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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雪地里被拖出长痕。
不过才到她肩头的小太监,似有千斤重。
晃眼间,程明心看到走出大门的秦言和青山,高兴极了,招呼青山上前帮忙。
最近秦言公务繁忙,得了失眠症,特意下了朝拐去太医院拿药,正好撞见程明心费力拖了人来。
跟在后面送别的太医见了,赶忙派了小医童前去帮忙。
青山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主子无反对的意思,便应了程明心的招呼。
有了二人的加入,程明心显然轻松多了,青山和小医童分别架着小太监的肩膀,将人放到了医榻上。
程明心感激地朝青山笑笑,青山点点头便回到秦言身边。
秦言神色冷漠、面无表情地走远,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青山摸不着秦言的意思,老实回答道,“自上次出了大牢便再无见过。”
秦言目视远方,宽大的玄袍在雪色中异常显眼,喃喃自语道:“她怎么又在救人。”
青山知主子不是在问自己,跟在其后面不语。
天性难移。当初程明心连素不相识,倒在血泊中的主子都愿意伸以援手,更何况是个瘦削矮小的太监呢。
老太医在检查伤势,程明心背过身,自己找了个地坐下休息。
“他伤得严重,内里大出血,最近严寒,若倒在雪地无人相助,很可能命丧今日。”太医判断道,“索性来得及时。”
程明心暗道庆幸,见有药童照料,再加上天色已晚,留下名讳便回浣衣局。
刚回到浣衣局,便被浣衣局掌事大姑姑叫住了脚步。
浣衣局掌事大宫女李倩,对待底下人态度温和,性格和蔼,从未体罚过她,程明心对她很是有好感。
“你刚刚去何了地方?”李倩问道。
“我从书院借了几本书,期限要到了,我去还了它。”程明心模糊说道。
“我路过看到你扶着一个小太监去了医馆。”李倩直接戳破。
“你没长够刘公公的教训吗!”李倩严厉呵斥。
程明心被姑姑罕见地发火吓到了。
“这个宫里除了主子便是奴才,欺上瞒下,虚伪恶心。”
“你若是释放了一丝善意,他们便像得了缝的苍蝇,一溜烟扑上来,你便只是多看他们一眼,冲他们笑了一下,他们便已想好如何与你花前月下!”
“你该当他们是豺狼,是虎豹,离他们越远越好,一旦沾上,便像踩到狗屎一样恶心!”
程明心平日里多与宫女接触,竟未曾想到这一层。
“在宫里,最聪明的不一定能活到最后,最善良的也不一定活到最后。”李倩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
“明哲保身才是在这宫里生存的第一法则。”
“你又可知道那些公公背后是谁,你拂了他们的面子又怎知他们不会记在心里。”
“没背景的小宫女是皇宫的最底层,谁都能踩上一脚!”
“上次是你幸运逃过一劫,但你能保证你次次逃脱魔爪?”
程明心被逼问地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头唯唯称是。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你需得自己想明白。”李倩语气缓和下来。
“明年开春要重新安排管事,你做事认真,经你手的衣服从未有过差错,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善良毁了自己。”
见程明心态度端正,掌事大姑姑满意点头。
程明心目送李倩离开,心里细细琢磨姑姑的话。
她来到浣衣局不过几个月,大姑姑或是想提拔她替代王管事的位置?
隔壁房的浮萍资历最老,如今也是她在代理王管事的职位,如果她上位,必定会引起浮萍的不满,届时又将腥风血雨。
程明心想破脑袋,最终决定静观其变。
她来了浣衣局才几个月,她的手已经长满冻疮,她不能在浣衣局呆一辈子,不能洗一辈子的衣服。
是而她即便工作繁忙,也会花几个时辰走去崇文院借了医书,得空了细细琢磨。
“在做什么呢!”其他宫女嘻嘻哈哈回房,见程明心原地不动,招手问道。
“吃太多了,站着消食呢。”程明心回以微笑。
未摸清李倩的意思前,她不能向其他人透露这次谈话。
浮萍与慧春回了房,见四下无人,慧春赶紧紧着浮萍小声说道,“你听见了吧,李姑姑是什么意图,是不是想提拔她?”
浮萍心神不定,她也听到了姑姑说与程明心的话。
她在宫里没有熟识的人,是以进了宫便被分到最苦的浣衣局,在浣衣局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王管事犯错,她以为自己熬出了头,却不想李姑姑竟如此赏识程明心。
浮萍使劲揪着手帕,难道她要被一个小丫头压在头上?
