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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不信。
沈寄明眯着眼睛看他。
“请你相信我,下午让我出去休息半天,明天我的效率会更高。”
“这叫做动力激发。”
盛悬山眼看拗不过他,妥协道。
“那你下午要去哪?”
又解释:“沈老让我注意你的行踪。”
沈寄明在他问完要去哪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你倒是坦诚,把监视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盛悬山并不接受“监视”的说法:“只是担心你。”
沈寄明没计较这些:“我也不确定,可能去一家咖啡馆坐一下午,或者找个地方写生,或者……钓鱼?”
盛悬山忍不住道:“……你没想好要干嘛就要出门吗?”
沈寄明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想好?只是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或者亲近一下大自然不行吗?”
“……行。”
沈寄明把桌案上的文件一一整理好,见盛悬山还站在对面没动,狐疑道:“你不会还要跟着我吧?”
盛悬山没否认。
沈寄明好笑:“还说不是监视?”
又大方道:“算了算了,看来你这工资也不是很好赚。”
正午,外头蝉鸣刺耳,香樟树叶绿得发油。头顶阳光正盛,水泥地面白得刺目。盛悬山不是很理解沈寄明为什么有车不开,而非要带着他等公交。
有些热,沈寄明脱掉了西装外套,身上只着一件衬衣,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盛悬山盯了一会,觉得有些晃眼,移开了视线。
“我们坐哪一路?”
“嗯……”
沈寄明想了想:“待会到站的第三辆如何?”
盛悬山情不自禁皱眉,却也没有反驳。
“好。”
沈氏办公大楼地段寸土寸金,公交线路也多有重复,靠站的第三辆很快就到了。
上车前盛悬山特意留意了线路,以免待会回不来。
沈寄明倒是大大咧咧,闷着头就往上去。
现在并不是节假日,也不是通勤时间点,车上人不多,大都是些老年人。两人在最后一排坐下。车上开了空调,窗户紧闭着,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还是有些晒人,但是沈寄明并没有拉上窗帘。
并没有人说话,但车厢内也并不安静。广播报站的机械音、车辆运行的轰隆声还有空调呼呼的吹气声……交杂在一起,很是嘈杂。
盛悬山不喜欢嘈杂,默默抿平了嘴角。
沈寄明冷不防开口:“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嘈杂的感觉吗?”
沈寄明点了点头:“对,嘈杂但是又很安静。”他忽然又摸上盛悬山的手臂,那里被阳光照射着,落下小片金色,带着温度,“又温暖又凉爽。”
他动作间,不住有浅浅的蔷薇花香渗出,萦绕盛悬山鼻尖,他垂下睫毛,视线落到和自己相接触的那只手。
很白,手指匀称修长,指甲也很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闪着微光。
沈寄明还在继续说:“感觉很矛盾,但又像一个圆,很完满很和谐。”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受总是给我带来无尽的灵感。”
盛悬山并不理解,他只觉得嘈杂、又冷又热,而且这样坐久了皮肤可能会被晒分层。但他并没有泼冷水,只淡淡道:“这样啊。”
沈寄明看出他的心口不一,并不介意,盛悬山本就是被迫跟着他出来闲逛。
他们坐了挺久,一直到沈寄明能在路边看见花,才下车。
“近郊的公园。”
盛悬山看了眼路牌。
“近两年应该有开发的计划。”
沈寄明却完全没在听,自顾自往里走。说是公园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设施,大部分都是植物。看起来也很久没人打理了,树木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过于茂密的枝叶伸探到人行路,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沈寄明随口道:“感觉很凉快。”
盛悬山并不太认可:感觉有蛇。
沈寄明沿着树影斑驳的小路走了一会,忽然蹲下身。盛悬山顺他动作看过去,目光落到路两边。是分不清品种的小野花,藏在茂密的野草之中。蓝的粉的黄的,杂乱不堪,并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盛悬山你看。”
沈寄明背对着他,手上不知道在捯饬什么。
盛悬山犹豫了会,在他身旁蹲下。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盛悬山话音未落,就见沈寄明伸出手拨开了一处草丛:“还真有蛇……”
隐藏在杂草后的是一只小麻雀,半个身子都被一条蛇含在嘴里,挣扎微弱,黑黢黢的眼珠覆着一层透明的水光。
沈寄明惊奇道:“它在哭……”
暑气蒸腾,沈寄明的话语被淹没在树叶的沙沙声里,记忆的大手将盛悬山的意识拽回了某个不知名的夏天。
“姐姐,它受伤了。”
稚嫩的手上是一只衰微的雀鸟。单薄的羽翼震颤着,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有人来到了面前,抓起了那只雀。
女人声音居高不下:“你想救它?”
盛悬山轻轻点头,却不敢出声,视线落在自己空空的掌心,上面残留着雀鸟的体温。
下一秒,点点鲜血自上空滴落。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淌下,爬满整条小臂。
盛悬山抬头,没有人。只有一只湿漉漉的鸟眼,黑洞洞地盯着自己。
一滴水珠在鸟眼成型,掉到盛悬山脸上,忽然变成一片汪洋,将他吞没。
有手抓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按进不知名的水。
“贱种,你这个贱种!”
