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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浊,我想和你一决生死。
城隍庙正殿的屋顶破了好几个洞,光线透过破洞斜斜投射进来,尘埃如幽灵般肆意飞舞。神像歪歪斜斜地闭眼躺在神台上,面部早已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五官扭曲,原本庄严的神情变得诡异而又狰狞。
楚明浊微微一躬,取出行囊中的手帕。他将那把短刀擦拭干净,侧身将刀摆至身旁。在他背后,林玄清手中镰刀离他一寸之遥。
汗水一滴滴淌下,刀也一点点刺进。林玄清不知他为何没有转身,但他明白这或许是他主动杀死楚明浊最佳时机了。武力越高,对身边人的警惕也就越弱。前世的他如此,眼前的人亦是如此。
“林玄清,这把刀,我留给你。”楚明浊放下大雁,仰望着神台上的残像。
这句话如一颗石子打破了林玄清内心的死水,让其喧嚣、沸腾、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抬头,皎皎皓月,漫漫乌云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俯视一瞰,明烛长影,飞萤烁火皆为群观。林玄清将镰刀收回了系统空间,可那种畏惧与迷茫仍旧掩盖了他。
林玄清在颤抖,在害怕。
他充耳不闻001的劝诫,敞开内心思考着自己。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现在杀死了楚明浊,那他和前世背刺自己的楚明浊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会成为前世的楚明浊,成为自己最痛恨的人。
“宿主,你千万不要心软,不完成任务还清债款真的会被清算的。”001炸毛,扒拉林玄清的脸,愤怒道:“像他楚明浊这般忘恩负义之徒根本不值得同情。”
“001你忽略了一个事实:我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你告诉我的一切、我在剧本中看到的一切都如雾里看花,看不清,摸不着。”
林玄清颤抖盯着自己的双手,在识海中回答001:“我的爱不清,我的恨亦不明。”
001沉默无语,对于现在什么都没想起来的宿主来说,杀死楚明浊无疑在考验他的道德与良知。
“楚明浊,我想和你一决生死。”
楚明浊背对着他,他拾起架串在篝火上的大雁,开口:“雁,熟了。”
“你是伤患。你先吃。”
林玄清无语地看着对方,再次重申一遍:“如果你我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我希望用公平的方式决定是生是死。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事在人为。”
楚明浊看着他,仿佛深情无比。嘴里却吐出:“知道了,你先吃吧。等过几天再打。”
“为什么?”林玄清按住他的手,直视他发问。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林玄清,这个答案很重要。
“我有把握能过试练。等过了试练彻底安全之后,你我同盟即毁,到时……”楚明浊没有把话说绝,他再次拿起他烤的那雁,坚持道:“趁热吃。”
林玄清接过楚明浊手中的大雁,没有急着下口。他凝视着楚明浊一一对方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脖间的碧玉衬得他温润如玉。
如果这些都是伪装,他楚明浊演技便是炉火纯青了。林玄清咬了一口雁肉,忍住呕吐的欲望,对上楚明浊探究的目光。
“没熟。”林玄清竟格外熟悉这个味道,是自己上辈子被楚明浊毒傻了。
“……啊,不会吧?”
月落日升,吃新节上。
吃新节是苗家子民庆祝新米丰收,祈祷风调雨顺的节日,这个节日在试练之地亦是如此。
鬼师携着童男童女,神情庄重在附近的田间地头采新。翠绿稻穗、当季各式瓜果被一一摘下,挂放在村中央的槐树下。
饿了半宿的林玄清坐在屋檐观看他们游行,嘴里吃着偷来的枇杷,将枇杷籽吐向空中。他腰间的短刀极不安稳地嗡鸣,表达对林玄清的不满与抗议。
“是你主人把你安排给我的,你要生气也该对着你主人生气啊。”林玄清轻触刀柄,试图同它说理。
刀,骤然间平静。林玄清转眸,看见刀的主人回来了。
楚明浊轻快的身影在吊脚楼中穿梭,经过飞檐翘角,飞回到林玄清身侧。
“我换了些米糕回来,你要尝尝吗?”
