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我，我会发疯

　　宋辞朝被她问懵，眯了眯眼，本是圆润的眸子变得狭长：“什么？”

　　“你办公室里所有东西的摆放，像被卡尺比着量过。”

　　宋辞朝见她视线扫过屋子，又转回头面向他，眸子闪了闪，带着些许疑惑。他伸脖子，视线越过坐在对面的苏曦，不由自主地观察一周，低声回着：“总助收拾的。”

　　苏曦扯扯嘴角，点点头，没再看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交缠的手上，落在昨天打印时被纸边缘划伤的手指，锋利的刺痛感又再次袭来，惹得她心里一震。

　　手指轻抚结痂，两手掌心触在有些粗糙的布料上，在大腿上摩擦两下，便有静电似的，指尖微微酥麻：“我有点，所以这办公室是强迫症友好。”

　　她解释完，又追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关注点比较奇怪。我知道我大概率要走人，所以就胡言乱语了。想说之后不一定有机会再问。”

　　“走去哪？”宋辞朝挑挑眉，苏曦此时还低着头，他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事情查清楚之后，会有相应的结果。如果你没错，你走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曦紧接着抬起头，两手搭在桌沿上，眨眨眼：“我不用离职？”
　　看着宋辞朝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苏曦心中警铃大作，顿感有诈，直接发问：“我不走，那张亮能天天变着花的欺负我，让我干不下去，自己走。”

　　她现在还不是正式岗，被开了，连个n+1也没有，苏曦实在想不出来公司不开她的理由。
　　难道就是为了让张亮出口气？
　　这么卑鄙！
　　苏曦迅速收回扒在桌边的手，眼睛随即映出几丝怒气，不再言语。

　　宋辞朝当然不懂她在怒什么，也不想继续探究，沉默片刻，他开口：“你经常像刚才那样......额.....战斗？”他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说。

　　“你想问我是不是经常喷人？”

　　“你精神状态一直这样？当然，我知道你体检肯定过关才能进公司。
　　不过如果是进了公司后才导致的话，现在医疗发达，心理问题还是精神问题都有机会治愈。
　　你目前是精神层面有问题吗？”宋辞朝看苏曦脸色越来越僵，不断地措辞。

　　“是吗？”苏曦高扬起一边的眉，另一边压低，冷笑一声，反问道。

　　呵，不仅卑鄙，还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精神病了！

　　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响起：温馨提醒，检测到心情变差，现在“发疯”可叠加之前的效果，怨气值双倍减免。

　　“你问我？”宋辞朝听她把问题抛回来，不怒反笑。
　　他身子向后，定制衬衫贴上皮质椅背，发出轻浅的摩擦声。

　　“位子太高，眼睛容易盲。”说着，苏曦又抱臂在胸前，表情依旧没什么改变，只是语气增添了几分不善。

　　“没想到你看着挺随和的面相，这么容易生气。”，面对她的阴阳怪气，宋辞朝脸色未变，眼神慢悠悠在苏曦脸上扫过。

　　屋内像被抽走了空气，一时间气氛僵住，掺杂着“窒息”。

　　阳光洋洋洒洒散落，试图让这间屋子再度回温，冰冷的办公桌隔绝了光束，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各有所思。

　　“为被职场霸凌的同事发声，什么时候还要被怀疑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就在刚刚，苏曦脑海里的两种声音打了场架，一种是系统派，也就是支持她消除愤怒，不憋着，直接回怼的。

　　而另一种，则是苏曦本性里的声音：能忍则忍。
　　他是英格总裁，权势滔天的总裁。
　　宋辞朝要是不高兴，捏她怕是跟捏蚂蚁一样。
　　轻而易举。

　　而她的下场只能是碎成渣渣。

　　想到那画面，她又慌忙摇了摇头。反正今天已经打卡待办“发疯”了，不要双倍积分，也不是不可以。

　　选择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不是怀疑你，我这是关心下属健康。”宋辞朝挑挑眉，无辜地耸耸肩：“你先别急，好不好？”

　　这算哪门子的关心。

　　苏曦无语拧眉，又是一记冷脸杀，压着御姐音色：“我没急。”

　　“你都火烧眉毛了。”

　　宋辞朝看她两腮因生气而鼓起，带着眼角的笑意盯她几秒，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你说，面对张亮那种混迹职场的老油条，能痛击他的不是让他在公司丢面子，还能有什么？”苏曦咬咬牙，没好气儿地给他解释。

　　但宋辞朝没接话，只是盯着对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人，不咸不淡地笑。

　　“我请问您听得见吗？”苏曦被他盯得发毛，不耐烦地问完，就想站起来：“听不见算了。我不想对牛弹琴。”

　　“听见了。”宋辞朝见她要走，强压笑意，不让它融进声音里：“你这么聪明，但选这方式，伤敌一千，也自损八百了啊。”

　　“我有火就发，就得立刻！马上发！一秒也不能等！行不行？”

　　她圆鼓鼓的小脸，因为说话急，宋辞朝有一瞬间觉得她在吐泡泡。
　　真像小河豚一样，会出现在海洋馆里的那种明星品类。

　　“又笑？”苏曦见他嘴角又渐渐上扬，实在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感统失调？我真服了，怎么有傻逼直属领导明着不干人事还不行，还要有个嘲讽派的阴阳人只会盯人傻笑，作为总裁来......”

