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

　　文艺晚会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各种标注着“南湾中学文艺晚会”的视频仍然在各种网络平台传播。
　　点赞量最高的是街舞社的《shooting star》,其中不少是红裙领舞女孩的直拍，台下上百个火红色应援光棒随音乐节奏挥舞，显然是为她而准备。
　　也有眼尖的人发现观众席前排中间举起应援灯牌的白裙少女，正是校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手，在“卡门序曲”节目中出场。
　　文艺晚会后，还有语文学科周，英语学科周的各种活动，以及校运会校庆．社团嘉年华与麦田义卖。然后就是两周无活动的备考周，谢云鸿正紧张地备考，迎接即将到来的期末市统考。
　　他有些焦虑，上一次段考他退到了年级前三十，而之前他考得最差的一次也不过是前十五。他去看过光荣榜，理科前十中，高蜚排在第二；文科榜单上陈言华和林素月都在前五。
　　都是些课业与课余生活一样都不落下的怪物，他想。
　　手机轻振了一下，十二发来了消息。
　　“看演唱会吗？陈奕迅的。”
　　谢云鸿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几个人去？能抢到票吗？在哪看？”
　　“下周六晚上，去红馆，就我们俩。票我已经买好了。”
　　高二寒假第一天，香港红磡体育馆。
　　林素月化了精致的淡妆，紫色连衣裙粗看简单大方，细节工艺却繁复华美，外搭是一件浅色短开衫，一双白色长靴包裹小腿。平日里总是随意挽起的长发如今披散下来，做成刘亦菲同款的公主头发型。校园里素净的栀子花，今夜化为吹过紫罗兰花海的风。
　　她看起来很开心，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眼妆保留了她独具一格的桃花笑眼，反而比浓妆更具特色。谢云鸿忍不住反复转头去端详她的脸，很近，很美，近到仿佛能闻到她身上干净清澈的水生香调。
　　林素月领着他穿过人群，穿过喧闹与灯光，在第三排落座——比他想的还要近。
　　他们两个月前就已在kivi谈论过陈奕迅，她最喜欢陈奕迅和容祖儿，他最爱周杰伦与陈奕迅。“陈奕迅”作为一个新的巧合，让他们的共同话题再添活水。没有想到两个月后，就能够在如此靠前的位置，见到这位港乐巨星。
　　和林素月闲聊几句后，灯光忽然暗下来，聚光灯射向四面台中央。上万人的红馆瞬间安静，又在下一个瞬间爆发出欢呼，掌声与呼声席卷全场。被灯光照得发亮的人影出现在升降台上。
　　谢云鸿没有像旁人一样激动，市统考的压抑感如颗粒般被吸入胸腔，沉积在肺部，难以消去。
　　林素月突然塞给他一根荧光棒，"第一首是《K歌之王》哦。这个是我在馆外看到的，买了两个，给你一个。"
　　Eason 的开场白果然很快结束，《K歌之王》简洁的钢琴前奏响起，
　　我唱得不够动人
　　你别皱眉
　　我愿意和你约定至死
　　我只想嬉戏唱游到下纪
　　请你别嫌我将这煽情奉献给你
　　谢云鸿在心里跟着哼起来。唱到副歌，有人挥起了荧光棒，然后光点越来越多。《K歌之王》结束时，红馆内已然成为一片星海。
　　《裙下之臣》、《 shall we talk 》,《碌卡》,《热滞雨林》……一首一首唱下去，跟唱的人越来越多。唱到《十年》的副歌， Eason 只唱了半句便笑着把话筒朝向台下——合唱的声音已经足够大，大到能够让他听清粉丝们的热爱。
　　等到既定曲目唱完， Eason 开始安可部分时，谢云鸿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随人群跟唱，唱了半个晚上。
　　-
　　车辆逆着晚风，平稳地急驰在跨海大桥上。车内音响播的是《富士山下》，方才 Eason 浑厚而略带沙哑的歌声还回响在脑海。
　　谢云鸿随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喊我一起看演唱会呢。”
　　林素月粲然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湿漉漉的小狗眼睛。
　　“是想拉你出来散散心啦，感觉你最近好郁闷呀，暂时对生活逃跑一下应该会开心一点。”
　　她柔顺的长发随着她侧身面对谢云鸿的动作轻轻散开，拂过他拿着热奶茶的左手。
　　谢云鸿感觉自己掉帧了，随即，幸福的空虚感强势地攻占了他的心。
　　其实他应该是有点喜欢林素月的吧？总是安静地凝视着他的林素月，作为学生代发言的林素，主持的、拉小提琴的林素月……还有在他面前露出旁人见不到的可爱活泼的一面的林素月，对他嫣然一笑眼睛弯弯的林素月…每一个她，都多多少少让他暗暗心动过。
　　可是素月喜欢他吗？要列出证据很简单，她可以认出他提的问题，会关心他的情绪状态，为他策划一个看陈奕迅演唱会的“逃跑之旅”。他“被允许”看到不一样的她，就像看起来柔弱的她实际上性格好强，有时还会钻牛角尖；就像这样好强的她，总是静静地把事情一个人做完的她，也会因为流浪猫的事情向他求助。如果不是很信任的人，她不会这样对待的吧。
　　但这样就意味着喜欢吗？只想把他视为重要朋友的可能性也不小吧。据他了解，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拒绝别的男生时也总是明明白白从不拖泥带水，甚至养鱼的传闻都没有。在她身上，好像看不到恋爱的欲望。至少，还没有人能从她身上看到过。
　　他的心在幸福与空虚的激流中飘浮沉荡，恍恍惚惚。
　　“在想什么呢？”林素月在他眼前招招手。
　　“没什么，”谢云鸿回过神来，“确实很开心，我第一次离一个喜欢的歌手这么近。”
　　“开心就好啦。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回信哦。”
　　“好。”谢云点点头。写信是他们这两个月交流的新方式，他已经给她回过六封信了。
　　车内又安静下来，音响还在播着那首《富士山下》。
　　情人节不要说穿
　　只敢抚你发端
　　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车里取暖
　　应该怎么规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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