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烬余温

　　教室里的欢笑声像针一样扎人。

　　周念低头收拾书包，余光里是同学们互相交换的礼物——彩色包装纸的巧克力、会发光的钥匙扣、手写的贺卡。他的抽屉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右上角用红笔标着"98"。

　　"周念！"班长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个系丝带的小盒子，"这是......"

　　他下意识伸手，却见对方尴尬地转了方向："呃，能帮我把这个传给李雯吗？"

　　放学铃响得比往日早。周念站在校门口，看着同学们成群结队涌向甜品店，手里的书包带攥得发烫。
　　筒子楼安静得可怕。

　　母亲的夜班表贴在冰箱上，今天那栏画着鲜红的叉。周念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盘冷掉的炒青菜和一碗结着油花的汤。

　　辉仔。

　　这个名字突然蹦进脑海。他抓起书包冲出门，右脚踝已经消肿，但跑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程野开门时穿着便装，手里还拿着猫罐头。

　　"今天这么早？"他皱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周念，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双手，"儿童节没活动？"

　　辉仔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喵喵叫着蹭周念的裤脚。少年蹲下去抱猫，额头抵在猫咪柔软的毛发里，闷声说："学校提前放学了。"

　　程野盯着他发红的耳尖看了三秒，突然转身进了卧室。五分钟后，他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出来："换鞋。"
　　小镇后面的树林比想象中茂密。

　　程野走在前面开路，手里拿着根长树枝拨开蛛网。周念抱着辉仔跟在后面，小猫好奇地东张西望，爪子勾住他的衣领。

　　"到了。"

　　藏在灌木丛后的是一座歪斜的小木屋，外墙爬满藤蔓，屋顶的铁皮锈成了红褐色。程野从兜里掏出钥匙——真正的老式黄铜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一室尘埃。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出奇地整洁：旧轮胎改成的矮桌，铺着格子布的沙发，铁皮桶里甚至插着几支野花。

　　"你......"周念睁大眼睛。

　　"十四岁发现的。"程野把登山包扔在沙发上，掏出一包湿巾开始擦桌子，"以前是花农放工具的地方。"

　　辉仔从他怀里跳下去，兴奋地探索新领地。周念站在原地，看着程野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面包、水果、甚至还有两罐可乐。

　　"儿童节快乐。"程野拉开易拉罐，气泡涌出的声音像一声小小的欢呼。
　　黄昏的光线把仓库染成蜂蜜色。

　　周念盘腿坐在地毯上，听程野讲他往烟囱里扔鞭炮被福利院罚扫厕所的壮举。刑警队长说这些时眉眼生动，下巴上的疤随着笑容舒展，仿佛变回了那个顽皮的少年。

　　"你呢？"程野突然问，"最想去哪？"

　　周念捏着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游乐园。"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有摩天轮的那种。"

　　程野的视线落在他发红的指尖上。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辉仔玩累了，蜷在周念腿边打呼噜。

　　"我偷过园长的草莓。"程野突然说，"藏在枕头底下，结果半夜被老鼠吃了。"

　　周念"噗嗤"笑出声，笑到一半突然哽住——程野的手掌按在他发顶，很轻地揉了一下。

　　"明年。"程野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带你去坐摩天轮。"
　　返程时下起了小雨。

　　程野把外套罩在周念头上，自己只穿了件短袖T恤。雨水顺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滑下，那些陈年的伤疤在暮色中泛着水光。

　　辉仔躲在周念怀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走到岔路口时，程野突然转向了一条陌生的小路。

　　"送你回家前，"他指了指亮着暖光的便利店，"儿童节得吃蛋糕。"

　　橱窗倒映出两人的身影——高大的刑警和抱着猫的少年，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彩画。周念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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