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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四天,或者更准确地说,第七天凌晨一点五十分,温绪言走进便利店时,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厚度适中,边缘平整。过去六天里,他完成了承诺:写出了一个短篇故事,基于那些夜间观察,但又超越了单纯记录,编织出一个关于城市、时间和偶然相遇的叙事。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凌晨的会面,不仅仅是为了创作指导,而是为了见到宋渡今这个人。
这种感觉陌生而微妙,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涟漪扩散到他生活的其他方面。白天写作时,他会想象宋渡今会如何评价某个句子;路过某些地点时,他会自动开始观察,想着下次见面时可以分享;甚至在选择早餐麦片时,他会想起宋渡今在便利店挑选零食时的挑剔神情。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某种连接正在形成,超越了创作伙伴的范畴。
温绪言走到窗边的高脚椅,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坐下。他放下信封,走向冰柜,这次没有犹豫地选择了那款昂贵的日本苏打水,又拿了一包宋渡今喜欢的盐焗薯片。走到收银台时,小雨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丝熟悉的认可。
“今晚他还没来。”小雨主动说,声音比平时轻柔,“不过应该快了,他总是很准时。”
温绪言惊讶于她会主动搭话,更惊讶于自己已经被认作“等待宋渡今的人”。“谢谢,我不急。”
扫码支付时,小雨又说:“你看起来比第一次来时放松多了。”
温绪言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这是真的。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浑身紧绷,被创作瓶颈和生活压力双重挤压,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而现在,虽然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那种窒息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开放的期待。
“也许是这些深夜的安静有帮助。”他谨慎地回答。
小雨点点头,没有追问,但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温绪言忽然意识到,在他观察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被观察着——被小雨,被宋渡今,被这座城市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他回到窗边,拆开薯片包装,却没有立即吃。时间指向一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这五分钟里,温绪言做了件平时不会做的事: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审视自己的脸。
镜头上的人看起来依然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眼神不同了——不再是空洞的焦虑,而是一种清醒的专注。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刻意,便放下手机。
两点整,自动门滑开的声音准时响起。
宋渡今走进来,今晚的装扮让温绪言微微一怔:不是往常的连帽衫或羊毛衫,而是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皮夹克,头发仔细梳理过,露出了完整的额头和眉眼。他手里没有拿任何电子设备,只有一个简单的帆布挎包。
更让温绪言心跳漏拍的是,宋渡今看到他时,眼睛里瞬间亮起的光,那种毫无掩饰的愉悦。
“你提前到了。”宋渡今说,走向冰柜,这次他没有拿苏打水,而是选择了一瓶无糖乌龙茶,又拿了一包温绪言没见过的韩国饼干。
“你也换风格了。”温绪言回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宋渡今走到收银台,和小雨简短交谈了几句,然后拿着东西在温绪言旁边的椅子坐下。这次,他没有隔着空位,而是直接坐在了邻座上。这个微小的变化让温绪言感到一阵轻微的紧张。
“过去一周怎么样?”宋渡今问,拧开乌龙茶喝了一口。
“写作了。”温绪言简洁回答,手指碰了碰桌上的信封,“完成了承诺的短篇。还有...重新开始了一部长篇,虽然只有开头,但至少开始了。”
宋渡今的眉毛微微扬起,这是真实的惊讶。“长篇?关于什么?”
“关于观察者和被观察者,关于城市中无形的连接,关于一家便利店如何成为不同人生轨迹的交汇点。”温绪言说,这些概念在过去一周里逐渐清晰,“但最重要的是,关于两个人如何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相遇,并改变彼此的轨迹。”
最后一句话让空气微妙地停滞了片刻。宋渡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便利店冷白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听起来像是个爱情故事。”宋渡今最终说,语气平静,但眼神没有移开。
温绪言感到耳根微微发热。“不完全是。或者说,不主要是。但...如果有感情线,也是自然的组成部分,毕竟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有多种形式。”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保留,符合他谨慎的性格。宋渡今点点头,似乎理解并尊重这种保留。
“那么,我能看看你的短篇吗?”宋渡今指了指信封。
温绪言将信封推过去。“作为交换,我想看你的‘城市记忆’项目中,关于便利店的部分。不是全部,只是...关于我们这些会面的记录。”
这个要求大胆而直接,连温绪言自己都感到惊讶。但宋渡今没有犹豫,从帆布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笔记本,黑色皮革封面,边缘已经磨损,显然经常使用。
“这是我的观察日记。”宋渡今说,“从两年前开始。最近的部分,确实有关于我们的会面。但我要提醒你,我的记录可能比你的更...直白。”
“直白?”
