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带刀

　　突然升起的石柱比佛修的劝架更有用，打起来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南璟见这么久越珺一直没搭理过自己，只好灰溜溜自己过去找她。

　　同她分享完刚才从齐百灵那里得来的消息，越珺听完表情却很平淡，只说：“等会我不会出手，你做你想做的就是。”

　　其实南璟很好奇越珺在密境的经历，但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机会。二人简单交谈一番后，南璟又偷偷摸回人群中。

　　“怎么样？受伤了吗？”南璟看着身上有几处挂彩的齐百灵，担忧道。

　　“都没下死手，”齐百灵摇了摇头，“连飞云就是想找人发泄自己的不满。”

　　看来三字堂和文朱宫在皇城脚下没少打架，要不说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是敌人呢。

　　似乎知道南璟想来问什么，齐百灵低声说：“石柱过去二十年间从未出现过，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

　　其余人皆是一脸凝重，没有人想要先上前探路。

　　“喂，那边三字堂的，”连飞云突然出声，“你们不是多占了一个名额吗？想必这个人本事不小吧。”

　　她扯出一个有些恶意的笑容：“不如让他替大家看看石柱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百灵和林潇潇脸色都阴沉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许无度护在身后。

　　“还是我去吧。”亚尼眼看冲突就要再次升级，他叹了口气，看向蓝得发黑的海水，心里也有些发怵。

　　所有人都知道，小南天境的海里是有海兽的。不过在场所有人当中，确实没有比天天跳梅花桩的佛修更合适的了。

　　亚尼直奔着第一个海中石柱而去，果不其然，身姿轻盈，毫不拖泥带水，每一个动作都像刻进身体里一般熟练。

　　眼看他就要踏上离海岸最近的石柱，众人皆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海中突然跃出一道不知是什么的黑影，迅疾如风，直冲着亚尼而去。只听砰的一声，海中翻起一大一小两道水花，大的那道甚至掀起巨浪，将离得最近的摩海浑身浇透。

　　“咳咳……”亚尼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海浪冲至岸边，狼狈不已。

　　“我没事。”他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

　　“那是什么？”连飞云蹙眉问道。

　　亚尼摇了摇头，“我也没看清，看着像鱼。”

　　他回头看了几眼平静的大海，思慎片刻后缓缓开口：“我觉得它没有恶意。”

　　也许是看到众人眼中的怀疑，他苦笑道：“如果那条鱼想杀我，估计我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人群中没有人说话，显然都对这个结论半信半疑。亚尼见状叹了口气说：“我再试试。”

　　“你休息吧，我来。”摩海拦住他，以更快的速度向石柱奔去，脚步轻点，人就飞至了半空。

　　石柱近在眼前，可不知道是不是起跳太早，她隐隐感觉力有不逮。然而低头更是心惊，海面下一团黑色的阴影直逼海面。

　　没有时间让她思考更多了，石柱离自己仍有一个身位的距离，摩海果断放弃，在半空中蜷起身体，作出防御的姿态。

　　水花四溅，她比亚尼飞得更远，直接在沙滩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离得最近的齐百灵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摩海呸的吐掉口中的沙子，拍拍手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她平安无事，剩下的人开始蠢蠢欲动。既然死不了人，那这石柱显然就是密境设下的关卡了。

　　一时之间，海边变得热闹起来。

　　南璟实话实说心里有些打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海，想必和山上洗衣服的小溪有很大区别。

　　她悄悄观察业流寺佛修的动作，暗自在脑海中演练着。

　　等她觉得自己可以一试，其余七人早已成了落汤鸡。石柱间黑色的鱼鳍在海面上巡回着，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羸弱。

　　南璟深吸了一口气，将真气汇聚于足底，眨眼间像颗炮弹似的从海边弹射而起，甚至发出破空之声。

　　没有任何技巧，全是蛮力，小时候翻墙用的就是这一招。

　　林潇潇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跟旁边的师姐说：“我可跳不了这么高。”

　　此时的南璟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因为速度过快，周遭的景色如同线条般化开。

　　尽管如此，在之前摩海折戟的位置，那条黑鱼仍旧出现了。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跃出海面，直直向她撞来。

　　情急之下，求生的意志使南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在空中翻转了一圈，与深黑的巨鱼擦肩而过。

　　错身的瞬间，南璟看到巨鱼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的冲撞被躲过的事实。

　　然而要问人为什么能看懂鱼的神情，则是因为这条鱼长着一张丑陋的人脸！

　　丑到南璟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伸长双臂，指尖狠狠扣住石柱顶端，倒着翻上了石柱。

