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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图与警示
袁腘佐解开最后一道坐标变换,笔尖在纸上点出一个精确的位置——城北天文台观测区。这是他从二十七个咖啡杯垫上收集的数学符号拼凑出的完整方程解。窗外,暮色刚刚降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
他穿上外套,犹豫片刻后往包里塞了一条羊毛毯和两个保温杯。地铁上,他反复检查那张画满演算过程的纸,每一个步骤都严谨得像在证明定理。但心脏不规则的跳动提醒他,这绝不是普通的数学问题。
天文台游人稀少。袁腘佐沿着螺旋楼梯登上西侧观测平台,夜风立刻灌满他的衬衫。平台上只有一个身影,正俯身调整一台便携天文望远镜的背影——修长的身形,微微弓起的背部曲线,还有那个习惯性将头发别到耳后的小动作。
"这个位置能看到英仙座辐射点?"袁腘佐轻声问。
那个背影猛地僵住,缓缓转身时,望远镜的红光照明灯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孔清泪,或者说,介于孔清泪与泪泪酱之间的某种状态。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没戴假发但留着女仆妆的淡粉色眼影,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在风中轻轻飘动。
"你...真的解出来了。"孔清泪的声音不像在咖啡厅那么甜腻,也不像在学校那么冷静,而是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以为那些符号至少要一个月才能..."
"∑是求和,∮是环路积分,≌是全等。"袁腘佐一步步走近,"但最难的是这个。"他指向纸上最后一行,"你藏在第七天杯垫边缘的极小ω符号,那是角频率。"
孔清泪的嘴唇微微张开,眼影在星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袁腘佐注意到他的左手紧握着望远镜支架,指节发白。
"为什么是天文台?"袁腘佐问。
"因为..."孔清泪转身调整望远镜焦距,声音几乎融在风里,"这里足够高,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袁腘佐从包里取出羊毛毯,轻轻披在对方肩上。孔清泪没有拒绝,只是手指绞紧了毯子边缘。他们肩并肩站在望远镜前,袁腘佐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混着某种花果调的香水味。
"要听听看吗?"孔清泪突然递来一只无线耳机,"观星时的固定节目。"
耳机里传来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轻快的钢琴声像流星划过耳膜。袁腘佐微笑起来,这是他在咖啡厅点单时常哼的旋律。
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孔清泪不自觉地"啊"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袁腘佐趁机靠近半步,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贴。当第三颗流星拖着长尾坠落时,孔清泪似乎完全沉浸在兴奋中,不自觉地靠上了袁腘佐的肩膀。
"嘶——"袁腘佐突然倒吸一口气。
孔清泪像触电般弹开:"怎么了?"
"没什么。"袁腘佐揉揉肩膀,"只是被什么硬物硌到了。"
孔清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下意识抓住腰部衬衫——袁腘佐立刻明白了,那是女仆装束腰的金属骨。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只有耳机里的钢琴声继续流淌。
"要喝点东西吗?"袁腘佐最终打破沉默,从包里取出保温杯,"咖啡厅的招牌混合豆,我偷偷学的配方。"
孔清泪接过杯子时,丝巾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蕾丝颈饰。他小啜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比我自己冲的好喝。"
"因为我用了双变量控制法。"袁腘佐笑道,"水温92度,萃取时间26秒,就像..."
"就像解一个二元微分方程。"孔清泪自然地接上,嘴角扬起真实的弧度。在星光下,这个笑容比任何女仆装的营业笑容都要耀眼。
他们就这样分享着咖啡和耳机,直到流星雨达到极大值。当数十道银光同时划破夜空时,孔清泪突然说:"小时候母亲生病,家里欠债,我在女仆咖啡厅打工被发现,差点被学校开除。"他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时刻都清晰,"后来是数学救了我,教授们联名保荐...但那段经历就像..."
"就像黎曼函数里的非平凡零点?"袁腘佐轻声接道,"永远存在,却构成了最迷人的部分。"
孔清泪转过头,眼睛在星光下湿润而明亮。袁腘佐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对方丝巾下的蕾丝边缘:"这个,比粉笔灰适合你。"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肩并肩坐着,各自怀揣着星光的余温。孔清泪在离家三站的地方突然起身:"我...我得去咖啡厅拿点东西。"
袁腘佐点点头:"明天见。"他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门口,注意到孔清泪忘记取下的丝巾在颈后打结处,露出一小段黑色缎带。
次日清晨,袁腘佐特意绕路买了两人份的早餐。数学楼前的樱花树下,他遇见了抱着一摞作业本的孔清泪——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金丝眼镜,完全是一丝不苟的孔教授形象。只有眼尖的人才能发现,他今天用了遮瑕膏掩饰眼下的青黑。
"早。"袁腘佐递过纸袋,"培根蛋三明治,没加黄瓜。"
孔清泪的耳尖微微发红:"谢谢。"他接过纸袋时,袖口上滑,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浅的红痕——女仆装束带留下的压痕。
"周末的观测数据整理好了吗?"袁腘佐故意用专业话题缓解对方的紧张,"你提到的那个双星系统..."
