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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驾同乘-II
话音刚落,沈若蓁就看到沈逾白本来白如净瓷一般的脸瞬间黑了三分,她便不敢继续言语了。
又过了许久,沈若蓁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时,沈逾白的声音又响起了。
“卑职能走三里,足以从府邸前往朝堂。能跳一尺,足以能越过高门之槛。也能骑马驰骋,虽需有人帮扶上马,但也能日行百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若蓁感觉沈逾白似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来,但他自带一种温润的风度,就算是情绪起伏也能掩藏的很好。
沈若蓁缩了下脖子,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了沈逾白本来放在一旁的白色大氅上。
“冀州寒冷,不比兖州,入夜之后风雪更大,沈大人还是盖着为好。”
见沈逾白并没有动作,沈若蓁便弯腰拿起了大氅,准备将其盖在了沈逾白的腿上。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案几,马车的高度并不能站立,沈若蓁只得半站着靠近沈逾白。
他呼出的气扫在沈若蓁的脖颈上,像是一只轻羽拂过,带着些许余温。沈若蓁手中的动作一顿,立马退了回来,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沈逾白似乎也被她的动作弄得分神了片刻,他的眼神上下晃了一圈,停留在了她发间的羊脂白玉簪上,簪子在暖炉的火星映衬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茫。
“世子很喜欢这个簪子吗?”
沈若蓁直起身子,摸了下头顶的簪子:“为什么这么问?”
“明明与世子这身打扮并不相配,但世子却戴着它。”沈逾白说道。
沈若蓁垂头看了一眼行头,一身素净的没有纹饰的窄袖玄衣,身后还背着一把毫无富贵之气的“佩刀”,确实半点没有镇北王世子的样子。
早知道方才在王府时,她就应该把沈逾明受封时穿的吉服拿过来穿着,否则这样到了中都,定要被嘲笑镇北王府何等穷酸。
“别人送的,我……戴惯了。”沈若蓁回复道。
“何人相送?”
“故人相送。”
说完这句话,沈若蓁适才发觉,似乎刚才这么一番“冒犯”后,她这位“庶兄”已不如刚开始那般不近人情,竟也主动寻起话头与她交谈。
“故人?”沈逾白轻笑了一声,“世子不过才过束发之年不久,竟已有了故人。那又是缘何称之为故人呢?”
缘何……称之为故人。
沈若蓁失神了片刻,又撑起了面上的镇定:“因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沈若蓁偏过了头去,掀起了车帘,外面的雪似乎又下大了些,北疆总是这样,风雪缠绵,但她已经习惯了,即使身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沈逾白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什么。
沈若蓁盯着帘外的雪思忖了片刻:“风雪兼程,外面的仪仗队伍如何受得了,要不在城外的官驿休息下吧。”
冀州的雪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入夜了甚至能积雪数寸,一旦人或马陷了进去,根本脚都拔不出来,这样行进危险太大,恐怕还不到中都,队伍就要搭进去一半。
沈逾白也抬手掀开了帘子,看了眼外面的风雪,他唤来了外面护驾的侍卫,小声地交谈了几句后,又行进了约小半个时辰,整支仪仗队伍便停在郊外的官驿之外。
这官驿的驿丞见到这等规格的銮驾,连忙出来迎接。
沈逾白下了马车,出示了腰牌又说明了经行的缘由,一行人便往驿馆内走去。
“沈大人,还请问世子殿下是否已经用过晚膳,除了备好房间以外,是否还要备些食物酒水。”
沈若蓁摸了摸肚子,这一趟走的着急,她确实还未用晚膳,驿丞这么一说她感到肚子已经饿的咕咕作响。
“要的,要的。”沈若蓁连忙说道。
“今日是正月十五吧。”沈逾白问道。
“正是,还未过子时,还是元宵佳节。”驿丞回复。
听到沈逾白和驿丞的对话,沈若蓁愣了一瞬,原来今日竟又到了正月十五,这几年似乎总是将日子过忘了。
“北方元宵节喜食些什么?”沈逾白问道。
没等驿丞回复,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听闻冀州人喜好面食,不知是否元宵节也爱吃面,除了一般的酒菜外,还请帮忙准备些冀州特色的面食。”
驿丞正要回复冀州人元宵节吃元宵不吃面,却见这位沈大人正笑意吟吟地盯着自己,明明笑得春风和煦,但总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让他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中都来的大官不知道风土民情,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哈哈,要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委实不妥。还有这奇怪的世子穿的不像世子,倒像是个江湖人,如果不是这半副銮驾的气势,他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领世子之名。
“还请世子殿下和沈大人先坐下休息片刻,食物和客房一会儿都会准备好。”驿丞弓着腰一脸笑意。
落座后,沈若蓁问道:“听闻中都的元宵节又叫上元节,百姓们这天会聚众庆祝燃灯礼,还有猜字谜的游戏,好不热闹,沈大人可参与过?”
