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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鳞灼夜(2)
芦苇荡深处突然响起三短一长的鹧鸪哨,顾清文尚未回头,十余支带倒钩的弩箭已擦着耳际射入追兵马队。硫磺烟在夜色里炸开的刹那,蓝儿撑着竹筏破开苇丛,船头渔灯映亮她锁骨处新添的天地会云纹。
"顾大人欠我第三个人情了。"她甩出浸油的麻绳缠住言奉腰身,"儋州腌鱼桶的账本换云州两条命,这买卖划算。"
竹筏下突然翻出四个水鬼,蛙皮水靠里裹着改良火铳。领头那人摘下呼吸竹管:"周显忠的私兵过不了雷火阵,蓝姑娘在闸口埋了三百斤赤硝晶。"
言奉突然咳着血笑出声:"难怪硫磺味比方才重了三成……"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冲天的蓝焰里隐约可见人马残肢。
言奉扯开染血的蟒袍,露出小腿狰狞伤口,药粉混着硫磺沫按上血肉的瞬间,言奉额角青筋暴起:"东南半里芦苇荡有接应船,船底夹层备着换洗衣物。"
蓝儿突然甩出鱼叉,将试图攀筏的残兵钉入河底,"顾大人可知?这位爷三个月前就买通了儋州漕帮七处码头。"
顾清文盯着言奉后颈随呼吸起伏的旧疤,忽然想起那日地牢里燃烧的赤硝粉——这人眼尾红痣映着火光的模样,竟与记忆中碧鹿书院罚跪的少年重叠。
竹筏撞上乌篷船的刹那,蓝儿甩出铁钩扣住船舷。顾清文扶着言奉翻进舱内,硫磺烟被夜风卷散,露出舱底暗格里叠得齐整的干衣与药箱。
"这船吃水三尺,载的全是言大人的私货吧?"顾清文踢了踢舱板,底下传来铁器碰撞的闷响。
言奉倚着药箱撕开染血的裤腿,露出小腿上翻卷的皮肉:"顾大人不妨猜猜,暗格里是治伤的参汤,还是锁人的镣铐?"他指尖弹开鎏金扇夹层,取出一枚碧玉药瓶,倒出的粉末混着硫磺味——正是蓝儿先前用的止血散。
乌篷船碾碎江心残月,言奉幽幽的声音传来:"燕国三日后办‘琼林诗宴’,头名可直入翰林院为侍诏,掌修国史。崔元龄此人是燕国清流党魁,与权相李崇明缠斗十年,眼下正缺个能写檄文撕破李党伪善面皮的利笔——比如六年前在江南诗社写《诛佞赋》的‘厄水清’。"
顾清文冷笑:"言大人是要我这盿国官去当敌国还是佞臣崔元龄的刀?"
"当他的知音。"蓝儿笑道,"李崇明上月毒杀崔元龄门生,反诬其诗作'谤君'。崔党如今声名狼藉,急需一首惊世绝唱翻身"
船外骤起夜枭啼鸣,顾清文忽地念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残句,忽蘸硫磺粉续写:"冻骨化烽烟,焚尽黄金屋"。
"好一个‘焚尽黄金屋’!"言奉低笑,"李崇明在燕国十三州强征‘金屋税’,这诗若传遍茶楼酒肆——
"崔元龄自会捧你入青云。"蓝儿和到。
“你们俩真是会安排啊……”
船外骤起的马蹄声碾碎残夜,蓝儿鱼叉劈开船帘:“追兵踩着尸骨追来了,该启程了。”顾清文抓起青缎袍。
马车碾过碎石滩的声响像闷雷滚过天际,顾清文将言奉推进车厢时,硫磺烟正从河面蒸腾而起,将残月染成诡谲的靛蓝色。他反手扣上车门,看着言奉伤口的眼神闪了闪,言奉躺在一边闭眼沉睡,指尖残留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像一条无形锁链,勒紧了燕国琼林诗宴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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