“观察者的直白。”宋渡今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我会记录细节,包括情绪反应和主观印象。如果你不介意看到这些的话。”
温绪言的手悬在笔记本上方片刻,然后拿起来。“公平交换。”
他们就这样坐在便利店窗边,开始了沉默的阅读。温绪言打开宋渡今的观察日记,从最新一页开始往回翻阅。字迹流畅而有力,偶尔有简笔画补充——货架的布局,顾客的轮廓,窗外雨滴的轨迹。
然后他看到了关于自己的记录,日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凌晨2:17,便利店第三排货架前,一个男人在两种苏打水间犹豫了九分钟。他有着作家特有的疲惫和专注,手指上有钢笔压痕,眼镜后的眼睛敏锐但防御。当我扶住他时,感受到他后背的僵硬,不是恐惧,而是对意外接触的不适应。他选择国产苏打水作为对我的小小反抗,这很有趣。我提议七天实验时,他犹豫了47秒,然后接受了。为什么是47秒?因为他在计数,用呼吸,一种控制焦虑的方式。”
温绪言感到一阵被彻底看穿的寒意,但奇怪的是,并不感到被侵犯。因为宋渡今的记录中没有评判,只有观察和理解,甚至有一丝欣赏。
他继续翻阅:
“第三天,他提前十分钟到达,买了薯片和昂贵苏打水,这不再是反抗,而是接受。他记录观察时嘴唇会微微嚅动,无声重复看到的细节。分享河边老人的故事时,他的声音里有真实的触动,不是作家对素材的兴奋,而是人对人的共鸣。这是个好迹象——他开始重新感受,而不仅仅是记录。”
“第四天,他整夜未睡完成时间追踪任务,黎明时疲惫但眼神明亮。早餐店里,他写下的感悟显示出真正的理解,不仅仅是方法论,而是本质层面的领悟。我意识到,我们的实验可能提前达到了目标,但我不想结束,因为...”
记录在这里中断,有一小段空白,然后继续写别的观察。温绪言心跳加快,他想知道“因为”后面是什么,但尊重了文本的留白。
他跳过几页,看到昨晚的记录:
“第六天,没有见面,但我在便利店待到三点,想象如果他在这里会观察什么。小雨问我‘你朋友今晚不来?’,我意识到她默认了我们的连接。我纠正‘是写作伙伴’,但她笑了笑,显然不信。也许她看到了我看他时的眼神?我记录这个细节,作为自我观察的练习:当一个人开始在意另一个人的看法时,某种变化已经发生。”
温绪言合上笔记本,手指在皮革封面上停留。他抬头看向宋渡今,发现对方也刚读完他的短篇,表情难以解读。
“怎么样?”温绪言问,声音比预期紧张。
宋渡今放下打印稿,沉思片刻。“技术上,你的写作依然精湛——细节精准,节奏控制得当,情感含蓄但有力。但更重要的是,这篇故事里有温度,是之前的作品中有时缺乏的东西。那个外卖员和收银员之间的无声理解,老人每年的河边仪式,便利店作为背景的恒定感...这些元素编织得很好。”
他顿了顿,直视温绪言:“但最打动我的是叙述者视角的变化。从开始的疏离观察到逐渐参与其中,从记录他人到反思自己。最后一段,当叙述者意识到自己也在被这座城市观察和记录时,那种领悟写得极其微妙而深刻。”
温绪言松了口气,同时感到一阵温暖的满足。“那么你的日记呢?我刚刚读了一些。”
宋渡今的表情变得稍微不自然,一个罕见的时刻。“我希望没有让你感到不适。我的观察有时过于直接。”
“没有不适。”温绪言诚实地说,“反而...让我更好地理解了你的视角。你看到的东西比我以为的更多。”
“这是观察者的天赋,也是诅咒。”宋渡今轻声说,“我们看到细节,但也容易陷入分析的冰冷。你的写作提醒我,在细节之上还有人性,在分析之外还有共情。”
他们之间陷入了舒适的沉默,只有便利店背景音——冷柜嗡嗡声,远处街道偶过的车声,小雨整理货架的轻微响动。温绪言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会面中不感到需要填满每一秒的沉默,那种自在感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便利店的秘密’吗?”温绪言突然问,“监控每周三重启的十五分钟。”
宋渡今点头。“我记得。怎么了?”
