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白月光全是我马甲

　　两人观察了好一会，巫瞳和米果才处理好文件，姗姗来迟。
　　“搞定了，老板。”
　　周栩辰点点头，四人回到停车场，准备前往下一个行程。

　　刚刚下过一阵雨，柏油路面的雨水还未干透。
　　汽车飞速行驶着，轮胎碾过路面，溅起一阵浪花。浪花砸在行道树上，和树一起成为逐渐褪色的风景。
　　巫瞳开得很快，林夏有些晕车，闭目养神。
　　一旦失去视觉，别的感官似乎就变得特别灵敏。

　　轰轰。轰轰。轰轰。
　　尽管汽车转弯时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很轻，她还是敏感地察觉有一辆车，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后头。
　　她探身向前，问：“巫瞳，后边好像有人跟着我们，你能不能绕路甩掉他？”

　　米果看了一眼手机，语气有些焦灼：“下一个行程是非公开活动，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暴露地点。我们得引开他们。”
　　说完，她打了个电话：“你好，是租车公司吗？”

　　20分钟后，黑色轿车驶进一个私人会所的地下停车场。
　　巫瞳拉着周栩辰下车，换乘白色宝马。米果则坐进了驾驶室，让林夏穿上周栩辰的外套，迷惑对方。
　　“你们，千万要小心。”周栩辰望着她们，眼神悲伤得像告别。

　　黑色轿车驶出私人会所，缓缓拐进某条国道边。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银色四轮车像嗅到血腥的鲨鱼，立刻咬了上来。
　　像猎人勾引猎物，米果一路上开得时快时慢，渐渐磨坏了林夏的性子。
　　确定已经远离活动现场，林夏看了看导航，告知米果：“下一个环形路口，很适合甩掉他们。”
　　米果回了句“OK”。

　　车辆渐渐驶进环形路口内，银色轿车趁机贴上来，降下车窗，露出戴着口罩的半张脸。
　　林夏也摇下车窗来，回敬了一个吐舌头和一个白眼。
　　许是觉得追错人没意思，口罩男忽然加快速度，远离了他们。就在这时，正前方横插进一辆自动驾驶货柜车，车位的广告牌上还放着周栩辰代言的广告。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从前方炸开。

　　米果试图改变汽车行进方向，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还是无辜地被卷进了火焰之中。
　　气浪一下子把附近的十几辆车都掀翻。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林夏看见安全气囊在米果面前绽放成白色花朵，可是她没有。她这一侧的车门被挤压到变形。
　　在意识消失前，她使劲推了推米果的身体，想要唤醒米果，“快跑呀，快跑。”
　　灵魂却宛如银色轿车，只挣扎了一秒钟便化作火焰中的废墟。

　　最后留在视网膜上的，是碎得四分五裂的广告牌。上面还印着周栩辰的脸。
　　哪怕是血腥至极的时刻，神还是舍得对他温柔。炽热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样一张鲜活，生动，支离破碎，又被她深深爱着的脸上。
　　然后，残忍地，将他们划归两个世界。

　　光明的，黑暗的。
　　生存的，死亡的。
　　他的，和她的。

　　——
　　林夏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里。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四周是一片白雾。
　　准确来说，那是混沌，远看是白色，近看却透明。
　　她和雾，同属于某种似是而非的存在。

　　原本只是一团意识。
　　眨了下眼，林夏又变成了人，拥有了自己熟悉的躯干和四肢。一件素白长袍无声地覆上了她的身体，布料没有重量，却散发着极淡的银光。
　　像她记忆中从未在南方见过的雪。

　　“你还是这样，比较合适。”
　　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但她判断不清到底来自哪里。混沌之中皆虚空，方向也是人臆想出来的词。
　　就在林夏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走近了。

　　“是你？”
　　“是我，”头发花白的男人，脸上本来堆满慈祥的笑，“我们又见面了。”

　　一些往事忽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2020年的某一天。
　　林夏正欣赏周栩辰的视频，视线里撞进来一个奇装异服的老头。
　　玄黑色道教宽袍，手指轻捻一串檀米念珠，十字架项链明晃晃挂在脖子上，与□□教的新月金属挂坠撞出清脆响声。
　　腰间还是一条不伦不类的兽牙项链。

　　她的父亲，林秋宏，特意和单位告假，从千里之外的小山村里，请了一位大师来做法。
　　所有人都知道渐冻症的结局只有死，但当医生都默认林夏的一生只能苟延残喘时，林秋宏还是坚持用各种方法来医治她，就连玄学也不放过。

　　老道士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跳大神，看得林夏直想笑。她眨巴着眼睛，用眼动仪缓慢写下：“爸爸，没用的……”
　　只是字还没打完，对上父母那希冀着奇迹的目光，又于心不忍地删去。
　　也就是在这时，老道士忽然开口说：“你会治好的。”

　　她在心里想：【你胡说，医生都说我活不过20岁】
　　“你可以。”

　　这段近乎诡异的对话，林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可生病以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不过一个小小插曲，怎么会搁在心上呢。

　　而现在，她又死了，两人奇妙地重逢。
　　对方脸上轻描淡写的笑容，仿佛暗示着他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林夏等不及地向前跑，她有一肚子问题想要得到解答。随着步伐移动，她的脚下突然浮现出一圈圈荡漾的光斑。如同踏碎黑暗。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披长袍的老人捋了捋胡子，胡须间闪出一道金光。待金光消失，面容已换成了年轻英俊的模样。

