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出院手续办好后，苏斯昂就开始收拾行李，但林樊却有点不想走了。

　　他就站在窗边，手指扣在冰凉的大理石窗台上，好像是想要将它的纹理摸清。

　　忽然间察觉有人靠近，他就回过头去，是苏斯昂，停在离他差不多一米多地方，手中拎着包。

　　林樊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盯着脚尖，又上前走了一步，想接过包，自己拎着。

　　“谢谢你帮我办出院，给我吧。”

　　“樊樊，”苏斯昂先是叹了口气，用带着点无奈和心疼的语气说：“叔叔最近要出差，阿姨也很忙夜班刚到家，连轴转了好多天，挺累的。”

　　他躲开林樊递过来的手，继续说：“他们怕你路上出什么事儿，让我接你回去。”

　　林樊点点头，就跟着他下了楼。

　　一路上，看着窗外的陌生街景，林樊心里疑惑：难道这几年，他们搬家了？

　　出于对苏斯昂的信任，他并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直到，苏斯昂掏出钥匙打开门，他只是进门走了两步，玄关还没出，就站定在那里。

　　虽然记忆空白，但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将他包裹住。

　　他往里面张望了下，有些不确定道：“这，是我家？”

　　苏斯昂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摆在他的脚边，“对，就是你家。”

　　“不，不是，这不是我家。”林樊忽略掉那双拖鞋，开始倒退，想逃，“我家住在翻斗花园，这不是我家。”

　　却被苏斯昂钳住胳膊，将人又带回玄关处，“这里就是你的家，叔叔阿姨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我来照顾你。”

　　林樊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两圈，而钳住自己胳膊上的手根本没办法忽略掉。

　　他的确不太想再继续麻烦自己的爸妈，也不太想回到那个冷漠的家中，可是……

　　他一把晃掉胳膊上那只略微发烫的手，抬起头来质问他，“你不是也上班吗，你也没有时间照顾我，不对，我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照顾。”

　　他斩钉截铁道：“我要回我家。”

　　“你……真的想要回那个家吗？”

　　苏斯昂笃定的语气，再加上他露出来似笑非笑的表情，彻底让林樊噎住。

　　除了那个家，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要不……

　　迟疑了一下，林樊抬眼吞吐道：“我、我可……”

　　“可是你的吉他和设备都在这里，你不要你的小莉了吗？”苏斯昂将手边的房间打开，被阳光一照，能够清楚的看到其中飘扬的微尘。

　　林樊扭头往里面一瞧，整个房间就像是他的设备陈列室，旧旧的小莉静静躺在其中。

　　那是他曾经攒了两年的零花钱，买的一把电木吉他。

　　林樊现在相信了，“你说，这是我的家？”

　　终于见到一丝松动，苏斯昂干脆道：“对。”

　　林樊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手指了指门口，“那请你出去。”

　　苏斯昂明显是愣住了，似是没有预料到他的态度转变，“樊樊？”

　　“你回你的家，别在我家逗留。”他甚至还贴心地为苏斯昂开了门。

　　他看见苏斯昂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从他面前掠过，头也没回就走了。

　　直到听见电梯声响，林樊才探出头去，略带委屈地嘟囔，“真走了？”

　　他又将门带上来，转身跑去客厅的阳台，往下张望着，这一次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什么嘛，说走就真的走了。”

　　他长叹一声，嘟囔道：“求我一下不就好了吗……”

　　最终还是带着探究和不安转回客厅，开始打量起整个房子。

　　目光扫过电视柜，上面有一张两人的亲密合影，是在大学里的湖边。

　　照片中的苏斯昂鼻梁上没有眼镜，但气质一瞧就知道是一幅好学生的形象，带着学士帽穿着学士服，一板一眼的，非常符合他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

　　他的表情虽然有些木讷，但是能看着出来视线一直偏向另一边，林樊的这一边。

　　苏斯昂的一条手臂虚跨在林樊的脖颈上，在他脸颊旁边比了个剪刀手。

　　“好傻啊。”林樊看着照片吐槽，“怎么会感觉这么傻啊！”

　　而林樊自己呢？

　　吊儿郎当的样子，差点以为是大马路上随便拉过来的……帅哥，僵硬的抬起手来，附和着苏斯昂的动作。

　　大概是苏斯昂毕业的时候拍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也太容易耽于美色了吧！

　　他点了点照片中的苏斯昂，“哇，看不出来这么有手段，那么早就把我搞到手了。”

　　放下相框，他又环顾了整个客厅，茶几上的杯子看上去是情侣杯，他甚至猜测应该是自己要求买的，因为样子搞怪且抽象。

　　只是，现在它形只影单，另一只杯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沙发坐起来很松软，上面甚至有一个印着自己丑照的抱枕，另一面的抱枕印着苏斯昂的照片，但不是丑照。

　　他冲着抱枕上的苏斯昂来了两拳，“凭什么你不是丑照！”

　　发泄完了之后，他就想着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吉他们，想要试试自己的手恢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再继续演奏。

