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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扑火
许茗夏有些无奈地看着梁哲,少年犬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可她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正要再次拒绝,突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便撞进了周清衡深邃的眼眸里。
周清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旁,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牛奶。
“给你你就收着吧,别人的一片心意我替你收了。”周清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尾音像毒蛇吐信般扫过耳畔。
他顿了顿,忽然抬眼望向梁哲,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达眼底,似有若无地释放着一种压迫感。
梁哲被他看得有些发怵,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清衡又将视线转回许茗夏,脸上一股玩味,继续说道:“但我记得你不喜欢草莓味,所以我拿我的跟你换。”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盒核桃早餐奶,轻轻放在许茗夏的课桌上,修长的手指在包装盒上敲了敲,“喝了有利于你煎茶。”
许茗夏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向许茗夏挑了挑眉,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周清衡享受这种无声地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秘密的感觉。
梁哲一头雾水,挠挠头问:“煎茶?煎什么茶?”
周清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秘密。”他拍了拍梁哲的肩膀,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话说回来,听说马上篮球比赛了,咱们班队伍怎么安排的?”
一边问,一边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梁哲往回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许茗夏一眼。
许茗夏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核桃奶盒的棱角。塑料包装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咬了咬下唇,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昨天还说不再送牛奶,今天又莫名其妙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
不对不对,什么宣示主权?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但是他刚刚那个表情...
许茗夏使劲的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里的想法甩掉。
“喂!”林瓷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指尖重重戳了戳她发顶,“周清衡那家伙在弄啥?笑得那么诡异,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着,她夸张地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许茗夏回过神,把牛奶塞进课桌抽屉:“我哪知道,估计是没睡醒吧。”她低头整理凌乱的课本,试图用垂落的发丝挡住发烫的耳尖。
林瓷哪肯轻易放过,直接伸手扳过她的肩膀,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少来!他刚才那眼神,分明是——”
“打住!”许茗夏猛地抬头,恰好对上林瓷探究的目光,心跳漏了半拍,“就是顺路帮忙而已,你别瞎猜。”她抓起桌上的笔,胡乱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却怎么也画不出个规整的圆。
回到位子上,梁哲利落地拉开书包拉链,抽出张皱巴巴的表格拍在桌上,油墨未干的字迹里夹着零星草屑:“这是目前的安排,中锋和后卫还空着俩位置。”
他眯起眼打量周清衡转钢笔的动作,“你不会真不上场吧?上次篮球赛你连观众席都没露脸。”
钢笔突然停在指尖,周清衡垂眸扫过表格上的名字,许茗夏工整的字体正躺在“后勤组”栏里。
他想起方才她攥着牛奶盒发怔的模样,鬼使神差,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替补后卫算我一个。”
“替补?!”陈朗猛的拉开椅子,金属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你初中可是拿过市赛MVP的,现在只肯当替补?”少年眼底燃起兴奋的光,“要是你首发,咱们班夺冠——”
“你吵死了。”
被泼了冷水的陈朗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在一旁嘀咕:“我看你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闭嘴。”
“切...”陈朗懒得再和他争,换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梁哲,咱们有没有拉拉队啊?”
梁哲点了点头,开始回忆名单:“有沈心怡,蒋晴,林瓷,许茗夏...”他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大概七八个吧,但其实都是后勤组的。”
陈朗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的喊道:“林小瓷,你也去啊!”
正和许茗夏说话的林瓷有些不耐烦的回他:“又关你事?我又不给你加油。”
陈朗有些急了,把表格抽过来:“怎么不给我加油了?不是还差人吗,我也参加。”说着在上面潦草的签了名字。
“记得给我加油啊哈哈哈...”陈朗看着表格满意的笑出来。
“我才不要。”
“怎么?你还想给别人加油啊?”陈朗说着就朝林瓷走去。
周清衡听着陈朗的话若有所思。
“周清衡。”梁哲不知何时凑到桌边,“要是赛前中锋还缺人,你必须顶上。”少年语气强硬,指尖重重敲在表格的“中锋”栏上,“别拿替补当借口。”
看他没反应,梁哲怕他不答应还想再说点什么,没想到下一秒周清衡居然点了头“可以。”
这话来的太突然,梁哲还没反应过来周清衡就起身离开,出了教室。
梁哲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关于球场的博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输赢。
教室外,周清衡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突然又想到初三毕业的暑假,他攥着作文竞赛复赛准考证,鼻梁还贴着打架后的创可贴,被初中班主任拽着后衣领塞进考场,“都上高中了还不上心,快进去。”
“知道了。”他朝身后挥挥手。
那时水泥地还带着暑气,转过拐角时,他看见有个女生半个身子探进排水沟,“小心!”他冲过去拽住人,女生仰头时,睫毛上沾着细碎水珠,桃花眼湿漉漉地盯着排水沟:“我的参赛证……”
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锈迹斑斑的铁网下,半截树枝正挂着张边角浸湿的证件。他心里暗暗叫蠢,开口跟她说:“后退。”
周清衡半趴在发烫的地面,他伸长手臂勾住树枝,指节蹭过潮湿的青苔,将参赛证捏在掌心。起身时眼前炸开一片白光,踉跄了一下。
“你没事吧?”女生声音里裹着担忧。他撑着膝盖缓神,“低血糖,老毛病。”然后带着余温的薄荷糖被塞进他掌心,蓝白糖纸在阳光下晃了晃,:“给,小恩人。”
女生垂眸擦拭证件上的水渍,碎发遮住泛红的耳尖:“谢谢你……要是丢了这个,我就没法参加比赛了。”脖颈处晃动的参赛证上,「许茗夏」三个字被夕阳染成暖金色。
“原来你也考上青藤了?”
