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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
1.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想说什么呢?
怎么会是我的错?
需要道歉吗?
是那个戴银色耳饰的女人啊!
这一切难道都是自己的错吗?怪罪神明不该下那场雨吗?怪罪那突兀奇怪的青砖怎么还没有被推倒拆除吗?怪罪银色耳饰的主人太过心狠手辣吗?还是怪罪狐冢活该选择躲进那里呢?
为什么呢?
赤目井想不明白。
“……”
“……对不起。”
“所以,你在为什么而道歉?”警官问。
为什么而道歉。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孩子,你在自责什么?”
“也许你会为自己犯下的这个失误懊悔一辈子,但从法律层面来讲,你是无罪的。”
“不久前,我也……罢了,都不过是幸存者内疚。”
“我没法安慰你什么,但是……”
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警官先生不理解她的。
赤目井是知道的,赤目井是明明白白的。
非常难过,非常悲伤,非常正常的情感反应。却不会因狐冢死去而自责终身。虽然只有八岁,但常年的孤寂让这个孩子的心智在某方面异常的成熟。
死去只是死去,“死去”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的结局。
也许没有自己的贪心之言,狐冢也会夭折在回家的路上。
她并不畏惧死亡。
她也不介意因此入狱。
她懊恼的,只是自己没能抓到狐冢,失了言。
人怎么可以失去信用呢?
那是,在东京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这才是,在东京的第一个月呀。
蜿蜒曲折,宛若童话故事。
2.
从房间里出来,父母安静地等待在外面,一家三口从警/局离开,朝家的方向走,沉默地就像曾经每一天。
狐冢夫人正站在那座一户建外,站在赤目家前。
余光看见屋子的主人回来,她转过身,赤红的眼睛颤了一下,逐渐失去光泽。
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临近的房子好像一夜之间破落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呆愣在门口。
“狐冢先生…不在吗?”母亲犹豫一番,关切地问道。
狐冢夫人:“……”
“我们离婚了。”
“啊……!抱歉!我不是……”
“没关系。”
赤目井抬头看过去,那个憔悴的妇人朝赤目杏摇头,“没关系。”
“我留下来,是在等,和你们……道别,马上搬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句话,她垂下头,刚好对上赤目井的眼睛。
“……”
“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3.
还是没办法去思考,为什么偏偏是狐冢,为什么偏偏是我。
4.
失去了主人的一户建很快被杂草和灰尘淹没了。
赤目井偶尔还会趴在二楼的窗边,静静地让轻飘飘的目光落在隔壁的小院里,回忆曾经挂在门口,“狐冢”的名牌,回忆自己和那家棕发赤眼女孩儿偷偷摸摸观察麻雀时的激动,回忆在午后的烈日下,两人寻找躲在木板缝隙间的老鼠……
日子又回到了刚来东京时的样子,她也是这样回忆和娜塔莉度过的时光的,只不过是回忆的对象改变了。
5.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公园门口的。
嗯……这句话是不是有些眼熟?
总之,赤目井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像一只幽灵。
不久前还飘洒着落樱的大道挂上青色的叶,氤氲浮躁的水汽,原来已经是夏天了啊。
回到那座桥,对岸黄色的警戒线仍然没有拆掉,两名警/察昏昏欲睡守着现场。
赤目井忽得被那黄色的线烫了一下,低下头去看湖中自己的影子。
摇摇曳曳,飘忽不定,影子用漠然而呆滞的脸对着她,一聚一散,嘲讽意味十足。
赤目井:……
蝉鸣声此起彼伏震荡着叶氤氲的水汽。湛蓝的天空澄澈如镜,一碧如洗,阳光波动几圈光晕,激起湖水一片粼粼的涟漪。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自由攀沿木桥生长着。
赤目井被晒得头晕,眼睛却酸涩刺痛起来。
湖中的影子,被风吹散又重组,成了狐冢的影子,用灵动的笑容仰视她。
耳鸣。
是耳鸣吧?
“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6.
再次睁眼是在洁白的床上,弥漫着阴凉的消毒水味。
明明已经得到了狐冢的道歉,明明已经得到了谅解的拥抱……明明只是相处不过一月的邻居与朋友!
一定是因为医院的气味实在是太冲鼻子了……
弄得鼻尖太痒了,她皱着眉。无声落下泪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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