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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喂。”
少年踏着步子走近,背上背着吉他,看着有些年头,琴弦已经生锈,即便打磨了还有些红棕色的痕迹,但琴依旧很干净。
许烬没抬头,这个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又不理人,你是木头啊?”
少年看他还不回应,索性将吉他拎在手里,靠着墙边。
“哪来的小狗?”
“不知道。”
听到眼前人总算有了回应,少年似乎松了口气。也凑过来蹲下,伸手想要触碰小家伙。
小希在察觉到他靠近的一瞬间往许烬怀里缩了缩,似乎有些发抖。
“你这家伙,我很可怕吗?”少年将伸出的手收回,抱着膝盖,语气淡淡的。
“没。”许烬突然出声,“不可怕。”
少年愣了愣,抬头看着他,眼睛似乎有些亮。
“害,我就说嘛,像我于岭这么温柔体贴的人怎么会吓到人,哦不对,狗!”
许烬看着眼前臭屁的人,抱着小希的手紧了紧。
“有病。”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于岭直起身子,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我们要做文明礼貌的好学生!”边说还边用手指在空气中乱舞着,眼睛亮亮的。
许烬听着他这番话,没有抬头。
“那为什么打架。”他问着,却不容置疑。
于岭怔了怔,挥舞的手蔫蔫的放在膝盖上,有些局促,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那是他们活该,嘴贱。”于岭低头看着小希,在回答原因的那一刻,语气格外坚定。
许烬看着他,有些愣神,脑中回忆起初见这家伙的场景。
那时许烬刚来这儿,是父亲的老家,算是半个本地人。
他听不懂这的方言,只是邻居的眼神总带着莫名的悲悯,看的他心烦。于是入学的第一天也是带着情绪的,本就冰块的脸显得更凶了,好像随时会给人一拳。
班里的学生都有些认识的旧人,或是以往的同学,又或是一个街坊的孩子,多少知道些。
只有许烬,是个彻底的外来者。
其实也有不少人看着他身材高挑,脸也算是一等一的而试图靠近,只是每次都会被一句:“不熟。”推至千里之外——有时候只是抬眼看一下就够了——疲倦的眼眸里透着不耐烦,即便看着有些消瘦也不妨别人臆想出惹毛他后被镶在墙里的场面。
反正也习惯了,比起讨厌的怜悯和无故的针对,还不如一个人。孤独可没有活着重要。
“喂,同学。”桌面传来清脆的敲击声,通过木头传进许烬的耳朵,格外清晰,“这儿有人吗?”许烬寻着声音将睡的有些昏的头抬起,刚想开口,那人便自来熟的把书包扔在一旁的书桌上:“不说话当你同意了哈。”随即便拉开板凳坐下,好像晚一秒就会被许烬一脚踹开似的——事实上许烬确实想这么干,不过基于不想惹麻烦,他便没再管,转头又趴下了。
“笃笃笃。”又是一阵敲击声,这次许烬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抬起头:
“你有病...”
“吃吗?”
被突如其来的邀请噎住,许烬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冰棒,因为天热还冒着冷气,顺着那人的手往下坠。
许烬愣了愣神,眼睛似乎闪过一刹的,不知怎么言说的情绪。
硬要讲的话,算是受宠若惊吧。
许烬没有接下,只是换了个姿势,面对着纯白的瓷砖墙趴下,原本烦躁的语气变得淡淡的:“不用。”
对面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默默收回手,将被拒绝的见面礼放入自己的嘴中。肥水不流外人田。
睡醒的时候已经打铃了,老师推门进来,手中还拿着擦汗的纸巾,已然有些湿透。讲台后有一块类似木箱的东西,离教室门大概两个步子,比地板高个十公分,一直通到黑板的另一侧。老师踩上木箱,随手将纸巾丢入一旁还没套垃圾袋的纸篓,打开保温杯——还泡着茶叶。润了润喉,开口:“安静,”放下杯子,“今天是你们入学第一天,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姓张,叫我张老师就得。”后面讲的,大概就是些好好努力,别惹事之类的。
许烬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了,抬起的头刚准备趴下,就瞥见伸进自己桌肚的手——还拿着什么东西。许烬还是没说话,只是抓住那只手,抬眼看着手的主人——没错,就是他的“新同桌”。
“哟,醒了?”
“有事?”
“没什么,给你点见面礼。”说完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物体落在木头上,“咚。”
声音不大,足够引起老师注意。
“下面的同学不要做小动作,认真听。”拍了拍桌子,许是许久没打扫,灰尘在顺着微开的教室门窥入的阳光下飞舞。
新同桌收回手,双手交叠坐端正,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如果忽略他嘴角的那丝笑意。
许烬有些无语,但还是用手去探那见面礼,想着怎么扔回去。
指尖触碰到一个方块状的东西,上面似乎贴了张纸。两指捏住轻扯便撕了下来,垂眸瞄了一眼:“于岭送。”后面还画了只...小狗?
倒是有些好奇了。
将东西拿出,是一块砖型巧克力,纯巧。
许烬没说什么,好像有些愣神。
巧克力...没吃过。
记得小时候的一年冬天,很冷很冷。那天六月一号,爸爸回了奶奶家,说是奶奶想他,走前兜里揣着家里仅剩的几百块钱。
到下午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却回来的格外早。
冬天太阳下的早,妈妈进了家门,只是拿了串钥匙,然后向着他招手:“许烬,过来。”声音很轻,轻得发抖。
于是许烬十岁生日的礼物,是冷风中妈妈冰冷的手。
其实具体的许烬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妈妈紧紧拉着他,一股脑往老街走。那时候还没改建,老街就在火车站旁几百米,铁轨上的轰鸣在小许烬的耳朵里不断穿梭,直到后来停留在脑中回响。
“妈妈,我冷。”小孩很懂事,但那时候小孩身体并不算健康,退烧才不到三天,哪经得起夹刀的寒风。
妈妈一手拽着小孩,另一只手尽力将破棉袄坏掉的拉链拉紧,当然,风还是一个劲往衣服里灌。不过至少这样能比直接吹风强。
小孩突然出声让妈妈愣了愣,顾不得发抖,在棉袄口袋里摸索着:“小烬乖乖在那等,妈妈马上就回来,昂?”小孩顺着妈妈皲裂的手指望去——大巴站台。
小孩很懂事,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影就窜进风里。
妈妈看着小孩走远,手重新插进兜里,摸索着。
“有人吗?”妈妈走近老街的小超市,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帘里传来。小超市不大,一半是货架,后边就是个小屋子,大概是老板看店或者休息用的。
“谁啊!”语气明显带着不耐烦,还带着醉意。
听到声音的妈妈身体一僵,僵硬地转过头,和男人对视——是爸爸。
拿着巧克力的手悬在货架上方,指尖微颤,落下的巧克力包装袋之间的碰撞声顿响,很刺耳。
再到后来,记忆里就只剩妈妈慌忙抓住自己的手往回带,且极力在将黑的天色挡住自己的脸。
“外面冷,咱回家。”
思绪回笼,侧头看了眼始作俑者——感觉再盯一会他就要笑出声了。
“好了,今天先到这儿,收拾下东西回家吧,明天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迟到。”整理教案的纸张摩擦声和略带沙哑的嗓音掺杂,然后只剩下老师渐远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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