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杜安在雨声中坐着，原本能让她放松的声音此刻却使她心烦意乱。她口干舌燥，但手边的保温杯里已经变得空空。
　　“呼……”
　　杜安深呼吸了几次，可是这曾经用来压制自己情绪的方法此时也已经失灵，后背上慢慢沁满了汗，她没头苍蝇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手机忽然在床头柜上发出了莹莹的光，好像什么灵异事件。
　　杜安想被勾了魂儿一样顺着光走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杜安！”
　　“你要死啊！”
　　手机左上角上明晃晃地挂着：两点钟……
　　“姐……”杜安的声音里夹杂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郁闷，“我遇见陈书了。”
　　“你们……”杜灵罕见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你们到底怎么了？”
　　杜安跟陈书的关系在杜灵眼里一直是个谜，小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就分开了，杜灵试图撬开杜安的嘴，可是自己嘴巴一向没个把门的妹妹却始终缄口不言，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背地里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我们俩……”杜安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嗓子有点疼，“我们俩以前是在谈恋爱。”
　　啪啦！
　　杜灵那边大概是掀翻了什么东西，杜安听见她“斯”了一声，正要开口询问，“姐……”
　　“我去！”
　　“你说啥？！”
　　“你两个混蛋！”
　　看来是没收什么伤，杜安放下心来，默默地挪远了耳边的手机。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好一会儿，杜安把手机挪了回来，杜灵那边还在喋喋不休。
　　杜安弱弱开口，“那个……”
　　“那个什么？！”
　　“你要气死我吗？！”
　　杜安愈发地心烦，“我们俩都分开了……”
　　杜灵冷哼一声，随即有些神神叨叨地嘀咕了起来。
　　“怪不得呢，突然就不让我提她了。”
　　“我早该知道……”
　　杜安抽了下鼻子，感觉眼睛有点发酸。
　　“哭了啊？”
　　“没有……”杜安抽抽搭搭地说道。
　　杜灵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你们之前是为了什么分开呢”
　　“那个时……候她……要上班……压力……很大……我在读书……压力……也大。”
　　“然后你们就有矛盾了？”
　　“其实我们……好像……没什么大冲突。”杜安说着，感觉自己有些缺氧，“……我已经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了。”
　　是某次误关的电脑，还是被弄乱的资料？
　　是被染了色的白衬衫，还是再一次烧焦的饭菜？
　　是满心期待了好久的一场电影，结果一个忙着改论文，一个身上还沾着酒气？
　　是我看着你满脸堆笑，对着手机卑躬屈膝，还是你看着我满脸厌烦，对着电脑恶意咒骂？
　　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杜灵不说话了，就在杜安以为她睡着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杜灵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哼！”杜灵的语气有点冷硬，“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
　　杜安感觉自己的心被插了一刀……
　　“结果竟然就会哭吗？”
　　又一刀……
　　“而且哭都找不对人哭！”
　　言罢，杜灵摁断了电话。
　　杜安看着黑屏的手机，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转动。
　　愣了好一会儿，“我得去找陈书……”
　　大脑里只剩下了这一句话，杜安顺应着这句话走出了民宿，冲进了雨中。
　　夜晚的路看起来跟白天简直两个样，杜安几乎看不见路，只是在雨里胡乱地跑着。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噼里啪啦声愈发的大了。
　　“这声音……”
　　杜安猝然停住，面前赫然是那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砰砰”
　　“砰砰砰”
　　杜安砸了两下咖啡店的门，倾盆的大雨没有淋醒她，大门上凸起的毛刺没有扎醒她，雨声渐止，周遭的逐渐安静却唤醒了她。
　　“我真是疯了。”
　　杜安慢慢地向后退，心里愈发绝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杜安恨不得嚎啕大哭。
　　“反正没人看得见……”她一边抹泪一边宽慰着自己。
　　就在杜安察觉到自己已经涕泗横飞之际，门突然开了……
　　陈书就站在自己面前，目瞪口呆。
　　杜安吸了一下鼻涕，感觉有点头晕。
　　？
　　！
　　？！
　　杜安转身就想逃跑，不过还没转过身就被陈书抓住了，杜安甩了一下她的手，没甩开，杜安还想再挣扎……
　　“你搞什么？！”陈书声嘶力竭地喊道。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杜安原地呆住，她试图开口说话，一张嘴却只尝到了咸味。
　　下一秒杜安只觉自己双腿腾空，她条件反射地搂住了陈书的脖子，陈书的心跳声、脉搏声就在耳边，杜安突然压制住了自己的眼泪。
　　只是相拥的时间太过短暂，刚到二楼，陈书就把她放了下来。
　　陈书转身的动作太快，杜安甚至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角，
　　“完蛋了……”看着闷不吭声转身就走的陈书，杜安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心里的绝望愈发汹涌，刚刚才压下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直到干燥的衣服递到了杜安的面前，她抬起头，看见了陈书铁青的脸。
　　“去洗澡换衣服。”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
　　杜安没动，只是看着她。
　　大概五秒之后，杜安又回到了陈书怀里。
　　大概二十秒之后，杜安被一个人留在了浴室里……
　　杜安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寒战。
　　花洒打开，草草洗漱完，杜安换上了陈书的衣服，陈书的味道终于再一次环绕在了她的周围，杜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真奇怪，明明没有改变……
　　杜安一边奇怪一边推开了浴室的门，陈书就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眼前的景象让杜安恍惚她们又回到了大学时的日子……
　　“过来坐好。”陈书开口。
　　恍惚结束了，那时候的陈书怎么会这么跟自己说话，杜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实地坐了过去。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陈书的手轻柔地抚过了杜安的头，感受着熟悉而久违的触感，思绪万千涌上心头，杜安没出息地又红了眼眶。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陈书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杜安的发旋。
　　寂静持续了太久，久到房间里好像又只剩下了自己，这样想着想着，杜安的手不自觉摸上了刚刚错过的衣摆，“你的衣服也湿了……”
　　几乎是同时，陈书用一只手箍住了杜安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两人视线相交，陈书冷冷发问，“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
　　杜安先是发蒙，接着就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过她能说出口得却只有一句，“我想你……”
　　感受到杜安的眼泪顺着脸颊留到了自己手上，陈书被烫得立刻松开了手。她用的劲儿有些大，杜安的脸颊此刻已经微微发红，看着杜安这幅样子，陈书不禁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说完刚刚那句话，杜安慢慢地低下头，又把自己埋进了陈书的怀里，她在心里凄凉地想着，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惨的人。
　　直到陈书又重重地搂住了自己，直到听到陈书开口说道，“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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