　　来不及不等她站稳，那条黑鱼再次闪电般向她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失败，这次速度更快了，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

　　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她思考，南璟全身只剩下本能在运作。她反手一道真气轰向脚下的石柱，借力猛地向远处的一根石柱跃去。

　　实话说，这比第一跳还惊人，她几乎是跨过了四根石柱。南璟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离那条怪鱼越远越好。

　　脚刚落地，南璟便绷紧身体。她能躲过之前的危机，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同样的幸运。

　　可她等了半天，那人脸鱼一反常态，只是在海里浅浅游动着，并没有攻击她的意图。

　　海岸上远远传来欢呼，她站在石柱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南璟，”有人远远地喊她，“看看石柱上有什么！”

　　其实不用提醒，她已经弯下腰开始在石柱上摸索。

　　石柱顶端十分平坦，明显是人为雕刻出来的。南璟一只手勾在石柱边缘，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向下望去，石柱中段好像隐隐有文字浮现。

　　还是看不清。她咬了咬牙，抱紧石柱，一点点向下滑去。在一个大概居中的位置，南璟总算看清了文字的内容。

　　斗牛？还是牛斗？明明是看得懂的字，可为什么自己理解不了？南璟抱着石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只好一点点攀回石柱顶，准备随便挑根别的石柱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她选定方向起跳的一瞬间，那条沉寂已久的黑鱼再次跃出水面，像是吸取了过去的教训，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好莫名其妙的鱼！南璟甚至来不及用真气防御，整个人就被鱼尾重重拍进海中。入水的冲击使得她两眼发黑，下一刻巨鱼落水掀起的海浪就把她推回了岸边。

　　被海边浪花扑打在脸上的南璟呈大字型瘫在沙滩上思考人生。那条丑陋的人脸鱼确实没有伤人的打算，她浑身上下只有坠海的酸痛。

　　越珺一把将她从水中扯了起来，其余的人见她无碍，便纷纷围上来询问。

　　南璟没有藏私，讲了人脸鱼，还有石柱上的文字。别人又问她怎么做到连跳两根石柱的，她老老实实回答全靠本能，收获了一众复杂的视线。

　　看着其余人也因为石柱上的斗牛和牛斗产生疑惑，南璟欣慰地想原来不是自己文盲。

　　姬小怜好奇地问：“难道要我们找头牛杀了？”

　　闻言，李道晦向她投去不妥的眼神。长清门信道，杀牛吃牛都是大不敬。

　　“那为什么我们之前没看到石柱上有文字？”连飞云更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信任。

　　南璟思索了片刻，想起自己看到的文字底下似乎流转着蓝色的光，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想看到石柱上的文字，或许需要避开人脸鱼的攻击才行。”齐百灵反驳，毕竟之前除了南璟没有人能在巨鱼手下走过一招。

　　“再试试。”亚尼一锤定音，“还是要尝试摸出怪鱼攻击的规律。”

　　没有人反驳，只有越珺和李道晦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越珺把南璟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你等会直接跳到写着‘斗牛’的那根石柱，我觉得这是石柱排序的第一位。”

　　排序？南璟疑惑地看着她。斗牛完了斗狗吗？

　　越珺不欲过多解释，只让她尽快找到第二根可以落脚的石柱。

　　海滩上的八人开始新一轮尝试，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跳到安全的石柱上，一次成功的只有南璟、李道晦、亚尼和摩海四人，剩下的人只能一遍遍跳跃又坠落，或者直接被人脸鱼击落。

　　石柱顶端狭窄，只容一人站立，亚尼和摩海也曾一起跳上不同的石柱，然而人脸鱼根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众人只好老老实实地挨个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长时间机械的重复让所有人面露疲色。南璟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像被当沙袋揍了一顿，靠在越珺身上轻轻喘息。

　　“以你那种跳法，这十二根石柱是跳不完的。”越珺难得温和地开口：“再多看，再多学。”

　　同南璟一样，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休息，只有李道晦还在执着地起跳。

　　那件长清门的白色弟子袍早已被海水浸透，露出底下虬结的肌肉。就连一开始拔剑挑衅的连飞云也沉默了下来，神情复杂地看向海中的那道身影。

　　不可否认，有这样坚毅的心性，就算是作为对手也令人心服口服。南璟看了一会，便从地上爬起，默默地加入了跳石柱的行列。

　　这山下比她想象得有趣太多了。南璟心中的战意前所未有的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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