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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真的能变成人
阿瑶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被抱住的人似乎吓了一大跳，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带着阿瑶一起跌坐在地上。
阿瑶一头扎进了眼前人的怀里。
“唔...你起来，起来...”
“怜青？”阿瑶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原来你真的能变成人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压的难受，怜青的脸红成一片，两只手在身后勉力撑着。
“你快起快，好重…”
“哦好。”阿瑶扶着膝盖慢吞吞爬起来，把怜青扶到床边坐下，然后又撑着脸打量他。
这只小狐狸也不算夸大，他的容貌确实如同他说的一般，风神秀逸，卓尔不群，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一头秀发柔顺亮泽，丝缎一般，眼珠透着一丝冰蓝，像一块映着光彩的琉璃。阿瑶捻了捻手指，怜青的皮肤如同暖玉一般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他身上的道袍破破烂烂，也丝毫不掩珠玉光华，只可惜身上的一道道未愈合的伤痕，让这近乎完美的皮相有了缺憾。
三界六族，各有其道，所取之力并不同源。人族修者得以修炼，是因为有着仙族血脉渊源，又似白纸一张可任意勾勒，而妖生来就有独属于妖的力量源泉，以妖身修仙身几乎是天方夜谭。
阿瑶原本只当狐狸是在吹嘘，可如今看来，以他这皮囊，若是掩藏气息，不暴露自己的妖力，倒确实有几分能骗人的本事。
怜青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偏过头去挪开了两寸。
“你怎知我是怜青？”
“我一开始确实是不知道，听你说话才认出的声音。”
“那你就直接伸手抱我？！”
阿瑶歪着头，只盯着怜青身上的伤口看，只当狐狸介意这个意外的拥抱：“外面天寒地冻的，我手脚都僵了，遇着温暖的事物，怎么都会想抱一抱吧，何必如此在意。”
“你是女子啊，怎么能、怎么能随意抱人呢！多不好！”
“而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她突然扑过来，那么近，贴着他的心口，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怜青的眼睛垂了下来，很轻很轻嘟囔了一声，阿瑶一时间并没有听清。
“嗯？你在说些什么？”
“无事。”
奇怪了，刚刚还瞧着生龙活虎，像是要和她大闹一番，怎么突然又安静了。阿瑶坐在怜青身边，看着他低头揉着头发上的药渣渣，脑中迅速分析着。
莫不是伤口痛的厉害闹不动了？
“怜青，前几日那碗药还剩了一点，我去热热，你再喝了？”
“那是外敷的。”
阿瑶往前坐近一些，怜青撇过脸往后退开。
“那我去热热，你敷一下？”
“……嗯。”
阿瑶又进一步，怜青又退一步，连伸手都躲开了。
阿瑶皱着眉头热药去了。
狐狸就那么介意被碰？
她盯着咕嘟冒泡的药，又想起了侯娘子的话。
“我替你敷药？”
阿瑶话还没说完，怜青便一言不发地夺过药碗，仔细敷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
奇怪，太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了。
她甚少有情绪，如今却莫名有一丝恼意。就这般介意吗？她今日确实不是故意要抱他的。
不过算了，这不重要，阿瑶将这种怪异的感觉甩到脑后。
重要的是她的计划，她要留下怜青，要让他喜欢自己。
“今日已晚，我烧些水给你梳洗，然后我明日再带你去镇上买身衣裳。”
“谢谢…”
“阿瑶，”怜青顿了顿，正色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对我吗？”
“嗯对，我喜欢你呀。”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怜青抿了抿唇，她究竟明不明白，喜欢一只狐狸和喜欢一个“人”，是有很大分别的，又或者说在她的眼里，这两种根本就没有区别。
喜欢二字对他来说，是很珍重的词语。
他出身青丘，小狐狸们都是跟着母亲生活，等到成年，姐姐们会留家，而他和大部分的兄弟一起则会跟着一个和他们互相喜欢的人离开青丘，一起度过漫长的妖生。
喜欢，是长长久久，是很认真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
怜青又不说话了。
阿瑶拉过他，让他坐到矮凳上，牵起他的一束头发浸入水中，为他洗着头发上残余的药渣。
她的手拨过怜青的额前的碎发，冰凉的指尖触碰着他的脸。
“为何这么烫？诶……你躲什么呀，怜青……”
阿瑶双手捧着怜青的脸，眼前人琉璃般的眸子注视着她，好似有很多话想要说。
半晌，他错开视线，拉开阿瑶的手，拿回他的头发。
“算了，我觉得你不懂……”
第一次碰见有人直白地说喜欢他，可这个人似乎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怜青不明白自己为何欣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落。
容易炸毛的小狐狸突然忧郁起来了，阿瑶有些好笑：“我不懂什么？”
“你喜欢你手里的梳子吗？”
一把梳子能用很久，阿瑶点点头。
“你喜欢你的屋子吗？”
庇护之地，若能不坏，她自然愿意长久居住，阿瑶依旧点头。
“看吧，你就是不懂。我不喜欢你，我不会跟你走的。”
阿瑶虽然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不懂，还有跟她走？去哪？
