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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天一早。
韩亦深扛着锄头和祭具上山，果然就看到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坐在爷爷坟前。四周都是杂草，几乎要将它淹没。
山上的雾气很重，初阳洒进淡淡的金光刚好笼罩着它，宛若一座金身神像，彷佛将世间所有的光亮全都吸引过来聚集到它身边。
很耀眼，又很温暖。
它就这样独自守着爷爷二十年。
韩亦深心里一阵抽疼，走过去，六六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不像前两天，见着他就是一顿喇叭输出，应该是在爷爷跟前，所以才没有叫的吧。爷爷说的话，它总会记下来，可是他已经全丢了。
坟墓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爬满了野草。
墓碑前，躺着三朵黄色的野菊花，不知道是谁教它的，除此之外，还有两朵是爷爷喜欢的山姜花，另一座山头才有。
山姜花有很好的消炎解毒功效，爷爷以前就经常带他们到山里采。
这些，六六全都记得。
啊啊，他这个孙子做得真失败。
韩亦深抬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思念和愧疚，许久，才低头，脸颊贴在墓碑上，触感冷冰冰的：“爷爷，对不起。”
山间只有虫鸟鸣叫和刷刷的风声。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韩亦深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拿起锄头，要先把杂草清理干净。
六六起身，走到另一边，学着他拿爪子扒草。
想到胖子说过，它曾弄伤了爪子，韩亦深赶忙出声制止：“别用爪子，会受伤的。”
意料之中，六六并没有搭理他。
韩亦深只好换个套路：“你爪子太尖了，爷爷会疼。”
六六果然停了下来。
抬起爪子，看看自己的指甲，又看看韩亦深手里锋利的锄头，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以一副“真的吗”的清澈眼神，直直“撞”进韩亦深心窝里。
这是什么无敌可爱歪头杀？
韩亦深转头，轻咳一声，抿着唇，努力控制着嘴角往上扬的弧度。
“来，坐这，把这些纸钱散开，等会儿要烧给爷爷，爷爷就有钱买东西吃了。”韩亦深拿出从镇上买回来的纸钱，都是一摞摞用绳子捆好的，需要散开了才好烧。
六六甩着小尾巴，别扭地挪过来，坐下。
它才没有听坏蛋的话，只是不想爷爷饿肚子而已。
饿肚子是很难受的。
按照韩亦深示范的，六六小心翼翼地把捆好的纸钱，用爪子一张张拨开。担心会弄破，每拨开一张，它就看一下爪子，再拨开，再看爪子。
要是不小心，力道重了，它耳朵瞬间就竖起来，确认没有弄破，又搭了下去。
韩亦深就看到，毛茸茸的两只小耳朵，在眼前一会儿起，一会儿落，一会儿起，一会儿落，偏偏它的表情又是超严肃的。
韩亦深一时没忍住，手就不受控制地想要摸上去。
六六突然抬头。
没有说话，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在凶他“干嘛，想打架？”
韩亦深莫名有些心虚，伸手的方向一转，“啪”的一下拍在手背上：“蚊子好多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蚊子，好可怕啊，我的血要被吸干了，有没有人保护我啊？”
眼角偷偷往下瞄，六六埋头认真工作，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他，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跟连蚊子都怕的懒虫说话。
韩亦深刮刮鼻子，打消了继续套近乎的念头。
已经背上了“摸蛋大色狼”骂名，可不能再加个只会偷懒的称号了。
等韩亦深离开，六六才悄悄抬眼。
笨蛋韩亦深，我才不会保护你，爷爷都说了，进山要穿长袖，谁叫你脱外套的，活该。
然后捂着嘴，得意地笑。
韩亦深看过来的时候，它又快速放下爪子，认真工作。
清理完杂草，再垒上土，就剩下烧纸钱了。
“爷爷，对不起，这些年我都没有回来看您。”韩亦深跪在墓碑前，一张纸钱一张纸钱地烧着，烟灰袅袅升起，缠绕着卷向天空渐渐消失无踪。
回村之前，明明积攒了很多话想对爷爷说，疲惫的，痛苦的，不安的，厌倦的......他真的累了，不想再逃了。
可是看到坐在自己身旁，静静看着火堆的六六，积压的郁结此时竟全都如这烟灰般消失了。心里暖暖的，很踏实，很平静。
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谢谢您，把六六带到了我身边，谢谢您，让我还能再次见到六六，我现在真的很好。”韩亦深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说出“我很好”这几个字。
六六耳朵动了动，静静地坐着，依旧没有说话。
“爷爷，我不是故意留下六六的，我找了好久，村里和大山都翻遍了，可我怎么都找不到六六，那个男人就把我拖走了，我反抗不了......”
六六身体一顿，抬头，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找我了，他没有抛弃我跟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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