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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老师
莲华回归天野家的第三天。
作为天野家的继承人,天野莲华在应当的时间里拜访禅院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在妈妈又哄又抱的诱导下,莲华终于穿戴上华丽的和服和繁重的首饰,不乱跑也不乱动,乖乖跟在天野家主身边。
天野家主嘴上一刻不停地说着注意事项。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笑笑,对,这样子就好。”妈妈替她把红丝带绑在手臂上,安慰着眼周红红的莲华。
被评价为不符合少家主尊贵身份的金项圈被换成了金手镯。
天野和也和天野美雪把莲华送上了车。
如同到来时一般无聊沉闷,莲华跟着天野家主,离开了这座古朴大宅。
“家主大人,莲华大人,请下车。”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低垂着头。
别扭的不适感让莲华略过了司机摊出的手,轻巧地跳下车,翻飞的衣袖像鸟儿的翅膀。
在此等候的禅院家侍女和几个“炳”部队的成员迎了上来,为他们引路。
不愿意牵着天野家主的手,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的她只好交错着握紧自己的双手,扁着嘴巴,低头,亦步亦趋地走在路上。
禅院家的宅邸与天野家风格相似,都是古朴典雅的,像从久远的历史一路走到今天。
莲华规规矩矩地跟在天野家主身后半步,脚趾被木屐磨得生疼,总是边走边扭动调整着姿势,再轻轻的转一下脖子。她无心欣赏精心设计的回环走廊,错落有致的树木花草,扫过的人脸都带着如出一辙的低眉顺眼,姿态是千篇一律的恭敬,远处路过的人们用观察的眼光在窃窃私语。
想念蝴蝶、想念风筝、想念暴雨、想念树叶的声音。
左手拨动着右手的镯子,她想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
一个小男孩拦在他们面前,上挑的漂亮眼睛充满不屑。
“是直哉啊。”天野家主挂着好长辈的笑。
他来来回回地扫视了莲华,稚嫩的声音带着高傲,“你就是天野莲华?天野家的家传术式?”
说着就嗤笑起来,“怎么看都比不过我嘛。”
“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周围的侍从连连把他捧高,一刻不停地说着“直哉少爷是天才”这样的话。
于是他趾高气昂地跨步走开了。
莲华看着他,像看着到处乱拱的小猪。
一般来讲,听到这些话她是会生气的,但是对蠢蛋除外。
侍女拉开了描绘着绮丽浮世绘的门。酒酿的味道弥漫出来。
天野家主堆着笑向一个手握酒盏的男人问好。
“您还是老样子啊,直毘人兄。”
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挥着酒盏往天野家主的方向轻点,仰头灌下所有酒液。
“听说天野家最近有喜事啊。”
禅院直毘人站起来,合着手走到莲华面前,蹲下身子,带着酒气的大手揉了好几下莲华的头,力度大得莲华整个人向后仰,珠钗散落一地。
“是个好孩子。”在天野家主欲言又止的脸色下,他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又捏起莲华鼓起的腮帮子,“第一次来禅院家吧,小孩子自个玩去吧。”
莲华有些不知所措地瞥了天野家主一眼,看他轻轻颔首,才跟着侍女小步跑出去。
禅院直毘人又扬声说,“禅院家地板还挺干净的,白袜子脏不了。”
莲华一听就甩开了脚上的木屐,噼噼啪啪地跑走了。
天野家主暗骂莲华得意忘形,连忙向禅院直毘人赔笑,听得他直摆手。
“来喝酒,喝酒——”
自由行动的莲华很快就挣脱了跟随其后的侍女,像脱离樊笼的小鸟一样到处乱跑,将禅院家一众“粗俗无礼”“拉去管教”“女人就该关在屋子里”的话语甩在脑后,只顾快活地奔跑着,长长的袖子像翅膀一样飞扬。
即使是苍蝇,飞久了的嗡嗡声还是惹人心烦。跑累了,她拐进了没有人的庭院,靠着粗壮的树干,躲在角落里。
禅院家主也会骗人,明明这里就很脏。她的袜子已经黑透了,被她脱下来丢在一边。
莲华盘腿坐下,透过树叶的缝隙仰望天空,风声沙沙,还会吹下顶上的花瓣。她比划手指,就着阳光作手影,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三年六个月……”
是她最喜欢的朋友的故事,哪吒闹海。
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一些不和谐的争吵声还是响在不远处。
莲华从树干后探出头,好奇地观察现状。
一个背对着她的,十分高大强壮的青年被几个拿着武器的家伙围起来。
“禅院甚尔——”
他们脸色凶狠,带着强烈的嫌恶,七嘴八舌地奚落那个沉默地站在一边的禅院甚尔。
“怎么还有脸出现在禅院家。”
“没有咒力的猴子就该在烂水沟里发臭!”