许茗夏闻声抬头,问:“你也是啊?”
周清衡点点头,“我听说省赛一等奖第一的人被特招……原来你就是许茗夏。”那还不算蠢。
少女歪头朝他笑了笑,披肩的长发飘起,开口说:“谢谢你!那开学后见了,再见。”
可是开学后周清衡再也没遇见许茗夏,他也懒得去找她,本就是因为举手之劳结识的校友,不曾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再见面,对方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了。
小没良心的,我非要让你想起来。
下午的阳光把操场烤得发烫,周清衡单手插兜往前走,身后传来李承堂夸张的笑声:“宋觉,你这搭讪开场白也太老套了吧哈哈哈哈...”
李承堂拍着宋觉的肩膀,“什么‘同学你鞋带开了’,人家小姑娘低头发现根本没鞋带!”
陈朗笑得前仰后合:“啊哈哈哈...重点是被拆穿后,你还硬着头皮问微信号,我在旁边脚趾都抠出三室一厅了!”
听见他们俩的嘲笑,宋觉黑着脸反驳:“那我能怎么办?谁知道她穿的是一脚蹬!”他踹了踹路边的石子,“早知道听阿衡的,用篮球当借口...”
周清衡闻言侧头,也忍不住笑了:“现在知道晚了。”他看着宋觉蔫头耷脑的样子,补了一句:“下次约她看你打篮球赛啊?”
李承堂吹了声口哨:“高啊!咱们阿衡不愧是情场老手啧啧啧...”话没说完就被周清衡拍了下后脑勺,“老手你妹。”
陈朗却来了兴致,揽住宋觉的肩膀起哄:“就是!也不看看上学期多少女生找他告白,从同班班花到高三学姐,哪个不是被他三言两语就‘劝退’了?”
周清衡漫不经心,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不过是找借口罢了。”他语气淡然,仿佛那些轰动一时的“告白事件”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实际上,上个学期,从同班女生精心准备的手工礼物,到学姐们精心设计的偶遇,都在他礼貌又疏离的应对下悄然退场,没有给任何人难堪,却也划清了明确的界限。这份游刃有余,让旁人不得不服。
四人晃到小卖部门口时,周清衡突然停住,插在裤兜的手骤然收紧,目光死死钉在玻璃门前,眉头微蹙。
许茗夏正接过梁哲递来的橘子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她指尖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怎么不走...”李承堂的话戛然而止。顺着周清衡僵直的视线望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宋觉小心翼翼瞥向好友,只见少年下颌绷得极紧,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没等众人反应,周清衡突然转身,鞋子碾过石子发出细碎声响。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校服衣角被风掀起又重重落下,像面骤然降下的旗。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在即将触及许茗夏的瞬间,被他大步流星地甩在了身后。
李承堂小跑两步想追上周清衡的背影,扯着嗓子喊:“什么情况?”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却铺了个空。
陈朗望着周清衡逐渐远去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啧”。
宋觉急得抓耳挠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打哑谜呢?犯什么病!快说!”作势要捶下去时,陈朗慌忙举手投降:“我说我说!他...他可能看上了个妹子!”
“什么?!”李承棠和宋觉异口同声,前者瞪圆了眼睛,后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两人面面相觑,又齐刷刷转头盯着陈朗,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陈朗耸耸肩没再开口,心里却直犯嘀咕。
上周末周清衡叼着冰棍,漫不经心地说“逗她玩玩罢了”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刚刚那人冷得能结霜的眼神,哪像玩玩而已?
