穿成师尊，但和同乡竹马谈恋爱

　　溪溪、秋袅与清鹤的住所和沈流霜与陆宴追的住所不在一处，她们住在离揽霜楼约一千米的地方。
　　尽管她们三个住在同一栋楼里，却并不用担心隐私问题。
　　沈流霜的四师姐颜长歌是一位天才炼器师，平日里就爱捣鼓各种小玩意。
　　她发明了一种新型帘布，通过在上面施加灵力枢纽，能充分实现声音和视线的完全隔绝。
　　而且这个开关可以随心调控，不影响各个房主之间的相互交流，也能够充分保障各个房主的隐私。
　　颜长歌也宠自己唯一的师弟，发明出来的有点用的小玩意统统送给沈流霜一份。
　　沈流霜想着自己和徒弟都是男生，用不到这方面的玩意，干脆送到溪溪她们的楼里，省得她们男女混住会不自在。
　　目送三个小朋友回到自己房间睡觉，沈流霜总算叹了一口气。
　　他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又回忆起那些不美好的事情，此刻毫无睡意，心里还有些郁气无法消解，干脆在楼外院中的小椅上坐了下来。
　　在他入睡时还是一片艳阳天，而此刻，夜色早已漫过天际，把明亮的白布换成了墨蓝的绸缎。
　　此时此刻，沈流霜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睡了有多久，怪不得溪溪她们会着急。
　　夜风漫过来，不复白日的燥热，而是带着点凉，风扑过来的时候还带着草木的清香。
　　沈流霜的发梢和衣角被风轻轻吹起，他舒服地眯起眼睛，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脑子里那根关于浪漫的弦，像被谁轻轻拨了一下。嗡的一声，他忽然就生出个念头来，急切地想要欣赏曼妙的月色。
　　墨蓝色的天幕上，月亮悬在那儿，清辉淡淡的，像蒙着层薄纱，星星稀稀疏疏地缀着，远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就那么望着，目光没焦点似的，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透过那片星光，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上的木纹，指腹下的触感粗糙又熟悉。
　　这把椅子还是从他的小院中搬出来的。当初他们聚在院子里一起给溪溪庆生，后来嫌麻烦也没有把椅子搬走。
　　月亮悄悄移了位置，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更长些，他忽然轻轻吁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几乎要被风卷走。
　　沈流霜突然想到距离他和师尊江明笙所约定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
　　他师尊谋划了数十年，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生命的计划是否成功即将揭开帷幕。
　　沈流霜说不清是希望这个计划成功还是失败，也许各占一半吧，但失败中的失败却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在这静谧的夜晚，他总算得以承认，自己远远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洒脱。
　　“公子，您还不回去吗？”一声询问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来的人是溪溪，她说话时，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未脱的稚气，尾音轻轻扬着，带着少年独有的清亮。
　　“嗯，突然之间想欣赏一下月景了，就没急着走。”沈流霜笑着回应，“溪溪小朋友怎么还不去睡觉，会长不高的哦。”
　　他们这些修仙之人不睡觉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溪溪可是实打实的凡人，而且还在青春期，沈流霜可不会放任她熬夜。
　　“是心里有什么事，所以睡不着觉吗？”沈流霜柔声问道，“现在已经很晚了。”
　　“在想公子今天的事。”溪溪很是实诚，直接告诉沈流霜自己心中所想。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是突然间有了新感悟，只是不小心有些沉湎其中了吗？”沈流霜有些头痛，“不用太担心我，好好休息一下。听话，好吗？”
　　他知道溪溪心思这样敏感的孩子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扯的谎言，但也没有想过这姑娘这么认死理。
　　秋袅和清鹤这时候早该化回原形，在房中呼呼大睡了，溪溪却仍放心不下自己。
　　一时间沈流霜不清楚自己是应当感到欣慰呢，还是觉得苦恼。
　　溪溪却摇了摇头。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里，睫毛垂下又轻轻扬起，终于，她抬眼，声音带着点刚攒起的怯意，却又意外的坚定。
　　“公子，木瑾仙师和萧霖泽仙师与您的对话，我曾听到过一些。您…您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她之前向问心剑派的厨娘学过一两道甜点，特意做了想送给沈流霜。
　　正巧碰上他病发，两位师姐急忙来施救。他们又都没心思关注外界，对揽霜楼的安全性又足够自信，竟然没发现溪溪就在门外。
　　等到她们有精力去注意周围的环境，溪溪早就悄悄离开了。
　　沈流霜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连自己徒弟陆宴追都不知道，结果被溪溪发现了。
　　“那个，溪溪啊，我二师姐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不用太担心我了。”沈流霜尽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真的吗？如果是能够治好的病，您为何要瞒着我们呢？”溪溪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滚起了泪花。
