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予我的

　　一男两女在包厢里，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像是个只知道玩乐的主，两个女生嘻嘻笑笑琢磨着手里的雪茄，脸上十分新奇。

　　戚许推开门的时候，两道清脆笑声戛然而止。

　　戚许目光扫视包间，冲着匍匐在台球桌前的身影打着招呼：“王总您好。”

　　“这儿这儿。”王总抬起杆子，仍维持着击球姿势，招呼着戚许。

　　“王总现在方便吗？抽空聊聊项目的事情。”戚许面带职业微笑，努力不将男人的松散态度带入个人情绪。

　　王总并没有从球台上起来相迎的意思，又换了一个角度，“那个什么时候都能聊，来，陪我打一局。”

　　戚许关上包间的门，两个女孩指尖的雪茄飘着烟，模糊了双方的视线，戚许直径来到台球桌前。

　　今天免不了一顿瞎折腾。

　　“王总是甲方，王总说想怎么打。”戚许看着球桌道。

　　想赢还是想输。

　　王钦然笑出声，杵着台球杆，饶有兴趣的看着戚许：“戚小姐自己把握吧。”

　　戚许在心里嗤笑，怕是她打什么样都能被挑刺。

　　“王总这话有趣。”她抬眸时，将职业微笑露出几分锋利。

　　对面男人松垮垮倚着台球桌，气得她后槽牙发痒，按她往日作风，早该把台球杆挥在这张故作高深的脸上。

　　可她是来谈生意的，忍！

　　戚许上手什么都快，在大学城台球厅称霸三年不是虚名，她却在最后一球前收力，任由母球擦着洞口悠悠打转。

　　“戚小姐承让。”

　　王钦然终于撂下球杆，慢条斯理的走到桌前坐下。

　　戚许跟着落座，拿出策划书，合同她都没掏出来，“王总先仔细地看看这个？”

　　递过去的文件被对方压住，王钦然递过来杯酒，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液体，裹着冰块叮咚作响，在杯中折射出碎光。

　　“先敬失败者。”王钦然将酒杯往她面前又送了送。

　　戚许不喝酒，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酒，含笑拒绝道：“我开车来的。”

　　“戚小姐输了，不喝？那她们替你喝。”王钦然把酒杯递给那两个女孩，两个女孩同时颤了颤。

　　其中一个女孩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王钦然的脸色，又看了眼戚许，一口饮尽。

　　第二杯满上时，戚许冷着脸没动，王钦然笑了声，又递给那两个女孩，这次另一个女孩自觉的接过，指尖不小心擦过王钦然手背，换来他意味深长的注视。

　　女孩饮尽后忍不住呛咳出声。

　　戚许手心掐出红痕。
　　这是在逼她。

　　果然，王钦然重新拿了个杯子，倒掉里面的冰块，满上第三杯。

　　“第三杯，戚小姐？”

　　戚许冷着脸接过，一口饮尽，任由辛辣的液体顺着食管滑下。

　　“戚小姐真是爽快人。”王钦然满意的笑着，搂着两个女孩，姿态随意，“现在说说看，你们那个用AI给人制定减肥计划的什么玩意儿。”

　　戚许强忍住辛辣的不适，趁着还清醒，把AI投入健康检测说了一遍。

　　说完所有细节，语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她听见王钦然呦呵一声，突然一阵爆笑：“苗思苒来啦！你那张脸站在门口吓我一大跳。”

　　戚许脑袋已经开始有点发晕，却不上脸，转过头望向门口，赫然是刚刚在楼梯转角遇到的苗小姐。

　　他们居然认识？

　　“戚小姐，你说的我可都认真听了。”王钦然突然起身拉过苗小姐。“来得正好。”

　　苗思苒踉跄着挣扎，在桌角撞出闷响，王钦然却变本加厉地捏着她的脸，虎口卡着女人尖瘦的下巴左右转动，将那张脸转向戚许。

　　“你说的那些可以不动刀子就变漂亮，技术投进去，那能把我姐这张丑脸也变好看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她还像个人吗？”

　　说完他在那儿哈哈大笑，还让尬住的两个女孩跟着他一起笑。

　　哄笑声炸开的瞬间，戚许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酒水在胃里翻涌，她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

　　忍无可忍。

　　戚许起身时脑袋都跟着晃，她强制压着，面上不显酒色。

　　安静的收起那份策划书，整理好包。

　　“别笑了。”她每个字都咬得极轻，却让那两个女孩立刻噤若寒蝉。

　　“先放开苗小姐。”

　　王钦然转头时，正对上她淬了冰的视线。

　　突然松手任苗思苒跌坐在地，转而倾身逼近：“戚小姐知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最后怎么着了吗？”

　　戚许抄起在落座前顺手放在旁边的台球杆，怒气加上酒精作祟，一棍子挥上去。

　　“我管他。”

　　恶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尊重，因为这种人就欠打。

　　“你敢打我。”王钦然不可思议地抱着脑袋。

　　戚许手上软飘飘的，一棍子下去没把人怎么着，却把打人懵了。

　　苗小姐怕他暴起把他摁在沙发上，对戚许脸上大声喊：“你疯了！”

　　戚许没疯，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人仗着自己有几分话语权，不尊重她，不尊重女性，让她很不开心。

　　“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吗？践踏别人的外貌和尊严很有趣吗？灌女孩酒让你很自豪吗？”戚许咄咄逼问。

