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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纪胧明叹了口气。这等弹压实在反人类,被逼在母亲忌日当天举着母亲故衣罚跪,自己若是祝亦恐怕早就准备谋反了。更要紧的是,现在自己的靠山正在无休无止地折磨自己的攻略对象,这可如何是好……纪胧明转念一想,心又凉了半截:宁都的人定心知肚明祝亦已恨极了他们,却还将自己送来,说不好自己真的只是炮灰。
这时,静气带着一提着药箱的女医进门行礼。
“娘娘,这是宫中随行而来的周太医,从此由她照料您的身子。”
纪胧明抬头看去,只见那周太医眉眼弯弯,瞧之不过二十六七,自带医者的良善,叫人极愿亲近。她随即走近弯腰察看纪胧明的冻伤处。
静心行过礼后便又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就拿了本书双手承上。
想必这就是严姑带来的书,定是《女则》《女戒》之类。纪胧明兴致缺缺,随手接了来。
“诶哟……”
周太医为她上的药有些火辣辣,刺得她轻呼出声。
“娘娘请忍耐一下,若不上药怕是要落病的。”
纪胧明连书名也没来得及看就忙翻开书,只想快快转移些注意力。
才一翻开,纪胧明就猛地将视线射向静气。
“这书……”
静气面无表情,细长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感,也没有要继续接话的意思。
纪胧明只得继续道:“是严大人让你拿来的书?”
“是。”
纪胧明只得又去细细翻看那书,瞳孔越放越大。
这画功、情节、批语,妥妥一本古代言情狗血文啊!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唇角猛猛看起来,连腿上的疼痛也忽略了。
“那箱子里还有什么书?”纪胧明试探道,“不会都是这些吧?”
静气仍半死不活道:“臣并未细看,只拣了最上头的拿了来。”
看着书上那烈火烹油般的对话,如“你敢和离我就打断你的腿”、“你只要不和离我就散了所有姬妾”、“你就算和离了我追遍天涯海角也会将你挖出来”云云,纪胧明心中暗笑。
最上头的都这么劲爆,下头的还得了!
念及此处,纪胧明将书合上,只见封面处写着“烈女传”三个大字,遂瞠目结舌地又将书打开,眼前却是郎君们真挚的挽留坦白。
真可谓是巧夺天工啊!
纪胧明赞叹着点头,身侧周太医已敷好了药。
“娘娘,这几日莫要沐浴,冻伤处不可碰水。吃食方面莫沾辛辣。多休息,忌过分走动。”
“本宫明白,周太医慢走。”
纪胧明佯装端庄,手下却死死将书往怀里送,不叫人瞧见其中男男女女的小画像。
目送着人影消失在门口,纪胧明立马在书封、书脊、书页处细细翻查有无作者的蛛丝马迹。
这等惊世骇俗之作,怎么看都像穿越者写的。
然将书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什么像样的作者名,只有“后世”二字所在之处相当诡异,如“后世之作”、“后世见闻”、“后世回忆”云云,乍一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作者对未来的小小期待,其中穿插着点点自满,自认为这本书是先进的“后世”才能写出来的。
不会是原主自娱自乐,写点东西来让自己开心开心吧?否则如何解释这书如此精妙的设计,谁能想到“烈女传”另有玄机?若流通到市面上被迂腐的人买了去,岂非立时闹翻天。
纪胧明歪着脑袋对着那书上的小人画像想了半晌,那小人手中的长方体叫她纳闷不已。
连手机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原主果然极有才情。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摸到这美妙的长方体呢。
话本中的女主带着手机穿越,这让纪胧明羡慕不已。若自己也有手机,哪里还用得着日日早睡早起?
正垂头丧气之际,严姑从门外走进。行礼过后便走近细细看纪胧明的伤处,见一切都已妥当才放下心来。一抬头又瞧见纪胧明一脸灰败,她便又皱起眉头。
“娘娘,已发生的事情莫要再想,现下臣的亲笔书信已被李邑带走,不日便会有消息。臣保证,您今日种种,定会一一得到偿还。”
严姑这话暗藏锋芒,纪胧明却越听越心虚。
其实自己只是想出去走走,不成想恰恰撞见人家至亲的忌辰,偏偏太后还派了人来羞辱人家兄长。换做自己也定以为对方是来瞧笑话的,怎能不生气?然她总不能说“我原谅她”这种极致圣母的话,毕竟自己的确没做错什么。
真是一笔糊涂账。
严姑瞥见纪胧明手中书本,顿时喜笑颜开:“娘娘竟看起这些个书来了,臣实在欣慰。往日就算逼着您看您也不愿的。”
纪胧明十分奇怪:“这就是你带来的箱子里头翻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书?”