“今天是周二。”温绪言说,“或者说周三凌晨。三点到三点十五分,监控会重启。”
宋渡今看了看手表:两点三十七分。“还有二十三分钟。你想观察?”
“我想...”温绪言犹豫了一下,“我想知道,在没有监控的十五分钟里,人们会做什么。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如果我们知道这十五分钟的存在,我们的行为会不同吗?”
这个问题让宋渡今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元观察:观察观察者如何应对观察条件的改变。有趣。”
他们决定进行这个临时实验。温绪言继续翻阅宋渡今的日记,找到更早的关于监控重启的记录;宋渡今则重新阅读温绪言的短篇,这次更注意结构和技术细节。
两点五十五分,小雨开始进行监控重启前的例行检查。温绪言观察到她比平时更频繁地看向摄像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收银台边缘。这是紧张,还是期待?他记录下这个细节。
三点整,小红点熄灭。
几乎同时,小雨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清晰可闻。然后她做了一件温绪言从未见过的事:从收银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素描本和铅笔,开始快速画着什么。
温绪言和宋渡今交换了一个眼神。温绪言用唇语问:“她经常这样?”
宋渡今摇头,同样无声回答:“第一次见到。”
他们保持距离观察。小雨画得很专注,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或店内,然后继续。她的表情完全放松,嘴角甚至有一丝微笑,与平时职业性的表情判若两人。
三点零五分,一个常客走进来——是那位每天凌晨买牛奶和报纸的张奶奶。今晚她没有立即走向货架,而是走到小雨面前,轻声说了什么。小雨点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递给老人。张奶奶接过,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和小雨交谈了整整三分钟,内容听不清,但两人都笑了。
这不是商业交易,温绪言意识到,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真实交流。监控的缺席允许了这种超出店员-顾客关系的互动。
张奶奶离开后,小雨继续画画,直到三点十二分。然后她小心地将素描本收起来,调整姿势,重新坐直。在监控恢复前的最后三分钟,她恢复了平时的职业状态,但温绪言注意到,她的眼神比之前柔和。
三点十五分,小红点重新亮起。
便利店恢复了“正常”状态。但温绪言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同——不是环境的变化,而是他观看方式的改变。他不再只是看到表面行为,而是开始想象背后的故事:小雨在画什么?为什么选择监控关闭的时间?她和张奶奶之间有什么约定?
“有趣吗?”宋渡今轻声问。
“比我想象的更有趣。”温绪言回答,“你注意到小雨画画了吗?”
“注意到了。而且我猜,她画的是窗外的景色,或者店内的布局。可能她也在用某种方式观察和记录,只是形式不同。”
这个想法触动了温绪言。也许每个人都是某种形式的观察者和记录者,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理解世界。
三点二十分,温绪言决定做一件大胆的事。他从便签本上撕下一页,快速写下:“你在画什么?如果不介意分享的话。——窗边的观察者”
他将纸条折好,走到收银台前,放在台面上。“给小雨。”
宋渡今挑起眉毛,但没有阻止。小雨看到纸条,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温绪言,眼神里有询问。温绪言只是点点头,回到座位。
小雨打开纸条阅读,表情从惊讶转为思考。她看了看温绪言和宋渡今,犹豫片刻,然后从抽屉里重新拿出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撕下来,折好,走向他们。
“这是我画的。”她将纸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轻,“请不要告诉经理。我只是...在休息时间画一下。”
然后她迅速回到收银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温绪言打开那张纸。上面不是窗外的景色,也不是店内的布局,而是一幅人物速写——正是他和宋渡今坐在窗边高脚椅上的背影。线条简洁但传神,抓住了他们的姿态特征:温绪言微微前倾的专注,宋渡今放松的后靠,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连接感。
画的下方有一行小字:“凌晨的常客,总是在交谈,总是在观察。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尊重沉默也是一种艺术。”
温绪言感到喉咙发紧。他将画递给宋渡今,后者看后,露出一个真实的、毫不掩饰的微笑。
“我们以为自己在观察别人,”宋渡今低声说,“却忘了自己也在被观察。这是一个很好的提醒。”
他们看着那幅画很久。温绪言意识到,小雨用她的方式理解了他们,也许比他们自己更清晰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连接。
“我想把这篇短篇发表。”温绪言突然说,“用笔名,但会致谢‘某便利店的夜间观察者们,特别是那位有艺术天赋的收银员’。”
“她会喜欢的。”宋渡今肯定地说,“被看见,被认可,这是每个人都渴望的。”
三点四十分,温绪言感到这次会面应该结束了,但同时又不想结束。那种矛盾感熟悉而陌生,像一段旋律即将结束时的留恋。
“我们的七天实验正式结束了。”宋渡今说,语气平静,“你完成了所有任务,甚至超额完成。你的创作障碍已经突破,至少暂时是。”
温绪言点头。“是的,感谢你。这些会面对我...意义重大。”
“对我也是。”宋渡今承认,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直白的表达。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但这次沉默中有某种悬而未决的东西,像一句未说完的话,一个未提出的问题。
温绪言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实验结束了,但...这些会面必须结束吗?”