　　“从进门就开始忍你了，懒散架子摆上天了都，别说你个小公司，你现在就是跻身世界前几，我都不会看你们一眼，比起你对别人的不屑和不尊重，你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对了，那句话还给你。”

　　她踉踉跄跄倒了一杯酒。

　　琥珀色液体顺着王钦然头发蜿蜒而下

　　“王总~，先敬失败者。”她拖着绵长的尾音，醉意在她眼中开始初见倪端。

　　脸上开始浮上醉酒的疯癫。

　　“……！”

　　“你们两个按住他。”苗小姐喊那两个看呆住的小姑娘。

　　她拿起戚许的包，拽着戚许的手腕，戚许被拽得踉跄两步。

　　戚许被扔出门外，包厢响起王钦然的怒骂。

　　“滚，你还真是对天怼地谁都怼，也不怕……”苗小姐掩着门，王钦然妄图甩开两个女生出来找戚许算账。

　　“跑！”苗小姐使劲甩上门。

　　戚许醉懵懵的坐在走廊地毯上，抱着自己的包。

　　下楼梯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

　　有位侍应生连忙跑过来扶起她，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戚许细长的指尖往三楼那扇门一指，扬起笑脸，语气缓慢：“那，有人打架，让我来喊人。”

　　她乖乖坐在楼梯上，转着脑袋看着那位侍应生带人上了楼。

　　又抱起膝盖，小鸡啄米一样埋着头。

　　夜晚八点，金色领域大厅钟摆声响起。

　　有人抱着一束鲜花，急匆匆的往楼上奔。

　　“哈喽，你好。”戚许像兔子一样抬起头，“是戚小姐的花吗？”

　　那人楞了一下，低头看着那束玫瑰，核对了一下信息，“对，是您吗？”

　　戚许报出自己的手机号。

　　“对的，您好，倒付。”

　　戚许摸了好久手机，终于掏出来，又捣鼓了好久才点开，电量只剩一缕红丝。

　　输完最后一个支付密码，正想找代驾回家，黑屏了。

　　戚许盯着怀里的红玫瑰，又坐了会儿，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她听到那双黑皮鞋说话。

　　“不好意思，女士，您是要等人还是办理酒店？请不要坐在大厅内楼梯上。”

　　皮鞋成精，还不让人坐这儿，算了，谁让她是个人呢，不跟皮鞋计较。

　　金色领域外面的楼梯上袭来一阵风，喷泉伴着音乐声冲上夜空，水雾扑面而来。

　　戚许将脸深深埋进花束里，呼吸间是酒精和红玫瑰芬芳的掺杂，说不上好闻。

　　也不知道那酒掺了多少种，刚进肚子还不觉得上头。
　　现在飘飘忽忽，何止上头，感觉要上天了。

　　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倦倦怠怠只想睡觉。

　　程知行从金色领域出来的时候，刚结束公司的庆功宴，就看见一个女士靠着柱子，怀里的花束几乎淹没她单薄的肩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出于好心，想提醒女士不要在这里睡觉，毕竟鱼龙混杂，很不安全。

　　结果越靠近背影越熟悉。

　　“戚许！？”

　　醉猫儿毫无反应。

　　此刻捧着玫瑰，一脸醉态在他心里完全变了味。

　　程知行放轻脚步，蹲下身，闻到空气中浮动的酒精与花香，喉结不自觉滚动，心底的醋意涌上喉头。

　　有些吃味：“你这是跟谁表白被拒绝了？还买醉！”

　　戚许忽然睁开眼，瞳孔涣散着聚焦在他脸上，在看清人脸后，眼底的警惕散去。

　　“程知行？”

　　戚许招了招手，不容拒绝地把玫瑰塞进程知行怀里，醉醺醺的，毫无分寸感的。

　　捏上程知行的脸，又开始胡乱的摸。

　　微凉的指尖先是扯着他脸颊的皮肉，又摸了摸眉骨，继而又敲了敲他的下颌线。

　　“你装什么啊，笑一个嘛。”戚许醉眼朦胧，指尖轻轻戳着程知行的嘴角。

　　那里附近应该有一个小酒窝。

　　程知行心跳却突然空了一拍，这是——

　　“程医生？笑嘛”

　　在发酒疯？

　　“不笑。”程知行冷冷拒绝，站起身，“你要在这坐一夜吗，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啊？七喜核桃为什么要加白砂糖？”

　　“我问你住哪儿？”

　　“不要，我要台灯。”

　　“住哪儿——”程知行意识到自己醉鬼说话，“算了。住酒店行不行？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开间房。”

　　“什么？”戚许像是没听清，扯着程知行的袖口，“再说一遍。”

　　戚许仰着头，眼里氤氲着雾气，懵懂又无辜。

　　见人没反应，又撒娇似的摇了摇手中攥着衣袖，“再说一遍嘛，就当你欠我的。”

　　“身份证，住酒店用。”程知行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声音低沉轻缓，像是哄孩子。

　　“给你给你，都给你。”

　　戚许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银行卡，挂号卡，VIP卡，连策划书都掉了出来。

　　就是没有身份证。

　　“戚许。”

　　“嗯？”

　　“怎么办呢？”

　　程知行单膝跪地，一只手还抱着那捧香味缱绻旖旎的红玫瑰，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碎发。

　　指尖触到滚烫的肌肤，戚许眨了眨困倦的眼皮，没什么精神的看着程知行那双好看的眼睛，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敢跟我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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