“让你救鸟,救鸟,你怎么不救救我!你救救我啊盛悬山,你救救我!!”
“盛悬山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盛悬山……”
“盛悬山!”
一声蝉鸣刺破耳膜,破开了无边的水面。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余光扫过,是沈寄明关切的脸。
“你脸好白……”
盛悬山喉结滚了滚,回神,低头,那只鸟却不见了。
被吃了?
眼前又伸出一双白净的手。
“你在找它吗?”
羽翼残破的幼鸟正乖乖躺在沈寄明手心。身上肉眼可见裹挟着一些不名状的粘液。
“你……”
盛悬山有些错愕。
你直接把它从蛇嘴里取出来了?
看出他未尽之语,沈寄明道:“捏七寸,蛇就自己松口了。”
似乎徒手捏蛇七寸是什么很常见的事情。
盛悬山低着头,脸上表情晦涩不明:“它死了吗,一动不动的。”
沈寄明于是用手指戳了戳,小麻雀很顽强地震了一下翅膀。
“动了动了,还活着!”
说这话时他很欣喜地抬起头,冲盛悬山笑。
盛悬山被他的笑晃了眼。
“你……要救它吗?”
沈寄明点点头:“都把它从蛇口里捞出来了,当然要好事做到底了。”
“那……不逛了?”
沈寄明的脸上写了八个字:你在问什么蠢问题?
盛悬山默默闭上了嘴。
走到路边,沈寄明很积极地拦着车。
盛悬山站在他身后,幽幽道。
“如果你让我开车出来,现在就已经把它送到医院了。”
沈寄明背对着他摇头,发丝被一阵阵清风拂乱:“但是如果开车出来,我们就不会到这里,它现在也就已经被吃掉了。”
“可这也只是大自然的食物链……或许那只蛇会因为你刚刚的举动而被饿死。”
沈寄明沉默了会,回头看他:“我还以为是你想救。”顿了顿又补充,“你刚刚的表情看上去可心疼坏了它。”
盛悬山迎着他清亮的眼睛,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沈寄明没多坚持:“好吧,那是我会错意了。不过事已至此,如果那条蛇真的因为我饿死了,就等我死后再去给它赔罪吧。”
话音刚落,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二人面前。
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司机按照沈寄明的要求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还好,蛇没毒,简单包扎一下,等翅膀长好就没事了。”
“好,谢谢医生。”
沈寄明小心翼翼地从医生手中接过小雀。医生手很巧,小雀受伤的脚上用绷带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见他动作谨慎,医生没忍住道:“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捡来的麻雀送到我们这来呢。”
沈寄明笑笑,拿食指蹭了蹭麻雀的小喙:“也算是有缘,随便一出门就遇上了,那就顺手帮一帮喽。”
沈寄明捧着小麻雀离开诊室,盛悬山正坐在外面走廊,见状起身迎上来。
“盛特助,我要回家了,你还要和我一起吗?”
盛悬山看了眼包的严严实实的小鸟。
“我送你。”
“真的吗?我打算走回去。”
“嗯,我走着送你。”
“好吧。”
于是就这样慢悠悠启程了。
离开公司时1点不到,现在居然也已经3点了。
两人一鸟,沿着街边建筑的阴影,在太阳下缓慢挪动。
走到半路,日光实在炎热,盛悬山忍不住脱了外套,沈寄明背上白衬衫却无半点汗湿的样子。
这人都不会热的吗?
正腹诽着,前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沈寄明转过身来,面色严肃。
“我想上厕所。”
盛悬山:“……你。”
沈寄明东张西望一会,接着不由分说抬起盛悬山的手掌,将小雀轻轻放上去:“前面就有个公共卫生间,你帮我抱一会。”
抱……?
盛悬山低头默视着手心脆弱的生灵。小雀被包扎后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已经能探头探脑了,湿黑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盛悬山。
盛悬山有些不自在地拢起手,挡住小鸟的视线。
心道:运气好的小家伙。
卫生间并不远,沈寄明很快就去而复返,接回小雀时手上还有亮晶晶的水渍。
盛悬山瞧见了,伸出去的手在半途中又掉转了方向,把小雀重新收回:“你手上有水,会把绷带打湿。”
沈寄明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细节,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才悻悻道:“好吧,刚好手酸了,那你来替我抱吧。”
说罢就继续转身前进了。
盛悬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又是抱。
总觉得沈寄明对抱的定义似乎有些奇怪……
路程不算短,但也并不很长。只是沈寄明看见什么流浪的小猫小狗都要停下来逗一逗,花费了不少时间。导致两人到沈宅时日头已经落下大半,瑰丽的晚霞爬满了天边。
“辛苦了,盛特助。”
沈寄明打开院门:“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盛悬山摇摇头:“不了,本职工作,公司还有事情要我处理。”
“好吧,那拜拜~”
沈寄明捧着,不,按他的话来讲应该是抱着小雀跟盛悬山告别。身后是沈宅开得烂漫的,四季都不会枯萎的花。
盛悬山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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