林玄清别过头,不好意思一直吃他的东西,虽然楚玄清烤的大雁极其难吃,但这也是重生后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他做食物。
他将手中的枇杷丢给楚明浊一串,边抖腿边咬米糕。新米做的米糕清甜而软糯,一囗下去,唇齿留香。
楚明浊浅笑,脸上挂起两个梨涡。他剥开一颗枇杷的外皮,直接吞咽下去。“好酸。”楚明浊蹙眉,精致的丹凤眼眯成了两道狭长的秋水,带着几分痴怨。
这可不怪他林玄清,他又没说枇杷的味道,而且已经把最甜的留给对方了。欺负、捉弄楚明浊,尤其看对方那张委屈生气的脸让林玄清莫名爽快。
“这几天的枇杷,本身就酸。”林玄清不敢再看楚明浊受气的脸,继续观察槐树下的动静。
苗寨首领张长春是位三四十岁的男子。他五官端正,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袍,长袍上绣满了繁复精美的苗绣图案。而他抢来的妻子吴萝戴着满身的银饰,恭敬地跟随在他身后。
“望五谷神王,继续护我辈子民。” 张长春接过其妻吴萝及黄衣侍女斟满的三杯浓酒,沿边泼洒在地上。他身后的子民跪地叩拜,香烟袅袅升起。
一声声爆炸从人群中涌出。腥红浓雾从空中接踵而至,整片祭坛笼罩在惊恐中。
“诸位莫慌。”张长春尝试用内力驱散这红雾,寻找爆炸之物。
“让妇孺先离开。”张长春说罢。将吴萝交于侍卫手中,让她先离开。
林玄清起身,按住腰间短刀寻问:“这是怎么回事?”
“雾是幻术,爆炸是有人施了爆破咒。”
林玄清不明白为何对方能一脸镇静观看这场混乱,还如此平静地叙述。他大步跨过楚明浊身侧,欲下屋檐救人。
楚明浊食指勾住他的腰带,将林玄清往自己身上带。他双眼波光粼粼,语气中带上几分无奈:“你先留下,别做无用功。”
这幅登徒子的作风直接唬住了单纯的林玄清。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上了楚明浊的贼船,迅速地与对方隔开一丈远。
“我不吃你这套,”他仰头藏起涨红的双耳,继续道,“你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无用功?”
“字面意思。”楚明浊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不肯再多做解释。有些事,注定要身临其境才可解。
“夫君!”
护送吴萝离开的护卫掀开了自己的面罩,拦腰扛起就跑。
“夫君,长春!救我。”吴萝努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她扶正头上银冠,一路掩面啼哭。
护卫的同伙纷纷汇合,一个长发女子扯下面纱不满对吴萝道:“我们这是专门来救你的,你难道还真感激那个杀了你全家还抢走你的苗族族长张长春!”
在护卫肩上吴萝动作停滞一息,双手握拳。紧接着她奋斗地抓挠着对方,爆发出一阵阵哀嚎。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不靠自己的丈夫又能靠谁?”吴萝的眼中有恨,却又迷茫痛苦。她如此说,不知是为宽慰自己还是他人。
“愚不可及,你就不能靠自己吗?”长发女子阖眼,一手刀劈晕了吴萝。三人欲走,张长春领着追兵已至。
“快将我夫人交出来,否则定叫尔等贼寇好看。”张长春抽出长刀,直指三人。苗寨内一般的迅移咒术都无法生效,三人注定无法轻易离开。
红雾被驱散,村中祭坛再次显现出它的全貌。张长春领着追兵将三人团团围住。
“给我上。”众多青壮男子提着锄头蜂涌而上。长发女子甩出一道道爆破咒,另外两个同伙边扛着吴萝,边向前开路。
张长春站在包围之外,指示身边的人作战。他拿刀命身侧之人:“你也给上,还有你、你!”他一顿命令之后,才发现潜入了一名黄衣侍女。
“大人,奴家好怕。”那名女子胆怯地躲在张长春身侧。张长春还没来及发得作,一道剑光就朝他劈来。
那名黄衣女子就是何冉彤,她从腰间抽出软剑,直取张长春要害。
看着槐树下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林玄清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下方的试练者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楚明浊颔首,微微叹息道,“不过,都太年轻了,经历不够。”
林玄清没来得及揣测,一道急厉的命令划过空际:“放箭!”
“张长春他疯了吗,他连他的妻子、族人都不顾了吗?”长发女子惊讶地睁圆眼,不可置信地发现四周吊脚楼里围满了弓箭手。
“哈哈哈,你们早已入了鸿门宴,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席中霸王,生死由自己作主吗?”张长春疯笑,满意地看着他愤怒的表情。
顷刻间,射出的箭矢遮天蔽日。
楚明浊站起身,绿色衣袂在狂风中翻飞。恍惚间,林玄清仿佛看到前世那个穿着麻衣的楚明浊与眼前人重叠。
他朝林玄清伸出手,望向远方开口: “准备好,轮回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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