冀州北疆苦寒之地,元月前后都是大雪不断,千里冰封,商人小贩想早些收了铺子,回去围炉取暖,更不用说什么燃灯节猜字谜了。
沈逾白答道:“通政司政务繁忙,卑职还未曾参与过燃灯礼。世子殿下此去中都,日后倒是有的是机会参与一二。”
沈若蓁点了点头,又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沈逾白说的确实没错,日后还长着。此去中都,可能便再也没有回冀州的机会了。如同她恐吓沈逾明的那样,谁知哪天因着什么原因便送了命。
驿馆内炭火烧的旺盛,沈若蓁站了起来:“这里有些闷,我先出去走走。”
张公公见沈若蓁独身出去,忙起身准备跟着,断没有让世子单独出行的道理,沈逾白却将他按了下来。
驿官之外,果然还有侍卫仍守着銮驾。
沈若蓁走了过去,刚才似乎离马车最近的就是这个年轻侍卫,方才沈逾白也是与他交代在城郊官驿暂做休整的事宜。
“大家都在里面暖和,你怎么不进去?”沈若蓁问道。
“职责所在。”
“不会是在这儿守着怕我逃跑吧。”沈若蓁苦笑。
“……”
“我是奉沈大人之命守着鸾驾。”那侍卫淡淡地答道。
“你与那些禁军看起来都不太相同,你是沈逾白的侍卫?”沈若蓁又问道。
“……”
“本世子与你讲话,为何不答?”
“……是。”
还真是惜字如金,沈若蓁笑了笑,蹲下搓起了一个雪球:“你不必如此防范,我只是嫌那里面闷,所以出来走走,与你闲扯几句罢了。”
见那侍卫没有说话,沈若蓁继续发问:“沈大人的腿疾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雪大,世子还是尽快进去吧。”
“我是习武之人,这点不算什么”沈若蓁摆了摆手,继续摆弄起雪球,“我与你家沈大人是亲生的兄弟,十二年未见,理应了解清楚,但我瞧你家沈大人为此伤怀,不想当着他的面揭他痛处。你既然是沈逾白的侍卫,还请成全一下我们的兄弟之谊。”
许是被沈若蓁的鬼话连篇逼得有些无所适从,那侍卫面上浮起几分无语的神色。
“大人他腿疾已有数年。”
“中都名医无数,难道就医不好了?”沈若蓁又发问道。
还没等那侍卫回应,身后沈逾白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世子殿下,晚饭已经备好,请快进来用膳吧,外面风雪大,别伤了身体。”
沈若蓁抖落了下肩上的积雪,快步走回了官驿。
驿丞怕是将库房里的食材都掏空了,这一饭的丰富程度让沈若蓁有些瞠目结舌,怕是将冀州的名菜都摆了个遍,还摆了几坛“飞霞”。飞霞是冀州名酒,因为会让饮酒者面如晚霞得名。
沈若蓁扒拉了一碗面,随便捡了几道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只是吃饭也太无趣了,有人能一起喝几碗吗?”沈若蓁打开了一坛飞霞,自己先饮了两碗。
北方饮酒豪迈,一坛一碗足以,不同中都,还要分装在小壶里,再倒在酒盏中,方才能饮。
闻言众人不语,司礼监的两位公公欲言又止。
“世子殿下,大家尚有公务在身,不得饮酒,世子殿下可以独酌几杯。”沈逾白说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刚才问驿丞要了酒,又不让大家喝,难道我一人能喝这么多酒?”沈若蓁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不行,不行,沈大人,至少你得陪我喝。”沈若蓁借着半醉拉过沈逾白的一只手,“喝酒能暖身,能治治你这…寒凉之症。”
沈逾白想抽回手,却发现一时间并不能抽回,只好任她拉着手,说道:“世子殿下,卑职没有病。”
“好,好,好,你没病,但是你又不用驾车,也不用骑马,陪我喝几杯又如何?还有好几日才能出冀州,冀州我熟得很,无需你讲解风土民情,等到了兖州你这酒早醒了!”
沈逾白轻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卑职便陪世子殿下小酌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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