“禅院家的耻辱!”
“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持续不断的咒骂越来越恶毒,在莲华忍不住抓起石头要丢过去的时候,禅院甚尔动了起来。
他往前跨上小步,四周的人就急忙后退两三米的距离,喉咙也被扼住了一般,再说不出话来。
禅院甚尔挑起眉毛,扯动带着疤痕的嘴角,“哦?”
凌厉的风呼啸而过,尘土飞扬,他们还没来得到逃跑,就被尽数扫倒在地,在拳拳到肉的打击里哭喊着求饶。
他勃勃昂扬的生机打碎了沉闷的空气,炫目极了。
莲华已经看呆了,直到手上的石头掉下来砸到自己,她才回过神来,欢呼着跑上前踹了两脚。
禅院甚尔对她的存在没什么意外,像早已知晓似的,倒是她的行为让他有点兴趣。
“小鬼,哪里来的?”
他居高临下,垂目注视着打得气喘吁吁的莲华。
“我叫莲华!天野莲华!”她撑着膝盖喘气,扬起脸笑。
天野家。附属于禅院家的家族。一样的垃圾场。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莲华扑过去抱住腿。
“老师,老师老师,禅院甚尔老师——”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天野小鬼,“你疯了?”
莲华一脸死不悔改的倔强,眼里是快要溢出的崇拜,“我是你的学生啊老师!”
他被无语笑了,“我可没听说过,直毘人那老头给我塞了什么学生。”
总之,莲华就是不肯放手。
禅院甚尔也懒得扒开她,就让她挂在他的腿上晃荡。
好在他的裤子也很结实。
莲华死倔死倔的,张嘴闭嘴就是老师,各种路人奇异复杂的眼光都阻止不了她。倒是禅院甚尔感受到久违的燥热。
“老师我一定会孝敬您的!”
“够了。”
“是真的!老师!”
“……够了。”
最后莲华是被赶过来的侍女带走的。
“莲华大人,天野大人正在找您。”
她只能不甘心地松开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咒术师找什么天与咒缚当老师。”目送莲华消失在远处的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乱如杂草的头发,蹭得花花的脸蛋,沾满尘灰的脏污衣服,
丢失不见的袜子。
看到莲华时,天野家主差点晕倒了。
这不是我们的继承人吧……
禅院直毘人豪爽地拍拍莲华的后背,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莲华的脑子里只有她失散多年的老师。
顶着天野家主灰败的脸色,她惴惴不安地抓住禅院直毘人的袖子轻轻晃悠,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叔叔叔叔,能不能请禅院家的一个人给我做老师呀?”
禅院直毘人有些新奇地看着她大胆的行为,顺着她的话问,“你看上谁了?”
“甚尔老师,禅院甚尔。”莲华脆生生地回答。
没等禅院直毘人表态,天野家主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小孩子闹着玩呢。”
警告地瞪了莲华一眼。
她依旧梗着脖子,迎着禅院直毘人审视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在一片寂静之中,禅院直毘人拍拍她的头,哈哈大笑,“这得看甚尔的意愿了。”
没有再多寒暄几句,天野家主拉过仍欲开口的莲华告了别就走。
坐在回去的车上,他一直不停地鄙视着禅院甚尔,把他踩得连蝇虫都不如。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身为“天与咒缚”,被上天赋予束缚,拥有了极致的□□,却零咒力的禅院甚尔,在禅院家里,就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
天野家告别后,禅院直毘人就叫了禅院甚尔过去。
“甚尔,天野家的继承人,天野莲华,请你去当她老师,”禅院直毘人喝着酒,咂咂嘴道,“你怎么想?”
禅院甚尔一脸不耐烦,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酒,“那小鬼还是继承人啊,天野家要死绝了吗。”
禅院直毘人拿回来自己喝,“这两天才找回来的,还是家传术式。”
“咒术师找天与咒缚当老师,恐怕脑子有病吧。”
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只是一味地喝酒。禅院甚尔也没多少耐心陪他耗下去,起身就要离开。
“之前你说的脱离禅院家,”禅院直毘人从酒里抬起头,“等你给禅院家干活到明年,十八岁后,你就可以去外面接任务了。再
给你一年的时间,要是能击败我,你就自由了。”
禅院甚尔俯视着他,“还要一年?我十八岁你就打不过。”
“哈哈,”禅院直毘人又朝他敬酒,“那就当我再留你一年吧。”
“等你准备好,就去天野家当老师,到你自由为止。”
“当然,任务还是挂禅院家的。”
禅院甚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禅院直毘人对影独酌,摇晃着头脑,“给天野家继承人当老师,是好事啊,甚尔。”
说罢又仰头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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