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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三日后·商府西院
晨雾未散，药香已先一步漫过回廊。池玉循着苦涩的气息来到偏院，见一素衣婢女正守着红泥药炉，手中蒲扇轻摇，火光映得她腕间旧伤若隐若现。
"你是新来的煎药丫鬟？"池玉驻足问道。
那婢女闻言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忽地勾起唇角，广袖一拂——"哗啦"！药罐倾翻，滚烫的汤药泼溅在池玉杏色裙裾上，顿时晕开大片褐痕。
"哎呀，手滑了。"婢女嘴上告罪，眼里却淬着毒，"姑娘不知道吧？公子这些年吃的药，穿的衣，连枕边熏的安神香......"她故意抚过自己颈间红痕，"可都是奴婢亲手伺候的。"
池玉瞳孔微缩。这几日走遍府中，从未见过这个浑身透着邪气的婢女。
"怎么？"婢女忽然凑近，药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公子没跟您提过阿宜么？"她指尖划过池玉腰间玉佩，"也是，不过是公子捡来的还真当自己......"
"阿宜！"
轮椅碾碎青石板上凝结的晨露。九公子面色阴沉地出现，膝上毯子还沾着未化的霜色。
"这是池侍医。"他冷声提醒，转向池玉时语气却缓了三分，"阿玉，她性子古怪，别同她计较。"
池玉怔在原地。侍医？那前夜他发热时握着她手喊的"阿玉"又算什么？
"公子——"名唤阿宜的婢女突然扑跪在轮椅前，染血的袖口露出密密麻麻的刀疤。她仰着脸流泪，却像在笑："您从未为旁人凶过阿宜......"细白手指死死攥住轮椅扶手，"当年您说阿宜的血最珍贵，如今却嫌脏了么？"
九公子搭在毯上的手背暴起青筋
池玉有些疑惑，她竟不了解他半分，甚至都不知道他姓甚名何？现在想来真是太傻。
阿宜被屏退后，亭中只剩他们二人。
他伸手牵住池玉，指腹温热，却莫名让她心头一颤。
“阿玉，我带你去个地方。”
池玉压下心底的抵触，沉默地推着他前行。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前面左拐。”
她这才发现，府中竟如此之大。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嶙峋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静谧的什刹湖，湖心立着一座孤亭，四面临水，唯有九曲桥相连。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的银光。
商时序在琴案前坐下，指尖轻抚琴弦，调了调音。片刻后，琴声缓缓流淌而出。
那曲子如泣如诉，似孤鹤唳于霜天，又似困兽挣于囚笼。每一个音符都浸着寂寥，却又在哀伤深处藏着一丝不甘的锋芒。
曲终时，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阿玉，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缚麟叹》。”他抬眸看她，眼底映着湖光，深不见底。
池玉指尖微蜷：“曲子很好听，只是……太过哀伤。”
“哀伤吗？”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琴尾的断纹，“可这世间，本就有太多事，求而不得。”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今日弹给你听，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池玉呼吸微滞。
他摩挲着她的腕骨，语气温柔，却不容抗拒：“阿宜不过是父母硬塞来的丫鬟，她连与你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池玉抽回手，声音微冷：“我从未拿自己与她相比。只是……九公子，我似乎对你一无所知。相识至今，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晓。”
商时序眸光一暗。
静默片刻，他缓缓抚上腰间的玉佩，指尖轻轻一挑，玉牌翻转—— “商”字清晰可见。
池玉瞳孔骤缩。
商家。
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难怪……难怪她逃婚至此十余日，沈家毫无动静，商家也未曾声张。
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踏进了精心编织的网。
而眼前这个温柔深情的九公子——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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