宋渡今看着他,眼神深邃。“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可以继续见面。不一定是为了创作指导,也许只是...交谈。分享观察。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这里,享受凌晨的安静。”
这个邀请比温绪言想象中更难说出口,但一旦说出,他感到一种解脱。
宋渡今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不是平时那种狡黠或评估性的笑,而是温暖、真实的微笑。“我想我会喜欢那样。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下次会面,不在便利店。”宋渡今说,“也许在河边,或者那家早餐店,或者任何地方。打破模式,创造新的观察角度。”
温绪言感到一阵雀跃,他努力保持表情平静。“听起来合理。什么时候?”
“明晚?或者应该说今晚?同样的时间,但在西河桥下的长椅。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温绪言回答,然后意识到这个回答听起来像某种承诺,脸微微发热。
宋渡今似乎注意到了,但没有评论,只是点点头。“那么,今晚一点,河边见。带上你的观察日记,我也带上我的。我们可以交换更多故事。”
“包括那些没写完的部分?”温绪言问,想起日记中“因为”后面的空白。
宋渡今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眼神认真。“包括那些没写完的部分。”
他们同时站起来,这次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便利店中央面对面站立。这个位置很奇怪,既不是告别的地方,也不是开始的地方,只是一个过渡空间。
“谢谢你,宋渡今。”温绪言说,伸出手。
宋渡今握住他的手,握力坚定而温暖,持续时间比标准握手长了一秒。“谢谢你愿意尝试,温绪言。”
他们松开手,宋渡今先走向门口。在自动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然后推门走入夜色。
温绪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受着手心残留的温度。他走到收银台前,小雨抬头看他。
“那幅画,可以留给我们吗?”温绪言问。
小雨点头。“本来就是给你们的。你们...很有意思。不像其他深夜顾客。”
“谢谢。”温绪言说,“你也是。你的画很有感觉。”
小雨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笑容,不是职业性的,而是私人的、真实的。“凌晨三点到三点十五分,我通常都在画画。那是一天中唯一完全属于我的时间。”
温绪言理解这种感觉——在世界的缝隙中找到自己的空间。他点头,然后离开便利店。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温绪言感到一种轻盈的充实感。夜空清澈,能看到几颗星星在城市光污染中顽强闪烁。他的口袋里装着那幅素描,宋渡今的观察日记已经归还,但那些文字留在了记忆中。
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新的约定,一个新的开始,不是作为实验对象,而是作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确定,但愿意探索。
回到公寓,他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打开电脑,开始写一段新的文字,不是为出版,不是为编辑,只是为自己,也为那个可能读到的人:
“城市在凌晨呼吸,我们在呼吸的间隙相遇。便利店的白光是我们的第一个交汇点,但不是最后一个。观察让我们看见世界,也让我们看见彼此眼中的世界。有些连接从随机开始,却在理解中扎根。今晚,一个实验结束了;今晚,另一种连接开始了。我不知道它通向哪里,但我知道,从今晚开始,凌晨的等待有了具体的形状和温度。”
他保存文档,关上电脑。窗外的天空开始从深黑转为深蓝,黎明将至。温绪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写作计划或编辑截止日期,而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幅简单的素描,一个温暖的握手,和一个即将到来的河边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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