但是狐狸知道噎她了，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她递了块干净的布给怜青擦头发。
“怜青，你大概多大了呢。”阿瑶本是低着头捡东西，一抬头就看见怜青的目光里满满的谴责。
“你连我年纪都不知就敢…算了，就说你不懂。”
怜青刻意清清嗓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稍稍恢复了神气：“我是狐妖，将来还会是狐仙，肯定比你们人族活得久的多，嗯…如今算成人类的年纪，约莫是十七岁左右。”
“不过你可别得意，我的人身是看着比你小一些，可实际比你大很多呢。”
“而且，我这一族有九尾的血脉，是古神族的后裔，你们人族早些年的时候可崇拜我们了，说不定，你的先祖还跪拜过我祖奶奶、奶奶、甚至我阿娘的画像呢。”
听声音，怜青恢复正常。
“哦好。”阿瑶冷得犯困，打了个哈欠。
“喂，你不理我，我不厉害吗？呃呃诶别走啊，你不吃晚饭就睡吗？”
“柴火都拿了给你热药和烧水了。”
阿瑶又冷又困，迷迷糊糊地直往怜青身上倒。
看着冒着热气的水盆，感受着阿瑶冷冰冰的体温，怜青推拒的手被隐隐作痛的良心制止，终究没有推开。
—————————
阿瑶这一夜如同从前一样睡得不好，早上醒来时顶着一大片眼下青黑。
昨夜怜青把她扶上了床，却不知为何，死活不愿意同她一起睡了。
大半夜被冻醒数次，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冷得要死，但又不会真死的状态。
烦。
罢了，留下怜青这件事情须得慢慢来，不可着急。
“怜青，你来试一下这一件还有这一件吧。”阿瑶举着两件衣裳，递到怜青面前。
怜青的那块玉牌也是个储物的芥子，装着他的衣物和法器。
他身上的衣服破的不能穿了，根本无法出门，阿瑶思来想去，还是怜青更重要，所以今日没去上工，给怜青裹了三圈被子挡住衣服破损的部分，把他带到了街上。
“你躲什么？”
成衣店中，阿瑶伸手将背后眼神躲闪的怜青抓了出来，“你去把这一件衣服试了。”
“这……”
“去。”
狐狸犹犹豫豫地去了。
一盏茶之后，阿瑶又忍无可忍地从试衣的地方把磨磨蹭蹭的怜青抓了出来。
怜青还裹着被子，表情那叫一个苦大仇深。
阿瑶拉着他前前后后看来看去，大为赞赏。
她为他选的这一身是靛蓝色的，衬得少年如美玉。轻纱的布料微微透出肤色，布料层层叠叠深深浅浅交错，腰间缀着一条两寸宽的暗金色腰带。
走动之间，腰带上的金铃微光闪动，铃音清脆。
阿瑶很满意，用力一拽扯掉了怜青裹着的被子，登时，少年的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怜青：！！！！
阿瑶点点头，满意道：“掌柜，我们就要这一身。”
“不行！绝对不行！！”
“为何？这衣服颜色衬你，上饰赤金，也衬你身份，有何不妥？”
“这这这…”怜青的脸烧得通红，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你瞧瞧这领口，开这么大，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会穿成这样！”
“还有，你摸摸这料子，这多薄，这多透！我的手放在布料底下竟能完完整整看见。”
阿瑶正要伸手去摸，怜青两只手死死掐住自己大开到腰部的领口，往后连退三步，如临大敌。
突然，他脸色一变，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
“我、我我可是出身名、名门，绝不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你你你…我我我不会答应的，我还小呢，我狐族绝非传闻中那样、那样…”
“怎样？”阿瑶诚心发问，她自有记忆起就没出过小河镇，并不知道狐妖一族有什么传闻。
“没什么，反正就是，我绝对不会穿这个的。”
“哦，”阿瑶半懂不懂，又拿起手中另一件衣服递给他：“那你去试一试这一件。”
“不要，”怜青只是用手指捻了一下，就嫌弃地撇开头：“你瞧瞧这颜色，这好看吗？还有这店里其他衣服的颜色，不是大红大绿，就是这样的靛蓝色绛紫色…”
“还有这款式，这件虽然没开大领口，可是这衣摆，”怜青一手继续攥着领口，一手嫌弃地拨弄阿瑶手里的衣裳：“你比比看，这开叉都要到哪里了啊，等等，你你你你……”
怜青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阿瑶：？
“你不会想…我是不会屈服的！我、我告诉你，我很强的，即使我受伤了，你也打不过我！”
阿瑶更懵了，他到底在叽里呱啦说什么？
她正要与怜青分辩，一道干巴巴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两个，到底买还是不买？不买，就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买。”
“不买！绝对不买！”
阿瑶正要掏钱，怜青三下五除二冲进换衣间，换回了自己的破烂衣裳，又裹了被子冲出来，把阿瑶推出了门外。
为了打消阿瑶的念头，怜青拉着她猛地钻进另一家店。
然后又钻进下一家店。
然后再下一家。
然后，一刻钟之后，两个人站在空旷的街道上茫然相顾，想起那大同小异的款式，怜青更是绝望。
“还买吗？”
“……不了，要不，我们去买布吧。”
阿瑶暗自掂了掂钱袋子，想着怜青穿着那身靛蓝色衣袍的模样，感觉颇为可惜。二人转头，向集市的另一边走去。
大雪压住了路面的颜色，走起来松松软软，只有轻轻的沙沙声。
天色正大亮，市集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板车无声地碾过雪地，一个身影叫卖的身影突然停住。
“那是……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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