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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
他转身走向浴室,只想用冰冷的水浇灭心头那股邪火。然而,当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裹着纱布的左手上时,纱布迅速被浸湿,伤口接触到冷水,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他猛地抽回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因为疼痛和烦躁更加难看。他这才想起医生的叮嘱:不能沾水。
真该死!他低咒一声,看着湿漉漉、沉甸甸的纱布,只觉得诸事不顺。无奈之下,他只好笨拙地用右手和牙齿配合,试图解开左手上的纱布结。动作别扭又艰难,扯得伤口一阵阵发疼,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角。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
笃、笃、笃。
比刚才更清晰,也更……坚持。
陌舒离的动作僵住,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又窜了上来。还有完没完?!
“谁?!”他压抑着怒气,声音冰冷。
“……我。”门外传来林南城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林南城。”
“有事?”陌舒离漠然的说出。
门外沉默了两秒。“你…手不方便吧?需要帮忙吗?”
帮忙?陌舒离简直要气笑了。这算什么?犯贱了还来怜悯?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我看到你踢开药膏了。”林南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奇特的平静,没有嘲讽,也没有委屈,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那药膏…虽然便宜,但治烫伤效果还行。而且,”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无奈,“你现在这样,一只手怎么换药?总不能一直湿着吧?”
他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陌舒离强撑的硬壳。是的,他现在狼狈不堪,连最基本的换药都成了难题。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加倍的屈辱。
“不关你事!”陌舒离几乎是低吼出来,一些濒临失控的狼狈。
门外又安静了。就在陌舒离以为他终于被自己恶劣的态度赶跑时,林南城的声音再次响起:“开门。或者,你想让张妈或者陌叔叔来帮你?”
这句话精准地捏住了陌舒离的死穴。让张妈或者父亲看到他此刻的狼狈?绝对不行!
屈辱感和现实困境在他脑中激烈交战。最终,极度的不情愿压倒了理智。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低气压,几步走到门口,粗暴地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
“你到底想怎样?”他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受伤的手下意识地藏在身后,但湿漉漉的纱布边缘还是暴露在外。
林南城站在门外走廊暖黄的壁灯下。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T恤和长裤,依旧是简单的款式,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半干的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他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个是刚才被陌舒离踢飞的烫伤膏药盒,另一个是几块干净的纱布和一卷医用胶带。
看到陌舒离阴沉的脸和藏在身后湿透的手,林南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也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琥珀色的眼睛坦然地迎上陌舒离充满敌意的目光,语气平淡得近乎理所当然:“帮你换药。不然伤口感染,更麻烦。”
他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点……耐心?这反而让陌舒离积蓄的怒火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他堵在门口,身体僵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这个下午才让他失控流血的“罪魁祸首”帮他处理伤口?这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林南城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一个必然的答案。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左手湿纱布传来的冰冷黏腻感和伤口阵阵的抽痛,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陌舒离的神经。最终,那点残存的、可笑的坚持在现实面前土崩瓦解。他极其不情愿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侧开了一点身体,让出了门内的空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带着屈辱和戒备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南城。
林南城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利刃,神色自若地迈步走了进来,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陌舒离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冰冷、空旷,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感,没什么生活气息。林南城目光快速扫过,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走向书桌旁的那张单人沙发。
“坐这儿。”他指了指沙发,语气自然得像在指挥一个不听话的弟弟,然后自顾自地将药膏和纱布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陌舒离站在原地没动,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林南城也不在意,他拿起桌上的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才拿起那管最普通的烫伤膏,拧开盖子。
一股淡淡的、带着点清凉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手。”林南城抬头看向陌舒离,言简意赅。
陌舒离的指尖在身侧蜷缩了一下。他从未感觉如此被动和屈辱。他几乎是挪动着脚步,僵硬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将那只包裹得乱七八糟、湿漉漉的左手,极其不情愿地、缓慢地伸了出去,放在沙发扶手上。他扭过头,视线死死盯着窗外漆黑的雨夜,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多看一眼林南城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林南城在他身边蹲下。他靠得很近,那股干净的、带着水汽的香皂味再次清晰地笼罩过来。陌舒离的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想立刻把手抽回来。
“别动。”林南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小心却异常利落地开始解开陌舒离手上湿透的纱布结。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陌舒离的手腕皮肤。那触感微凉,带着少年特有的温热。陌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感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他几乎要跳起来,但林南城仿佛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轻轻按住了他的小臂。
“放松点。”林南城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专注地盯着手下缠绕的纱布,“很快就好。”
陌舒离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小臂上传来的、带着温热和不容抗拒力道的按压,手腕上那微凉、灵巧、正在解开死结的指尖触感,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带着香皂气息的呼吸……所有的感官刺激都被无限放大,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防线。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一动不动,视线死死钉在窗外模糊的雨幕上,仿佛那里有他的救命稻草。
湿透的纱布被一层层解开,露出底下红肿、带着水泡和几道细小划痕的掌心。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林南城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拿起干净的纸巾,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吸掉伤口周围多余的水分和渗出的组织液。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敛去了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执着的认真。
吸干水分后,他拿起那管廉价的烫伤膏,挤出一点淡黄色的膏体在指尖,然后极其轻柔地、均匀地涂抹在陌舒离的伤处。药膏带着一股强烈的薄荷清凉感,瞬间压下了伤口灼热的刺痛,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陌舒离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和轻柔的触碰而微微放松了一瞬,但随即又因为意识到这舒适感来自谁而更加僵硬。
林南城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矛盾,专注地涂好药膏,确保覆盖了所有伤处。然后,他拿起新的干净纱布,动作熟练地开始重新包扎。他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一层层裹上,松紧适中,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好,打了一个利落又牢固的结。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当最后一个结打好,林南城收回手,站起身。
“好了。这两天别碰水,按时换药。”他收拾起用过的纱布和药膏盖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细致入微的照料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药膏给你放桌上了。”他将那管烫伤膏放在茶几上。
陌舒离依旧扭着头,看着窗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只被重新包扎好的左手,安静地搁在沙发扶手上,纱布洁白干燥,透着药膏的清凉。
林南城看了他一眼,也没期待得到什么回应。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那个称呼……我道歉。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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