"初步结果在这里。"孔清泪从公文包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滑出一张小纸片——是咖啡厅的订单小票,背面写着"主人偏好:海盐焦糖玛奇朵,温度65℃,蛋糕切块不要装饰..."
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指尖在空中相碰。孔清泪迅速缩回手,却不小心碰翻了袁腘佐的咖啡。棕色液体在文件夹上蔓延,恰好淹没了那张小票。
"抱歉!"孔清泪慌乱地掏出纸巾。
"没关系。"袁腘佐接过纸巾,轻轻按住对方颤抖的手指,"我早就知道你在记录我的口味。"
孔清泪的睫毛快速扇动,像受惊的蝶翼。就在这时,教研室李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孔教授,袁教授,你们在这!系主任正找你们讨论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呢!"
办公室里,系主任滔滔不绝地讲着教学改革,袁腘佐却注意到孔清泪不断调整坐姿——那件挺括的西装裤显然不适合长时间穿着束腰。当系主任转身操作投影仪时,袁腘佐悄悄推过去一个软垫。
孔清泪迟疑片刻,最终接受了这个小体贴。垫子下压着一张便签:"今晚七点,咖啡厅见?——想尝试新配方的T.T."
袁腘佐在便签背面画了个笑脸,推回去时故意让手指在对方掌心多停留了一秒。孔清泪迅速缩回手,却把便签小心地夹进了教案本最里层。
下午的《概率论》课上,袁腘佐发现第一排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孔清泪混在学生中,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板书。当袁腘佐讲到贝叶斯定理时,他注意到孔清泪不自觉地点头,那个小动作和咖啡厅里"泪泪酱"听客人夸奖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孔清泪磨蹭到最后,等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才走到讲台边:"你...你讲得比教材清楚。"
"因为听众特别。"袁腘佐收拾着教案,"明天该我去听你的《微分几何》了?"
孔清泪突然抓住讲台边缘:"别坐前排。"
"为什么?"
"因为..."孔清泪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会紧张。"
这个坦诚的回答让袁腘佐心头一热。他故意凑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那我要坐第三排最左边,正好能看到你解黎曼猜想时咬嘴唇的样子。"
孔清泪的耳垂瞬间变得通红,转身要走时却被自己的公文包绊了一下。袁腘佐伸手扶住他的腰,隔着衬衫感受到束腰的硬度。两人同时僵住,又同时松开手,像两个同极磁铁。
六点五十分,袁腘佐站在"馆外咖啡厅"门前,发现门口挂着"临时包场"的牌子。他正犹豫时,后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员工示意他进去。
咖啡厅里空无一人,所有桌椅都被推到墙边。袁腘佐跟着员工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一间从未对外开放的小休息室。门一开,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孔清泪——今天是小卷发造型的"蕾蕾酱"——正站在小型烘焙机前,专注地观察豆子颜色。他没穿女仆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马甲,但颈间的蕾丝颈饰和手腕上的缎带暴露了身份。
"新配方。"他头也不回地说,"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混危地马拉安提瓜,中浅焙..."
袁腘佐轻轻带上门,靠在门框上欣赏这个画面:孔清泪专注时微蹙的眉头,调整温度计时精确如手术的动作,还有衬衫下隐约可见的束腰轮廓。这比任何女仆装都更真实,更令人心动。
"为什么包场?"袁腘佐问。
孔清泪的手抖了一下:"因为..."他转身递过一杯咖啡,"我想让你看到真实的样子。不是教授,也不完全是泪泪酱...就只是..."
"孔清泪。"袁腘佐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故意多停留了一秒,"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你。"
咖啡杯底没有数学符号,而是用巧克力酱画着一个笑脸,和今天袁腘佐画在便签上的一模一样。
正当孔清泪要说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格外突出——是数学系李老师,正带着一群人走进咖啡厅:"这家特别棒,服务生都是数学系高材生!"
孔清泪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衬衫领口还敞着,露出里面的蕾丝边。袁腘佐迅速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同时把后门推开一条缝:"从这边走。"
孔清泪慌乱地抓起假发,却在门口绊了一下。袁腘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不料假发上的星星发夹勾住了自己的袖扣。两人在拉扯间几乎鼻尖相碰,呼吸交错。
"周一见...孔教授。"袁腘佐低声说,手指灵巧地解开纠缠。
孔清泪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缕花果调的香水味。袁腘佐整理好袖扣,转身走向嘈杂的前厅——是时候会会这位不速之客了。
"李老师!这么巧?"袁腘佐故作惊讶地走上前,"您也喜欢这家咖啡厅?"
李老师的眼睛瞪得溜圆:"袁老师?你怎么会在员工区出来?"
袁腘佐从容地举起手中的咖啡杯:"特殊渠道。要尝尝店长特供吗?今天用的是..."他瞥了一眼杯底的笑脸,"幸福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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