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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恨的
入夜,我抱着一团被褥回到寝屋中,果不其然,展子义一依旧式将原有的一床盖被让给了我,自己在床榻内侧,卧着寒意入了眠。
我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怀中的盖被盖于他身上,却还是惊扰了他。
蓦然惊醒,他微有些发愣地看着我,双目相对,我亦有些无措,扯起嘴角尴尬笑道:“抱歉,惊扰到了你。”
“……”他似充耳未闻,依旧一语不发地望着我。
我有些发怵,慌忙补充道:“夜里寒凉,小心染上风寒。你放心,被褥是干干净净尚未用过的,已命人在太阳底下晒过,盖着会很暖和。我特地差人挑的厚实点的被子,若是盖着太热,我再差人重新挑层薄一点的。”
他眼中闪烁,神情有些恍惚,紧紧盯着我,似在思索探寻着什么。
他愈是一声不吭,我心中愈是忐忑:“昨夜卧睡之时,我可曾碰到你了?还是鼾声吵到你了?”
他开口道:“你们一家真奇怪。”
“啊?”我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逼无奈娶一个男妻,为世人所耻笑,自尊扫地,脸面尽失,甚至无法传承香火,延续子嗣。凡此种种……你不恨吗?”
“啊这个嘛……”子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圣上赐婚当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
“我赐你展将军之子展子义?”
“什……什么?”
“还要朕再说一遍?”
“圣上,臣听过黄金万两,绸缎百匹的赏赐,亦听过封地升品,加官进爵的赏赐,可这大活人如何赏赐?您,您是说让将军之子做臣的奴仆?”
圣上冷哼一声:“你想的倒美。”略微停顿,语调升高:“是让你八抬大轿把他娶回府里做你娘子,朕已开口赐婚,张辰铭,你还不快快接旨。”
一道惊雷劈下,我如坠深渊。
往后的几日,我将自己关于阴暗的屋室之内不让任何人靠近,不吃不喝半梦半醒,绞尽脑汁亦想不明白这荒诞不经滑谬无稽的一出为何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可最终还是释怀,天子面前,无计可施。
更何况还有一个少年,或许会承受比我更多的苦楚。
为世人耻笑的不止我,还有他。
时光流转,回到现下。眼前的这个少年脸上透射出万千不解。
我不恨吗?我也想问自己。
至少……在我自闭于幽暗之室冥思苦索的那几日,我是恨的,在他八抬大轿停于太傅府牌匾之前时我亦是恨的。
但是后来……
我诚实地告诉他:“原本是恨的。但在揭开你红霞披盖的一刹那,便不再恨了。”
凉风从门缝中钻入,摇曳了烛火,幽光在子义脸上虚晃了晃,我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觉红烛的映衬下,他原本白璧无瑕的脸上亦微微泛红。
“休要胡说八道。”我听见他这么回我。
他盖着新被侧转过身去,打算无视我继续睡觉。
我不依不饶,凑过去,却不至于碰到他:“喂,我俩打个商量怎么样?”
“你也莫要太过严苛,这睡觉哪有不翻身的。”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心虚,他入睡时还真就是安安静静纹丝不动的。“倘若我晚上碰到你,你能不能大人大量网开一面,至少下手……轻点?”
又扯了扯他的被子:“这么早睡做什么?白日里又不用早起,你在府里睡到日上三竿太阳照屁股都没人管你。嗯?你睡着了吗?”
“不过我属实佩服你们这群习武之人,为人处事刚毅果决,寝食作息又井井有序。不像我,每次都要借助读书才能入睡。方读完‘子曰’两字,便有了睡意。”
“咦?”我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这屋室内怎么骤然这么冷,子义,你冷吗?”
我见他徐徐起身,双肩微微抖动,想必也是寒风刺骨,不得安寝。
“要不我们两床被子叠……”
……
……
……
“食不言寝不语,你再啰嗦,我就让你变成哑巴,再开不了口。”
我轻触了下脸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嗬,一点不手下留情。
和他道了声好眠,便乖乖噤声。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就在身侧,一闭眼还满是他的神情样貌,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一双清澈明朗的瑞凤眼,一张疏淡冷漠的脸,若是笑起来该是什么样?
白日里用膳时,明明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却还是把娘亲夹得菜吃的干干净净。
原来子义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之人。
脑中浮现起院中一角,用膳后的他扶墙干呕的身影,竟莫名生出一丝愧疚。
“吾儿啊,你定要好生待他。”
何须娘亲提醒,我是他相公,我不待他好谁待他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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