　　“苏曦，”宋辞朝正色，打断了她：“抱歉。”

　　这两个字，落入耳朵，突如其来，像一个灭火器被拔掉了保险销，他快速用力压下了手柄，干粉扑面而来，直接熄灭了她的气焰。

　　苏曦有些迟钝地眨眨眼。

　　猝不及防，确实足以让她噤声。

　　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火力，她眼神飘忽，看向那个消防员，带着迟疑地张张嘴：“没事。”

　　“冒犯你了，是我的问题。我本意是想说，在市场部待下去，今天这样的事情必须避免，这关乎到公司的颜面。不过家丑不可外扬，你别在外面这样就可以。”

　　“回到这件事本身，我认为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杜绝职场霸凌，保护了被不公平对待的同事，我代表公司感谢你。”

　　“英格就是一个人才大显身手的地方，我也不希望看到任何的不公存在，影响每个人的发展。”

　　“我尊重每个人的性格差异，也尊重你。”

　　脸上挂着茫然开始听的这段话，越听到后面，这明里暗里的赞扬，让她一整个听得入迷，深陷其中。

　　目光变得直白，看着眼前说话的人。

　　直到他收了声，苏曦保持原动作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挪挪身子，轻咳一声：“谢谢宋总。”

　　“好了，如果没别的问题，你可以回去了。”宋辞朝颔首，办公桌底下的长腿又架起，说完，他点开电脑桌面，又在键盘上连敲几下。

　　苏曦看他剑眉敛起，眼神专注，连忙站起来道别：“我先回去了，宋总。”

　　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面前有些重的木门，却听到身后传来宋辞朝的声音：“要是真哪里出了问题，还是及时治疗的好啊！精神问题真不能继续工作，容易累，我也可以给你报工伤的。”

　　果然不能对人轻易改观。

　　苏曦背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一把拉开门，用了力气：“你才神经病。”

　　--
　　悠长的走廊里，寂静无比，没有充足的光线照亮，苏曦觉得温度都变低了。
　　这层楼一般只有宋辞朝在此办公，秘书部的办公室在低一层的楼里。
　　她的脚步声此刻成为了唯一的声响。

　　系统在此时响起：恭喜您，达到双倍积分成就，顺利消除怒意。怨气值-6。

　　苏曦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分值，有些欣喜，但转念道：“最后，我是因为宋辞朝跟我道歉了，才不生气的。”

　　兔兔在此刻跳出来，回道：“没错，但是你通过语言促成了别人的道歉，你捍卫了自己的立场！恭喜你，苏曦！”

　　苏曦看兔兔高兴地蹦蹦跳跳，用它手指不分明的毛绒小手比划几下，试图给她比大拇指，样子认真又滑稽，也跟着笑起来。

　　通过语言让别人改变态度，这是之前的苏曦从没想过的事情。

　　心里有几分暖意蔓延开来，像一股暖流，流过她心里的每一寸，一直向上，沿着血液，让她眼眶有些热。
　　“谢谢，我好像有进步了一点点。”

　　电梯旁一扇窗正半开着，阳光洒在洁净的大理石上，映亮了她的笑眼。

　　--
　　苏曦回到办公室，经过部门的同事们，就见他们正侧头看她，然后又转身跟身边的人使眼色，开始窃窃私语。

　　她本是做足了心里准备去应对必然的议论，在电梯里还嘀嘀咕咕了不下十遍“自己是最棒的”“这只是虚拟世界”之类的。

　　要论加油打气，她现在怎么着也该是个饱满的气球，撒开抓着它的手，就该一飞冲天的那一种。

　　但是，办公室里的叽叽喳喳，像是不同电器碰在一起，因靠得太近，而迸发出很刺耳的交流声。

　　苏曦不禁皱起眉，转头去看张亮的办公室，就见那屋开着门，显然他不在。
　　她暗自舒了口气，不想再吵了。
　　到现在，体力已经耗尽了。

　　她身体轻飘飘，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叫起来，苏曦拉开抽屉，看着放零食那一层已经空空如也了。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一手推上抽屉。准备喝两口水解饿。

　　刚拿起杯子，面前即刻出现一只手，一只拿着面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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