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裤腿上,他望着周清衡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觉得,兄弟的心思比数学压轴题还难懂。
“唉,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啊...”
教室的吊扇吱呀转着,卷起周清衡额前几缕碎发。他垂着头用课本轻轻敲打着桌面,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外树叶,在他校服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整间教室空荡荡的,自由活动的喧闹声从操场飘来,反而衬得这里愈发寂静。
他盯着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喉结动了动,却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气,连叹气都带着股没精打采的劲儿。
突然,一阵凉意贴上脸颊,周清衡浑身一僵。抬眼的瞬间,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许茗夏弯弯的笑眼盛着细碎的光。
橘子汽水沁着水珠的瓶身,正被许茗夏轻轻按在他发烫的皮肤上。少女清脆的笑声在头顶响起:“降温神器,独家供应。”
他偏头躲开,不去看许茗夏,也不去看那瓶汽水,下颌绷得紧。
下午小卖部门口的画面突然刺痛他的神经。沉默几秒后,周清衡声音低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拿走。”
许茗夏举着汽水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
她看着周清衡紧绷的侧脸,心口突然泛起一丝酸涩,像是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明明往常他总爱逗自己,可现在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她莫名有些委屈,但她还是开口询问:“怎么了?不高兴?”
眼前的人没有回应,仍然垂着脑袋。
“嗯?不说算了。”许茗夏转身就要离开,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拽住,周清衡的手掌覆住了她右手腕上的痣,“别走。”
许茗夏回头,看着他拉自己的手腕,也没有挣开,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说话,直到对方松手:“对不起。”
“想说了?”
周清衡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喉结滚动,缓缓开口:“你不是说不会随便接受他的心意吗?”
我?这么说还跟我有关?许茗夏感到疑惑,“你说我和梁哲?”
他盯着地面良久,才缓缓点头。许茗夏见状心尖一颤:“我什么时候接受他了?”
“那瓶汽水......”周清衡喉音发涩,骨节分明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她手中泛着凉意的饮料瓶。
许茗夏突然反应过来,噗嗤笑出声,不由分说将汽水塞进他怀里,低马尾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我还以为多大事,这是给你的。”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炸开,周清衡瞳孔骤缩,喉结上下滚动着:“我亲眼看见梁哲递给你。”
许茗夏睫毛扑闪着像振翅的蝶,“我系鞋带不方便,拜托他帮忙拿一下而已。”她说话时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尾音轻轻上扬。
“...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许茗夏歪着头,杏眼亮晶晶的:“你不是说牛奶好营养,汽水配好温度吗?两者相加利于煎茶。”话刚出口,她自己先笑弯了腰,眼里盛着狡黠的光,“怎么听着像广告词?”
周清衡望着少女发梢跳跃的光斑,喉咙突然发紧。楼下操场的喧闹声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碎了所有佯装的冷静。
许茗夏仰起脸,望着周清衡紧绷的下颌线,声音放得很轻:“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周清衡喉结动了动,偏头避开她的目光,半晌才闷声开口:“不是不高兴。”他盯着窗外摇晃的香樟树影,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只是有点郁闷,以为你说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心意是骗我的,以为……”他顿住,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玻璃瓶身凝结的水珠,“你只是不愿意收我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许茗夏睫毛轻颤,像是被这句话惊到。片刻后,她唇角缓缓扬起,笑意从眼底漫出来,化作温柔的涟漪。
周清衡猛地转头,撞进她盛满笑意的眼眸。少女的笑容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他感觉后颈腾地烧起来,耳尖红得发烫,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笑什么?”
许茗夏没回答,只是笑得更欢了,细碎的笑声像风铃轻响,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
周清衡别过脸,心跳快得吓人,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自控力不如从前了,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她一眼——这一眼,正撞见少女含着笑意的目光,直直撞进他心里。
明明是想等她想起自己这个小恩人,怎么感觉走向有些偏了。
同时,许茗夏明显的感觉自己变了。
曾经,周清衡漫不经心的调侃会让她害羞,递作业时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会让她尴尬。可不知从哪天开始,这些悸动悄然变了模样。
刚才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真实得发烫。周清衡的手指修长有力,隔着单薄的校服布料,脉搏的跳动几乎要融在一起。
她本该像从前那样抽回手,或是垂下眼睫掩饰慌张,可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让她愣住,指尖微微蜷起,却任由他握着,甚至有几分贪恋这突如其来的触碰。
曾经避之不及的亲昵,如今竟成了心底不愿戳破的期待,这认知让她又羞又怕,却又忍不住沉溺在这份异样的情愫里,如同飞蛾扑向朦胧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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