严姑的笑容瞬间消失:“箱子里头的书都是太后派人整理的,全都是您素日爱看的。随意察看旁人物件儿极其无礼,臣怎会做这等事。”
回头看看后头两个丫头,她又道:“她们二人也是我教出来的,没有您的吩咐,定都不会乱看。”
纪胧明顿时放心不少。
“王爷住在哪里?”
这问题她早便想问。自己所处院落正是王府后殿,为王爷王妃同住之地。可这一个月她连见都没见到祝亦一眼,也不知他是否委身于哪个偏僻小院。
“王爷住在东亭。”
“可有丫鬟服侍?”
严姑闻言愣了愣,看了纪胧明一眼又一眼,还是没忍住:“王妃您难道……”
“这么些日子也没什么人来同我请安,我可不信是王爷体恤,不叫旁人打搅我。”纪胧明饮了口热茶,缓缓道,“怕是府内没有需要同我请安的人?”
换言之,王爷没有小妾,连通房也没有。正如苏醒那日侍女们所言,这府里先前只有郡主一位女主子。
且若有旁的女主子,按着这男人的性子,定会引了来同自己闹几场,怎会就这样让她安安生生地养好病?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只能派出自己的亲妹妹。
古今都一样,上位者百事都念,偏又百事不沾。
是夜,那孔雀几乎要被盯出个洞来时,纪胧明终于闭了眼。
虽在这王府里待着没劲,下面的小丫鬟只知做事,连话也不多同自己讲,就连叶子牌都凑不齐人,但好歹没甚么婆婆妈妈要求自己每日一大早去请安。
严姑虽重规矩,瞧自己的身子依旧虚弱便也不多作要求。
然这天的美梦只开了个头,便叫严姑轻轻推醒。
“王妃,王妃?”
“嗯?”纪胧明根本没睁眼,却依旧将身子转了过来以示尊重。
“若是平日臣定不扰您,可今日郡主来了。”
的确,严姑本想着让纪胧明同宫中贵人一般早起抚琴念书,然纪胧明一会儿装头痛一会儿装肚子痛,将她那望主成龙的心也磨没了。
严姑心中奇怪,明明先前这小丫头还非常要强,不论什么都力争上游,不说琴棋书画,就是古籍也一定要读得比旁人多些才罢休的。然见她面色苍白,尤其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严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相信了——
只是一时受伤罢了。
然她只猜对一半,受伤是受伤,不过受的不是心理上的伤,而是生理上的。那深深的刀口,纪胧明几次被疼得冒汗晕厥,都用飙出来的泪在严姑面前演了十足十成功的苦情戏。
“来了就来了,让她等会。”纪胧明闻言,又将身子翻了回去。
锦被绵软,火炉暖暖,好不惬意。
“这……”
严姑虽讨厌那郡主,可在规矩上,此时已然是王妃该起身接受请安的时辰,隔着窗纱看看院内一行人,又瞧瞧榻上的纪胧明,实在纠结。
这时,纪胧明一个抬腿便将锦被夹住,继续好眠。
那膝上的伤晃了严姑一眼,白皙的皮肤上几道磨出来的血痕,经过昨日周太医的诊治虽已好了许多,如今却也仍旧显眼。
想到自家姑娘让奸人按在地上的情状,严姑又气不打一处来,便也不强求着纪胧明起身了。
“本郡主同她请安,怎的她还不愿?”
银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郡主慎言,王妃身体虚弱还不知因得什么不懂事的阿猫阿狗,绝非有意不见您。”
纪胧明这时才领略了严姑的本事。当女官有个极大的好处,就是能把刻薄的话用最规矩的方式说出来,旁人偏还抓不住把柄。
“你!”祝宁正要走上后殿台阶,却叫身旁丫鬟拦了下来。
“郡主,且忍一时!”
银铃声骤停。
这天儿仍在下雪,严姑站在廊下静静看着院中的祝君同一行人。廊下一丝风也透不进,偏院中正处风口,两边石窗镂空极为细致,恰是穿堂风所过之处。
小丫鬟们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就连身穿大氅的祝宁也不断在袄子下搓着手。
北地天寒,便是穿得再多,在外头也不好待太久的。
“姑姑,娘娘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心的声音才从屋里传来。
严姑一进屋,廊前那一群小丫鬟便纷纷围上来为祝宁暖身子,边为自家主子死命搓着胳膊边回头瞧屋头有没有人出来,生怕落了不是。
屋内纪胧明正端坐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女子的样貌,她心中赞叹。
真真是面如美玉、艳若桃花。
严姑为纪胧明梳着头,面上满是笑意:“王妃好颜色,便是算上北洲,都难挑出第二个来。”
“是吗……”
纪胧明仔细看着镜中女子的面容。
不知原主对着这样一张脸又是作何感想,奉命前来北洲时是否更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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