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妄缘

作者:倾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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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兄


      随着萧璟诚渐渐长大,他的心事也渐渐变多。可曾玗之和荀岳昙常年不在忱王府,他没处开口;二人所处的位置每日变换,萧璟诚想写信也不知道对方在哪;自己又不善言辞,更不好意思跟老管家倾诉,整日只能与府内的那几只猫为伴。
      由于内心世界过于空虚,在府里太过无聊,他十岁时靠着先前在陆严轩那儿学来的易容术,瞒着自家师父搞了点其他身份加入了黑羽楼当差,成了一名黑羽卫。
      黑羽楼是个神秘的组织,楼主名为唐君澈。入楼当差其实就是拿钱办事,若有人想入楼,真实身份必然要被楼主知晓。但入楼后,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楼主和你自己——这也是为了保密。
      萧璟诚隐去了自己毛发天生雪白的特点,还取了个黑羽卫专属的名字——临寒诚。
      入楼后他才发现,这里真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连“不是人”的存在都有……
      混了一年多,他也和楼里的人渐渐熟络起来。

      那一日,萧璟诚接到了自己成为黑羽卫后的第一个任务——与千御玄云楼合作,一同去边陲查案。
      和他一同前往的,是穆王与熙王的次子,姓暮名渊黎,比他大四岁,今年十五。听楼主说,对方还是他的表兄。
      另一边的玄云楼里,暮渊黎盯着本子上“临寒诚,十一岁”的信息与画像,陷入了沉思:“长得倒是挺好看,面相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孩子,但这五官……怎么长得和我那么像?”

      双方约定的汇合地点在采南镇。
      此时已临近十一月份,采南镇的红山茶花满枝绽放,风一吹,便有许多红艳的花瓣簌簌落下。
      树下站着一名少年,长发高高束起,鼻梁上架着半副琉璃镜,镜片下是一双漂亮的紫瞳。他身着靛蓝色衣裳,腰间挂着长刀,一侧还配着一把洋枪——这般搭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许是实在手痒,他盯上了枝头那朵自己认为最大、最艳的红山茶,纵身一跃,伸手一扯便将花折了下来,捏在手中细细观赏。
      这少年便是暮家二公子暮渊黎。
      回千御的这三四年,暮渊黎的性子变了不少。先前在千程时,他还是个规矩沉稳的孩子,大概真和水土有关,回千御后,他不仅面相看着变了,连性子都变得有些“欠揍”。
      他手中拿着楼里给的临寒诚画像,顺手用花枝在纸张一角捅了个洞,将花别了进去,目光渐渐落在画像上临寒诚眼角的那对泪痣上,有些出神。
      很快,他就见到了活生生的临寒诚——对方竟没他想象中那么矮,甚至远超同龄人的身高。
      巧的是,对方手里也拿着他的画像。
      此时的萧璟诚已易容成另一副模样:一头深棕色的自来卷头发,一双浅蓝色瞳孔像水晶般剔透,先前眉心间的红钿也被隐去。他一袭白衣,比画像上还要好看几分。
      “你便是黑羽楼的临寒诚?”暮渊黎先开了口。
      临寒诚点头:“是我。”
      暮渊黎尽量摆出平日里的和善模样,却刻意站得老远:“初次见面,我姓暮,名渊黎。”
      临寒诚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本就紧绷的精神瞬间又提了几分,轻声回道:“在下临寒诚。”
      暮渊黎颔首:“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后续就看你表现了。”
      一路上,萧璟诚都在观察这位表兄,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暮渊黎性情淡漠,从不主动搭话,一脸孤高的样子,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社会挫折的人。
      唐君澈之前跟他提过:暮渊黎双亲健在,且穆王与熙王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他只有一个亲兄长,名叫暮抒言。这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没经历过半点痛苦,自然也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临寒诚还看出了暮渊黎的不简单——他身上衣服的布料,竟是极为稀有的鲛绡。
      接下来,二人需乘船渡江前往采南镇。耳边是船翁划桨时伴着水流哼唱的小曲,别有一番风味。
      船翁唱的是:“海尽终见草原禽飞天……将家出生,少年龄幼将相显,终成大英雄。忠民不忠君,忌惮消、立储君,储君夭陨未成帝。封雪满城,一世贵命终错过,泪目怀中少逝人,泪尽亦不复回,情谊深悔当初未劝阻~”
      这曲儿,船翁哼了一路,二人也听了一路。下船时,船翁给了临寒诚一串有十八颗珠子的手串,船翁说:“十八颗,对十八载,碎一颗,少一载,留一颗,念一人。”
      给暮渊黎的则是两个字——“随愿”。
      暮渊黎和临寒诚都觉得奇怪,对视一眼后,临寒诚先问:“这是什么意思?”