　　谁知道，琴房的门被苏斯昂顺手锁上了！

　　他倚在卧室门上，捧着手机，屏幕上是苏斯昂的对话框，“到底要不要给他发啊，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啊……”

　　他将脑袋微微后仰轻靠在上面，又将卧室的景象打量一番。

　　卧室与阳台没有隔断，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宽敞明亮，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把藤编摇椅，不过在他眼中看起来并不安全。

　　一张双人床，床边铺着地毯。

　　普通的白墙，除了几个钉在上面的置物架之外，还有几处像是新补得漆，颜色比其他地方更白一些。

　　他顺着门板慢慢滑下去，蹲坐在地上，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有将那条消息发送出去，“爱回不回。”

　　接着又开始好奇，找到浏览器开始搜索：一觉醒来，我变成gay了怎么办？

　　搜索结果大多都是小说界面，他往下翻翻找到一条现成的答案。

　　“第一，先了解同性恋……这不是病，也不是变态，是正常的性倾向，不要认为自己有病……”

　　“第二，面对问题……不要逃避，正视问题，给自己一些时间调整……”

　　关上界面后，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说服自己：“林樊，你不能做渣男，不能因为失忆就辜负人家，这样是不对的。”

　　经过一顿自我开导，他又开始搜索：情侣同居应该注意什么？

　　“健康防护……”他摸了摸发烫的脸，开始琢磨他该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最后一拍脑门儿，“想的有点多了，就算我不想，看他那个样子应该也不会强迫我。”

　　脚开始发麻，他扶着门板站起来，将耳朵贴在门上。

　　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他像是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环顾一周。

　　苏斯昂还没回来……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客厅的一半距离都没有走出去，厨房的门刷的一下拉开，苏斯昂围着围裙惊讶地瞧着他。

　　“我以为你睡了，还想着去叫你。”

　　“饿了吗，午饭马上就好。”

　　被当场抓包，林樊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乱飘，他拿手摸了摸鼻子，“不太饿，那个，你不是走了吗？”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苏斯昂用自然的语气说：“我是想到冰箱里没菜了，去买菜了。”

　　“你以为我真走了？舍不得我了？”

　　林樊瞪过去，“才不是！”

　　从厨房飘出饭菜的味道，林樊这才挪动脚步朝他走过去，“咳咳，有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想不起两人的过去已经对苏斯昂来说很不公平，如果再一昧享受着他的照顾，未免对他也太残忍了。

　　既然是情侣关系，甚至发展到同居层面，那么有些事情就该是共同承担的，虽然他不知道之前如何，但至少现在他要表现的自然一些。

　　苏斯昂侧了侧身，将人放进厨房，望着他脑后的纱布，调侃道：“下次早点，说不定可以帮我洗菜。”

　　厨房与餐厅是在一起的，林樊溜达了一圈发现确实自己没什么能做的，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待开饭。

　　出院的时候，医生有交代过饮食建议，但林樊一向我行我素惯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尤其是苏斯昂在场的情况下，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注意事项，他自己就更心安理得的走神了。

　　苏斯昂真是，做厨师的话，一绝。林樊当时是这样想的。

　　“鲈鱼是刚刚去菜市场新买的，医生说清淡饮食，所以我就清蒸了。”他将一盘闻着相当鲜美的鱼端上桌。

　　说是清蒸，并不是什么调料都不放，上面有少量的葱丝，闻着还有蒸鱼豉油的味道。

　　接着，他又将一个锅里的菜盛出来，“我不知道西兰花怎么做更好吃，但我觉得我做的应该也不会难吃。”

　　林樊没有打断他，认真听着他一个又一个的菜品介绍，直到一碗糙米饭出现在眼前，“苏斯昂，我之前肯定很爱你吧。”

　　这样冷不丁地一句话，让他对面的人一愣，刚刚夹了一筷子准备送到林樊碗里的鲈鱼，就掉在餐桌上。

　　“抱歉抱歉，我收拾一下。”

　　瞬间泛红的眼眶让林樊有些意外，一下子拉住慌忙擦拭桌面的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以前很凶一样。”

　　“没有。”苏斯昂笑着说，“我只是……怕一不小心，你就不要我了。”

　　林樊将一口饭咽下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承诺道，“怎么会，你这么能干，就算不爱你，也能留你做保姆。”

　　“对了，为什么我的手机里面除了工作群，任何消息记录都没有？”而且，就算是工作群，也仅仅只在他拿到手机之后才出现消息数据。

　　自己应该没有删除消息记录的习惯。

　　苏斯昂没有抬头，闷声道：“我从来不看你的手机。”

　　林樊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思就是，苏斯昂完全信任自己，不会检查手机，更不会去删除消息记录。

　　可林樊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算了，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数据而已，改天找人恢复一下。

　　林樊吃的不多，米饭还剩小半碗，他就放下了筷子，向苏斯昂抛出另一个问题。

　　“咳，那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眼神不自觉地乱飘，“我，嗯，咱俩谁是上面谁是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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