　　“你们人类，习惯称这里为死亡，”他的声音像寺庙里的大钟，浑厚又沉稳，“但这里，只是话语之间的空白。”
　　“也就是说，我还是死了。”
　　“诚然。”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男人不直接回答，反倒问她：“你曾经许过愿，对吗？”
　　林夏点点头。

　　“你有三次实现愿望的机会，虽然你又死了，但是还剩两次。”
　　果然，她就知道这几天的经历不是幻觉。
　　可是整件事情还存在很多问号。

　　“你是神吗？为什么给我这个机会？我的愿望，这又是什么？”
　　老帅哥没有理会她的满腹疑问，只挑了最后的问题回答：“嗯，和一个男人告白的愿望。只要愿望完成，你就会死。”
　　林夏懵了，怎么她的重生和小说里的重生不太一样啊。
　　这好像特别儿戏。

　　“为……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愿望只是想和他表白。所以，你表白成功了，就会死。”
　　“不死行不行啊？”
　　“当然不可以，人总是会死的。”

　　告白就会死，那不告白呢？
　　对方似乎真的有洞悉她想法的本领。林夏不过轻轻一想，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不告白，当然也会死。人无法逃脱自我的宿命。”

　　好固执的男人，早知道她就该说自己想成为米国总统……这个目标够活个几百年了……
　　“那早死晚死都得死，我不能先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林夏脑海里忽然蹦出了BD百科上对周栩辰的描述：少年天才，却陷入打人争议、解约难题，后续甚至被爆出隐婚绯闻，进而一落千丈……直至现在，也是个三线明星。

　　“比如，”林夏鼓起勇气大喊：“我可以利用重生改变我爱豆周栩辰的命运，让他重新爆红。”
　　男人忽然不说话了。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林夏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症结：“你不说话，意思就是可以？”
　　男人正色以对：“原则上不可以。”

　　“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可以！”

　　有Amy教导，林夏早就搞懂了领导们的花花肠子。她撸起袖子来，准备大干一场，“哪里投胎来着？孟婆汤呢，我要大喝特喝？”
　　“放下你脑子里对神的刻板印象。”

　　林夏环顾四周，发现那片白雾依旧没有散去，只是身体上的布料开始慢慢消失。
　　男人打了个响指，又变回了白发苍苍的老头。
　　仿佛做个垂垂老矣的智者，他才有神力。

　　“只要你想，下一秒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我会死而复生吗？”
　　他摇了摇头，“从来就没有死而复生这回事。”，而后，又挥了挥袖口，新的光斑亮起。在通往新生之际，林夏听见他说——
　　你的目的地，是……

　　——
　　“林夏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米果做了手术，在ICU醒来后，一直在哭。刚刚才睡下。”
　　Amy在医院走廊上，和从活动现场赶来的周栩辰汇报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对方只是默不作声地聆听着。

　　见周栩辰一直不说话，Amy又开口了。语气一改往常的犀利，甚至称得上缓和。
　　“其实，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交通事故。你知道去年S市的交通事故发生率是多少吗？”
　　“嗯？”
　　“5%.听上去不高对不对？但人不能总做那95%。老板，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周栩辰走进病房。监护仪仍在滴答作响，米果正在消毒药水的陪伴下安稳入眠。
　　巫瞳刚和机器护士一起去打热水。他拎着粉色暖水壶进来时，就瞧见了两个憔悴的人。
　　一个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一个坐在椅子上，心如死灰。

　　“老板，有我们在这里，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巫瞳悠悠移步，最后将手落在周栩辰肩膀上。
　　周栩辰摇摇头：“我只是有点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Amy走进来，语气强硬地把他赶出了病房：“累就回去睡觉。你是老板，天塌了也得撑着。”

　　周栩辰就这样被赶出了医院。
　　从大门出来，他忽然觉得脚上一松，急忙蹲下来系鞋带。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没有声音的哭泣，就像人掉进深海，所有呐喊都变成一串无用的气泡，最后消失在海里。

　　有一个小孩走过来，问，大哥哥你怎么了？
　　周栩辰抬起脸来，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哥哥没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哥哥不要哭”，小孩伸出手，胡搅蛮缠地抹了抹他的泪。然后又用那只手解开自己的鞋带，在他面前示范。
　　两个人就这样在路边，旁若无人地学习系鞋带。
　　如同学习如何适应悲伤。

　　回到家后，周栩辰加热了餐桌上的餐点，草草吃了些蔬果沙拉。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沓纸，封面上赫然印着：《陷入你的无限循环》。
　　一阵风突然袭来，纸页哗啦啦翻动。

　　“所有的离别都是重遇。林夏以为自己死了，却忽然重生在2040年……”
　　“她不遗余力地扮演着他的下属，最后为保护周栩辰而死。”
　　“第一次循环结束。”

　　周栩辰摸了摸已经发灰的铅字，这些叙述他已经看过千遍万遍，但未来并非只循着预定的轨迹发生。
　　比如，她原本是替他挡了黑粉袭击而意外坠亡的。尽管他规避了书中的方式，却又让她在另一种层面上因他而死。
　　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没有变。

　　周栩辰想得心浮气躁，纸页上的文字却开始溶解。
　　黑色墨迹聚成一座小山，在空中打散，重组为另一行字：“穿越者死于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
　　他瞪大眼睛，深深凝视着被重写的命运。
　　字体却再次浮动，“林夏惶恐地坠入黑暗，当她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20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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