不,她不允许!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过两年她就要离宫了,她已经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成还是另一回事。”
“走着瞧吧。”浮萍狠狠说道。
程明心最近有些纳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浮萍对她带了些许敌意。
她会在众人面前挑刺她洗的衣服不干净,会嫌弃她的手脚太慢,当着大家的面骂她笨,分给她脏污最多的衣服,让她去最远的宫殿送衣。
程明心曾在晾衣服间隙试探过浮萍是否听到什么风声,被其他人打岔过去,她只能等下次机会。
她不在乎一个小小的浣衣局二等宫女,所以她不屑和浮萍争,她要做,也要做有品阶的女官!
这日程明心得了半天假,便打算去将那医书还了。
经过上次的小巷,程明心特意放慢脚步,未曾听到打骂声。
程明心放心了。
只见一身形瘦削,肤色苍白的小太监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深邃阴鸷,虽还矮了她半个头,但透露着一股沉静却又让人害怕的气质。
程明心不明所以,摸摸脸蛋,没有脏污。
被人明目张胆地盯着实在让人心慌。
她加快脚步,贴着小巷另一边高墙行走。
“程明心。”
程明心装没听见,这跟在微信躺尸了好久的陌生人突然发“在吗”有什么区别。
“程明心!”身后人提高音量,声音清脆,小跑跟了上来。
眼见被他追上,躲不过去,程明心惊讶道:“啊,咋啦,你刚刚是在叫我吗?我不叫程明心,我叫翠花。”
“你找错人啦!”程明心装傻。
小太监露出无语的表情,阴鸷的气质倒是减弱了三分。
“几日前你救了我,就是在这个小巷,这个位置。”小太监指着他原来倒下的地方说道。
“连你上手拿着的书都没变。”
装傻混不过去了,程明心仔细端详了他的脸。
鼻子不肿了,眼睛没有淤青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倒显着眉清目秀。
“脸上的伤看着好全乎了,五官倒是俊秀。”程明心夸奖道,这孩子眉眼间与她的表弟有些相似,她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多说几句好话,听着的人也高兴。
得了夸奖,小太监耳尖微红。
“我从太医那得了你的名字,却不知你在哪里当值。这几日得了空,我便在这等你。”
“我赌你还会再次经过。”小太监坚定地说道。
“我两日前路过这里,怎得不见你?”程明心好奇。
小太监:“想必你不是在申时经过,我只有申时才有空。”
“那不凑巧,我早了一刻钟。”
便只是一炷香的时间,错过便是错过。
偌大的皇宫,能重逢不容易,他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沉默。
还是无尽的沉默。
程明心想开口问了小太监的处境,这些日子是否还受欺负。
但她也只是浣衣局小小的末等宫女,帮不上任何忙,问了只能徒增他的烦恼。
虚假的关心没有任何帮助。
“你识得医术?”小太监主动问起。
“这些书我要还回去,借几本孩童识字的书来。我不认字。”程明心尴尬地回道。
“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我初学的书。”
话题很快聊开。
这可怜孩子看着年纪比她小,却入宫一年多了。
他刚调到御膳房,因长相俊秀被小主夸了句,就被其他人记恨在心,引来报复。
“我叫贺知礼。”小太监说道,“知书达理是家里人对我的期望。”
他天资聪颖,早已过了县试,若不是家中突发变故,他无人可依,也不会和妹妹失散,自己入宫。
“你回去后他们可还打你?”程明心终是小心地问出了口。
若成日被拳打脚踢,她便去求了李姑姑,在浣衣局洗衣服比被打来得好些。
贺知礼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犯了错,发配了慎刑司,后来被赶出宫了。”
程明心为他感到开心,“那是恶有恶报了。”
只见贺知礼歪着头看她,目光幽深,“波斯使者来访,他们上错了菜,导致使者呼吸困难倒地,差点没救回来。”
“这已经是严重的外交事故,纵使总管太监是他们干爹,也救不回来。”
程明心认同点头,确实是很大的工作失误,有些事马虎不得。
“我干的,波斯使者对芋头过敏,我在鸡丝粥里撒了芋头粉,看着他们上菜。”贺知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们根本不知道。”
程明心闻言吓了一跳,这孩子看着可怜单纯,竟如此阴险?
见程明心表情不对劲,贺知礼莞尔一笑,“逗你玩的,姐姐怎如此不经取乐。”
当然是他动的手,那些人都该死!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好人,这个皇宫也没有一个好人!
若不是程明心,他早已在那场冬雪里围殴致死。
该死!该死!那些人都该死!
他本可以胸怀坦荡,努力考取功名,如今只能在这皇宫一隅当个残缺,他实在不甘心!
贺知礼眼眸闪过一丝阴狠。
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要努力往上爬,害他家破人亡的人该死,欺辱他的人也该死!
他要一个个报复回去!
程明心与贺知礼在书院门口道了别。
贺知礼知她不识字,便想找了时间教教她。
程明心婉拒了他的好意,有去御膳房找他的功夫,她不如请教周围小姐妹了。
这时代又没有手机,也没有飞鸽传书,何须如此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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