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以为我爱你

　　陈清远万万没想到她这么直球。
　　迷过他的女生从不算少数，直截了当第一句即是“我喜欢你”的也并非没有，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挑不出一点错处——因为她曾经社牛之名传遍全年级，想要找人陪她聊天也并非全无可能——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是了，她和他不熟，班级又不在一层，仅仅是有一个共同的培训班老师，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翊似乎福至心灵，笑答：“听说你成绩很好，我近来退步明显，想找你取点经。”
　　她一向坦率，面对自己的问题从不遮遮掩掩，除了精神疾病。
　　陈清远稍稍安下心来。
　　“我目前最大的问题在数学，想问你如何减少基础题犯错。”
　　坦然面对问题，不代表她能如此摆脱问题困扰。
　　这是事实，自从焦虑症缠身，她便不可避免地在做题时浮现起扣分、责罚、眼泪、痛苦，“整个宇宙仿佛在脚下终结”①。
　　涸辙之鲋。
　　逃离。无法控制的眼泪。过分急促呼吸带来的呼吸性碱中毒与眩晕。手抖。全身发抖。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虽然痛苦，但不敢服药。②因为她害怕损伤大脑。
　　尽管确诊，尽管开药，她还是企图用心理疗法先熬过最开始那一段，实在难以忍受，她再吃下劳拉西泮。
　　很快症状缓解。很快疲劳。她来不及疲劳，眼中只有图形和计算。
　　直到交卷，她才敢任困意放肆席卷。
　　都是因为她错的是“不该错的题“。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笑着回应所谓“不该错的题”：“哪有什么不该错的题啊，错的离谱当笑话，错的简单巩固知识点，小考错本就不重要，大考错了更加长记性，你看看，没关系呀！”
　　很多年前的她，却实实在在地为之痛不欲生。
　　她坦率地面对，任由疼痛席卷身体。
　　然后，寄希望于改变带来的根深蒂固的缓解。
　　“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不错基础题的办法，但是好像放平心态就会不错？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含一口水在嘴里含十秒钟安下神。”
　　后来每次喝水，她都会想起这句话。
　　子弹穿过眉心。
　　多年后的她，或许会嗤笑道“没有科学依据”③。
　　或许还会追加一句，“刀子没划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有多痛。你说能放平就放平？放他爹的狗屁。”
　　可是，当年的她的的确确有被这句话帮助到，从此焦虑症的药方里多了水。
　　从此无力支付的心理咨询，终于有了具象。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那口水是安慰剂，也是涸辙之鲋的滴水之恩。
　　所以她会涌泉以报。
　　只不过她的“泉“是牛奶。
　　“谢谢，有被你帮到。作为报酬，就送你一瓶牛奶啦。不用客气，反正我自己喝不完也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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