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臆想

　　老人的房子在村庄最南边，走路只需要几分钟，路上何玥看见了几个村民，年龄大概都在四五十岁之间，瞧见她这个陌生人也没反应。

　　房子只有一层，是用石头砌的，门前种着几棵树，由于天气缘故，上面只剩下干枯的树杈。

　　屋里堆放着许多家具，床跟灶台只隔了半米，墙角是杂物，衣服被胡乱的仍在椅子上。

　　老人名陈兆兴，何玥就叫他陈爷爷。

　　陈兆兴让何玥坐床上看会电视，自己去煮饭。

　　电视很老，拿遥控摁了几下才打开，频道播放的是老人经常看的天气预报。

　　主持人的声音在屏幕里响起，周围伴随着雪花和狂风图案，陈兆兴看了一眼，语气沉重：“过几天要下暴风雪啦。”

　　何玥问:“雪会很大吗？”

　　陈兆兴说:“红色预警，那就是很大，我们这边会停电停水，养的那些鸡鸭也得被冻死，晚上还要用木板把门窗封上。”

　　何玥理解了。接下来她又换了好几个频道看，等饭熟了后就坐在桌子前吃饭，临走时陈兆兴得知她家还没交电费，拿了两根蜡烛送她。

　　何玥抱着蜡烛回到别墅的时候，温罗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打字机的声音还在响，非常有规律，每秒钟敲两下。

　　她无所事事，就捡了根木棍在门口雪地上画画。

　　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天黑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何玥点了根蜡烛，轻轻靠近书房，抬手敲门：“妈妈。”

　　打字机还在响。

　　“妈妈？”

　　打字机还在响。

　　“妈...妈？”

　　打字机的声音停了。

　　几秒后门被打开，温罗的脸被烛光照的橘红一片。

　　温罗盯着她：“你蜡烛哪来的？”

　　何玥说：“一个爷爷给我的。”

　　温罗绕过何玥去厨房做晚饭，地上有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便宜的蔬果，温罗打开后看了几秒，转身询问：“你动里面的东西了？”

　　何玥愣住，摇摇头：“没有。”

　　温罗缓慢走到她面前，低头和她对视，语气轻飘飘的：“不要撒谎。”

　　何玥后背出了冷汗，但嘴里坚持说没有。

　　温罗推开她，继续回到漆黑的书房，何玥摔在地上，蜡烛咣当熄灭了。

　　何玥摸黑在地上找蜡烛，没找到，她又去摸沙发，摸到了，就靠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三天清晨她是被冷醒饿醒的，饭桌上这次连黑面包也没给她准备，她只能跑去陈爷爷家蹭饭。

　　陈兆兴给她端了碗米粥，就着咸菜吃。

　　何玥在这窝了一个上午，回家的时候刚进门就看见坐在客厅地上一动不动的温罗，对方面如死灰，毫无血色。

　　何玥吓了一跳，去晃她的肩膀，温罗才转动眼珠，将视线落在女儿身上。

　　就在几个小时前，温罗的稿子被退了回来，她连那百分之四十的钱都得不到，可她看了一眼被退回的稿子，明明跟她寄过去的不一样！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把气都撒在女儿身上。

　　她拽着何玥的手，把她拖到洗手台，灌满自来水后，就把何玥的头猛地摁下去。

　　“是不是你换的！”

　　冬天的水冰凉刺骨，进入喉咙更是无法呼吸，何玥剧烈挣扎，奈何力气比不过成年人，活生生的溺水两分钟，直到呼吸变缓，水面上失去气泡，温罗才松手。

　　何玥倒在地上大口呼吸，觉得浑身上下其冷无比，温罗已经走了，没过多久她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今晚有月亮，让视线不至于全黑。

　　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厨房有个黑色的影子，她撑起身体爬起来，影子又消失了。

　　她摇摇晃晃出门，平时几分钟的路这次她走了二十分钟才到陈兆兴家。

　　何玥在这躲了几天，一直不敢回去，她觉得温罗疯了。

　　以前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自从来到这个村庄后，她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第七天，屋外突然飘起大雪，风也猛烈的撞击着墙壁，窗户嘎吱作响。

　　陈兆兴说：“暴风雪来了。”

　　何玥站在门口望着别墅的方向，那里被几栋房子挡着，她根本看不到家，犹豫再三，还是跟陈爷爷道别，独自一人跑了回去。

　　风中夹带着石粒将她的脸划出几道血痕，两米开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也险些被吹到山沟里去。

　　别墅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没过何玥的膝盖，但她惊奇的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她走进去，整栋房子里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客厅和厨房没人，书房门半掩着。

　　何玥从缝隙往里看，温罗不在这，房间内的东西比上次的还要乱，地上几乎都是垃圾。

　　那台打字机安静的摆放在木桌上，旁边是几叠厚厚的纸，何玥走过去撇了一眼，纸上写着:

　　【抛弃子女的父母应该被砍掉手臂】

　　【打骂小孩的大人应该被割掉舌头】

　　【收养孤儿的救世主应该满足他任何需求】

　　这是……什么……

　　何玥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楼上传来猛烈的碰撞声，她瞬间缓过神，朝楼上跑去。

　　脚底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妈——”

　　何玥喊着，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里面空空如也。

　　第二个、第三个，还是空空如也。

　　她把视线转向角落的那扇门，那是储藏室，把门推开后，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温罗的四肢被铁钉固定在墙上，嘴里不停溢出血，小半截舌头躺在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

　　何玥吓出眼泪，跑过去想拔掉那些钉子，动静中温罗醒了，看见何玥后瞳孔大睁，拼命摇头，嘴里想说话，可是嘴巴烂了无法出声。

　　何玥拔出了右手上的钉子，温罗蘸着血，在地板上写下:“跑！！！”

　　没等反应过来，储藏室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这些人穿着黑色绒服，头戴帽子，身材极其高大。

　　其中一人抓着何玥，还有一人去拔温罗身上剩下的钉子，然后带着她们离开了别墅。外面狂风暴雪，何玥冷的直哆嗦，随后被塞入一辆雪地车中。

　　车上除了她还有另外三个男人，温罗则是被带到了身后一辆车。

　　车在道路上平稳驾驶着，何玥抱着身体不敢说话，直到半小时后，她看见了车窗外那栋黑色建筑。

　　上次何玥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等离的近了才发现，与其说它是孤儿院，不如说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占地面积非常巨大，修建的也很细致。

　　何玥被带到了一间漂亮的办公室，四周都是书籍和壁画，看着就价值不菲。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头发虽然是白的，但是动作干脆利索。

　　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黄名渊，以后你就叫我父亲，知道了吗。”

　　何玥看着他，不说话。

　　男人保持刚刚的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何玥：“我...我妈妈在哪...”

　　啪——！

　　猛烈的巴掌甩在何玥脸上，她几乎是飞出去砸在地板上，眼睛还没聚焦完，又被人拖拽着来到黄渊面前。

　　黄渊：“什么名字。”

　　“...何玥。”

　　“叫我什么。”

　　“...父亲。”

　　黄渊点点头：“好孩子，快去涂点药吧。”

　　何玥又被人带走，路上她看见了一个教堂，里面坐着几十位年轻小孩，正中央是一座雕像，雕像下面有个穿黑袍的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高举双手，小孩们跟着她一起举着双手，跪在地上朝雕像的位置叩拜。

　　她被带到医务室，里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很多小孩躺在病床上，身上满是鞭痕创伤和大块乌青。

　　护士熟练的拿药膏涂抹在何玥脸上，让她坐一边消肿。

　　医务室里人来人往，被抬进来的大都已经失去意识，有些人甚至缺胳膊少腿，把何玥吓得大气不敢喘。

　　正午的时候，她被带去食堂吃饭，这里非常大，足够容纳几百人，食物很普通很正常，只是吃东西之前，要先念祝词，何玥以为这边是信仰什么教，没想到祝词里要感谢祝福的是父亲大人。

　　黄渊站在二楼走廊处，俯视着食堂里他的所有“孩子”，直到他说可以开动了，底下的人才能动筷。

　　下午何玥被带到一个教室，一直在身后押着她的男人彻底离开。

　　教室里还有其他小孩，跟她一样，眼神里充满忐忑和好奇，不安的盯着周围的陌生人。

　　不多久门口进来一个女人，自称是管教他们的老师，名叫苏绍。

　　苏绍:“你们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靠吃别人剩下的食物活着。”

　　“不过你们又很幸运！因为我们的父亲拯救了我们，他是神，是救世主，我们应该感激他，爱他！”

　　女人叨叨叨个不停，无一不在歌颂那个叫黄渊的人。教室里年龄小的，被饿怕了的小孩，已经被说动了，露出了崇拜的表情，而心智稍微成熟一些的，则选择沉默。

　　开场白讲完了，苏绍开始上课，这个孤儿院教的并不是国语或数学，而是怎么变乖，变听话，以及院里两百多条要遵守的规矩。

　　【不可以拒绝父亲大人的要求】

　　【晚上关灯后不能走出自己房间】

　　【客人的地位和父亲大人相等】

　　【……】

　　由于这里大多数孩子从来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字，所以这些规矩是苏绍一条条念的。

　　两百多条，要念上很久，有人坐不住，开始和旁边的人打闹，动静不是很大，但下一秒，带刺的鞭子甩了过来，那小孩胸口顿时皮开肉绽，疼的在地上打滚。

　　苏绍轻轻一笑，继续念，剩下其他人不敢再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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