      此次的任务是协助当地衙门查一桩灵异案,具体情况,楼里给的卷宗已大致写明。
      来迎接他们的是衙门的一名官兵:她手上布满老茧,体型魁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高手,眼神锐利得像鹰。
      进了衙门,她将二人带去曹大人的书房,推门禀报道:“大人,人到了。”
      书房不大,堆着许多卷宗。书桌前坐着一名身穿常服的女子,正是曹大人。和带路的官兵一样,曹大人也身形壮硕,毫无柔弱之气;她长相俊美,宽肩窄腰,身高八尺,站起身时气场十足——暮渊黎和临寒诚与她对视时,都得微微仰头。
      曹惠璃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临寒诚脸上,没忍住伸手捏了一把。
      临寒诚摸了摸被捏的脸,连忙唤道:“璃姐姐,别来无恙。”
      “小阿诚,还真是你啊?好久不见。”曹惠璃一见他,就像爱猫之人见到了猫,总忍不住上手,“你们楼主还真派你来了?听说你之前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璃姐姐关心,好多了。”临寒诚早猜到她下一句要问什么,主动补充道,“楼月姐姐也安好。”
      暮渊黎愣了一瞬,转头问临寒诚:“你与曹大人认识?”
      “嗯。”临寒诚点头,“先前在楼里见过很多次,渐渐就熟了。”
      暮渊黎随即向曹惠璃行礼:“在下千御玄云楼暮渊黎,见过大人。”
      “不敢当。”曹惠璃摆手,“二公子不必多礼。”
      三人一同坐下后,曹惠璃给二人倒了茶水:“案卷你们都看过了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晚些时候,我让冯道臣带你们去冯宅看看,我先去给你们准备住处。”
      临寒诚没动桌上的茶水,说道:“不必劳烦璃姐姐,既是来查线索,我直接住在冯宅就好,妳给我准备一套被褥就行。”
      “胆量够大,好小子,有魄力!”曹惠璃满眼欣赏地看着他,“武功没落下吧?”
      “没落下,就是身子太差,三天两头总病倒,不过也还撑得住。”
      “大抵是水土不服。”曹惠璃饮了口茶,又道,“听楼主说,你是在陵阳出生的?久居京城,怕是被那些文弱书生同化了。你这小狼崽子,可别变成任人使唤的‘犬崽’啊。”
      临寒诚笑了笑:“小弟记住璃姐姐的话了。”
      “大人,”暮渊黎也开口道,“也不必给我准备住处了,冯宅总该有住人的地方,劳烦妳也给我准备一套被褥就好。”
      曹惠璃站起身:“你们自己不害怕就好。我先下去吩咐,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在衙门能力范围内,尽管提。你们在里头尽力查案便是。”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去找冯道臣,让他带你们过去。”
      曹惠璃离开后,二人没什么事做,便各自拿出楼里给的案卷重新翻看整理,可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暮渊黎解下腰间的长刀,拔出刀鞘,掏出帕子细细擦拭。临寒诚瞥见刀身上刻着三个字——凝鸣山。
      “临寒诚,你用的是刀还是剑?怎么从没见你拿出来过?”暮渊黎一边擦刀,一边问道。
      “刀和剑都用。”临寒诚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剑一刀放在桌上——剑上刻着“吟风”,刀上刻着“破空”。
      “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暮渊黎脑海中瞬间蹦出一句诗,“瑟风飞鹰空吟风,猛将提刀挥破空。”
      他顿了顿,又问:“好耳熟,莫不是从《沙疆》这首诗里取的?”
      “没想到二公子也读过靖南侯的诗。”临寒诚点头,“确是出自《沙疆》。”
      他话锋一转,笑着问道:“听说靖南侯的三公子,还是二公子的表弟?”
      暮渊黎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萧璟诚,愣了一下才回道:“是啊,他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临寒诚听到这话,瞬间愣住,心里暗道:“最喜欢的弟弟?”
      暮渊黎察觉到他的异样,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诶?”临寒诚怕露馅,连忙解释,“萧璟诚不认识我,只是我在陵阳一带时,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
      看着暮渊黎瞬间变得失落,临寒诚心里也泛起嘀咕:自己以前和这位表兄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可他先前失忆,早就把暮渊黎忘了。
      他突然想多了解些关于这位表兄的事,便问道:“二公子,您自小锦衣玉食,从不缺钱,怎么会想来做玄云卫?”
      暮渊黎反问:“那你呢?为什么做黑羽卫?”
      临寒诚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说:“我自然是缺钱,穷得快疯了。可俸禄太高的活,我怕没命拿;俸禄太低的活,又觉得白费力气。只有黑羽卫的活刚刚好,不至于饿死。”
      暮渊黎自打出生起就没缺过钱,哪里体会过“没钱”的滋味?他这辈子吃过的苦,也只限于修炼和练功时的累,人生几乎圆满得没半点缺憾。
      就连做玄云卫,也只是因为家里人管得严,他又一颗爱游玩的心,便借着出任务的机会四处游历罢了。
      “我只是在家无聊,借机出来走走。至于俸禄,有没有都无所谓。”
      同为将门之后,生在同一个时代,二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临寒诚沉默了半晌,不知该接什么话,索性闭了嘴——他心里,其实是羡慕暮渊黎的。
      ……
      没过多久,曹惠璃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冯代家主,接下来将由他带暮渊黎和临寒诚前往冯宅,二人的被褥也已备好。
      大门外站着一名年过二十的男子:他长发用冠束起,一袭青衣,腰间挂着碧玉;看起来身子有些弱,一旁得有侍卫搀扶着,仿佛侍卫一松手,他就会立刻倒地;身上倒带着一股文雅的书卷气。
      曹惠璃向二人介绍:“这位便是冯代家主——冯道臣。”
      冯道臣抬眼,温和地问道:“二位可是暮公子与临公子?”
      二人齐声回道:“正是。”
      曹惠璃对冯道臣说:“代家主,接下来这二位就交给您了,劳烦您带路。”
      冯道臣点点头,让侍卫扶自己进了轿中,对二人道:“二位跟我来吧。”
      轿子缓缓抬起,二人翻身上马,跟在轿子后方。
      “代家主,您可否跟我们讲讲冯家以前发生过的事?”临寒诚开口问道,“我二人虽受邀前来查案,也知晓个大概,但终究是外人,对冯家的事了解得不深。”
      冯道臣有些为难:“这……在下虽为代家主,但知晓的事也不多。”
      暮渊黎道:“无妨,代家主知晓多少说多少便是。”

