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绿洲

　　虽然十分艰峻，那些被种下的种子还是攒着全身力气发了芽。
　　葵子蹲在温室角落，指尖轻轻拨开松软的泥土，一抹嫩绿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微小的生命。
　　“滴——”阿绣的传感器突然亮起，机械臂悬停在她头顶，光学镜头聚焦在那一点绿色上。
　　“发芽了。”葵子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确认生命体征。”老医滑过来，扫描光束笼罩着嫩芽，“光合作用效率0.003%，茎干强度不足，建议增加光照时长。”
　　大守默默调整了温室的遮光板，让晨光斜斜地洒在那片土壤上。小闪跳上葵子的肩膀，尾巴尖蹭着她的耳垂：“它会活下去吗？”
　　葵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株幼苗，纤细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它是从废墟里偷来的种子，没有数据记录，没有生长参数，甚至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
　　“会。”她最终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嫩叶，“它和我们一样，都是幸存者。”
　　阿绣的机械臂忽然伸过来，递给她一小杯水：“根据土壤湿度计算，现在需要补充3毫升水分。”
　　葵子笑了，接过水杯，小心翼翼地滴在幼苗周围。水珠渗入泥土，嫩叶似乎微微颤了颤，像是回应。
　　那天晚上，葵子没有回她的房间。她蜷缩在温室角落，守着那株幼苗。月光透过玻璃洒下来，机器人们也静默地围在旁边，光学镜头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你们不用这样，”葵子小声说，“它又不会半夜跑掉。”
　　“逻辑上，守护新生命是优先级任务。”老医的显示屏闪烁着，“况且，你的体温在夜间会下降1.2度，不符合健康标准。”
　　小闪已经窝在她腿边，电子尾巴轻轻缠住她的手腕：“我们喜欢看着它。”
　　葵子不再反驳。她靠在阿绣的金属外壳上，听着机器人们用极低的电流声交流，像是怕吵醒那株沉睡的幼苗。
　　那天之后，温室里多了一项固定日程。早晨，葵子和机器人们围在“希望”旁边，记录它的生长。阿绣负责调节水分，老医分析数据，大守调整光照角度，小闪则热衷于用尾巴尖轻轻碰叶片，然后被葵子笑着赶开。
　　“希望”长得很快。第三周，它抽出了第三片叶子；第四周，茎干变得坚韧；第五周，顶端冒出了一个微小的花苞。
　　“花？”葵子惊讶地凑近，“我以为它是蔬菜之类的……”
　　老医的扫描光束笼罩花苞：“未知物种。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小闪兴奋地绕着花盆转圈：“会不会是爆炸花？或者闪电花？或者——”
　　“或者只是普通的花。”葵子轻声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第一朵花。
　　那天夜里，葵子又一次守在温室。花苞已经微微鼓起，似乎随时会绽放。机器人们也静默地陪在一旁，传感器全部对准那一点即将绽放的色彩。
　　葵子小声说，“开花可能要很久……”
　　“我们愿意等。”阿绣的机械臂轻轻搭在她肩上。
　　葵子靠在机器人们中间，看着月光下的花苞，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没那么荒凉。
　　在殷切的目光下，花苞颤动着。那是一种纯净的蓝色，像是把黎明的天空揉碎了染在花瓣上。五片纤薄的花瓣向外舒展，中心围拢着一颗白星，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蓝星花。”葵子脱口而出，指尖悬在花瓣上方不敢触碰，“
　　温室中央的种植区已经初具规模。葵子用找到的金属碎片围成几个整齐的苗床，里面冒出嫩绿的芽尖。真好，自己培育的生命。它们还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尘世。
　　最令人惊喜的是那颗发芽土豆已经长出茂盛的叶子，旁边是各种蔬菜的小苗——胡萝卜、菠菜，甚至还有几株西红柿。
　　“土壤pH值7.2，氮含量不足但可以接受，”老医蹲在苗床边，机械手指插入土壤进行检测，”根据生长速度计算，第一批可食用作物将在17天后成熟。”
　　葵子跪在旁边，小心地拔除杂草。她注意到老医胸前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物件——一枚熟悉的银色的人类耳环。
　　“那是...”她好奇地指了指。
　　老医的机械臂立刻护住耳环：”这是...高效微型处理器。稀有物品。”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防备。
　　葵子忍住笑意，没有戳穿这个明显的误解。”很漂亮，”她真诚地说，”看起来对你很重要。”
　　“锈民们都有收藏品，”小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嘴里叼着一颗生锈的螺丝钉，”这是我的幸运物！从第三代战斗机器人身上掉下来的！”
　　葵子这才注意到小闪脖子上挂着一颗纽扣——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颗。”那是我的...”
　　“古代能量核心！”小闪立刻打断她，电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在废墟里发现的！”
　　葵子决定不追究这个问题。她转向正在调整灌溉系统的阿绣：”需要帮忙吗？”
　　“不必，”阿绣严肃地回答，机械臂精确地控制着水流，”水分必须精确到毫升，否则会影响作物口感。”
　　葵子微笑着退开。她知道阿绣的固执某种程度上是对完美的追求——在这个崩溃的世界里，保持某种标准或许是它维持系统平衡的方式。
　　大守静静地站在温室入口，光学镜头不断扫描着远处的荒原。葵子走过去，递给它一杯用干花泡的”茶”——其实只是有颜色的热水，但大守每次都会郑重地接过去。
　　“没有异常，”它低声报告，”但种子站的巡逻范围扩大了30%。”
　　葵子皱起眉头。自从知道小闪它们带着种子逃出来，种子站就一直在搜寻它们。”我们会小心的，”她说，”谢谢你守护我们。”
　　大守的武器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葵子现在知道那是锈语中表示”认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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