　　她连哭泣都不敢过于放肆，一滴泪悄无声息坠在青石板上，砸开个小小的湿印，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公子，您别骗我了。”正是因为知晓木瑾仙师医术之高超，溪溪才清楚沈流霜这次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她绝不相信沈流霜的病情会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是不是再过个几年，溪溪变成合格的大人了，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她说话时带着未散的哽咽，一句一顿地抽着气。
　　没想到溪溪会把自己与两位师姐的对话听得这么完全，沈流霜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道这一次没法蒙混过关了，也不再争辩，只是轻轻地把溪溪虚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啦。等下把眼睛哭肿了，我会心疼的。”沈流霜温声哄着。
　　“人间的生死，就像昼夜交替般自然。每个人都要走过这一程，没什么特别的，不必太过介怀。”沈流霜尽量把死亡说得平常一些。
　　“可，可是，外面的人都说您是这天底下最有潜力的修士，死亡距离您不应该很遥远吗？”溪溪仍然泪流不止。
　　“像您这样的好人，就应该活得长长久久的，怎么能……”她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只剩下一顿一顿的抽泣。
　　溪溪早就知道沈流霜生病的事了，却一直不敢相信，只悄悄地压在心底。
　　直到沈流霜这一次明显的不对劲，她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彻底地哭了出来。
　　“好人坏人，哪由得自己选生死呢。”他的声音轻得像月光流淌。
　　“就像田里的稻子，春天抽芽，秋天结果，到了时候总要落进泥土里。我不过是比旁人早知道了些时日，能多看看这月亮罢了。”他用溪溪熟悉的东西举例子。
　　溪溪把脸埋在他的衣襟上，泪水洇透了布料，带着温温的湿意。
　　“可稻子落进泥土，明年还能再长出来……”她的声音闷在布纹里，像被揉皱的纸，“公子要是走了，溪溪……溪溪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您了。”
　　沈流霜抬手，用手帕拂去她脸颊的泪水。
　　他笑了笑，笑意却没抵到眼底，“没关系，你的生命还有很长，足够你遇见更多美好的人，享受更多幸福的事。”
　　“可是没人再会像公子一样，愿意听我讲废话，愿意教我学习练字，愿意教会我保护自己……”
　　她的话越说越乱，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沈流霜心上。
　　他忽然想起初见时，这孩子攥着半块干硬的麦饼，怯生生躲在墙角，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寒星还要弱。
　　他把她带上山来，像照料自己妹妹一样照料她长大，总算让她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如今这光芒却是又暗淡了许多。
　　沈流霜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傻丫头。”
　　“灵力流转无常，天道棋局未终。或许某一日峰回路转，谁又能断言结局已定呢。”
　　“再说了，先别想那么远，至少此刻我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溪溪也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攥住沈流霜的衣角，好像怕他突然会离开一样。
　　沈流霜就那么抱着她，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细细的抽噎。
　　“回去睡吧，”他轻轻推开她一点，替她擦了擦脸，“再熬下去，明天眼睛该肿成桃子了。”
　　溪溪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却没动脚，只是望着他，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公子也早点回去。夜里凉。”
　　沈流霜嗯了一声，“我知道溪溪能帮我保守好这个秘密的，对吗？”
　　溪溪脸上的泪还没干，重重点了点头后才转身迈开了步伐。
　　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那栋小楼，直到窗纸上亮起昏黄的灯，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月亮又移了些，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他本来打算再过一两个月就让门派里新一批想要下山的杂役弟子把溪溪一起带回凡间生活。
　　她毕竟不打算走上修仙之路，凡间生活更适合她。
　　届时他先带陆宴追下山游历，之后再找个借口让自己神隐，溪溪也许就不会为自己的死亡难过。
　　可惜……
　　沈流霜突然轻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命运的感慨，又像是对自己的自嘲。
　　任凭他在溪溪面前把死亡说的如何轻描淡写，他仍然无法否认自己内心对死亡的恐慌。
　　随意吧，反正还有几年逍遥，他想着，先活好当下再说吧。
　　而且等“师尊”醒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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