      一行人走着走着,穿过了热闹的集市,渐渐进入一条大胡同。道路两侧的高墙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外头的景象,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片天。
      “一路上也无聊,不如就从冯老爷冯施安的事开始讲吧?”临寒诚提议道。
      冯道臣也不绕弯子,叹了口气:“哎,那故事可就有点长了。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冯施安的夫人名叫白晓灵,本是贵族之女,后来与当时还是穷小子的冯施安相识、相爱。
      那时的冯施安一穷二白,上门提亲时,还被白家人扫地出门。白晓灵知道,族中长辈和爹娘绝不会同意她和冯施安在一起,于是在一天夜里,她带上部分家当,翻墙逃出了家,与冯施安私奔了。
      二人回到永凝城的老家,用带出来的家当简单办了婚事,拜了天地,就这样成了亲。
      再后来,冯施安的父母相继病倒,最终还是离世了。
      冯施安就这样继承了家中所剩无几的家业。之后,他跟着一位兄弟经商,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短短两年间,就从当初的穷小子,变成了永凝城内小有名气的冯家主。不少人对他毕恭毕敬,他也有钱将老宅翻新重建。
      不久后,白夫人便怀了孕。冯施安高兴得不得了,每天变着花样给白夫人做补汤,生怕她和腹中的孩子出半点差错。
      第二年年初,白夫人顺利生下一个女婴。可谁也没料到,冯施安一听是个女儿,连产房都没进,别说看孩子了,连名字都没给孩子起——最后还是白夫人自己给女儿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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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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