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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鸡汤,两双筷子
隔壁,大强提了几只野鸠从山上下来,倒拎在手里不停扑腾,萧刈赶过去接着。
“昨天进山埋的陷阱捕了三只,”大强拿给他看,还是活的,只是腿脚受伤,被兽夹夹断了。
他和大强隔三岔五会进山打鸟,有时拎去镇上卖,一只卖十二三文,有时留着自己吃。
野鸠身上没几两肉,胜在味道鲜美,炖汤最合适。
大强媳妇陈香月站在门口,他媳妇比他小一岁,是个腼腆柔和的性子,说到吃,圆圆的脸上笑意更甚。
陈香月接过野鸠:“我和娘今早上山打板栗,足足一筐,再拔根萝卜,今晚炖汤给你们下酒。爹出门打酒去了,很快便回。”
今天捕的野鸠很肥,应该能炖不少油星出来,加上栗子,汤的滋味更鲜甜。
萧刈看着野鸠若有所思,等跟着大强进屋,他突然道:“我那份留着,装一碗带回去。”
说罢,他又补一句:“今日在镇上油饼吃多了,不克化。”
大强心领神会,一幅我都懂的样子:“想给人带回去喝就直说。”
“多着呢,”陈香月往灶屋走:“你多带两碗回去也够了。”
萧刈带了一个双儿回来的事情,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了。人是下午进的村,傍晚就传遍小河村。
大强他娘蔡金花惊了,撂下针线篮子就要冲过去看人。大娘野鸠汤喝多了,腿脚利索的很,冲到门口才被萧刈拦住。
“婶子别去,他胆小,有些怯生,”萧刈连忙把蔡婶劝回去。
隔壁静悄悄,连一丝动静也没有,萧刈听不见任何声音,思绪忽然有些杂乱。
林暮冬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面东西不多,一条手帕、十文钱。还有爹娘的牌位。
他在院里打了水,沾湿手帕给阿奶擦脸。或许是吃了药的原因,阿奶气色好转不少,刚才还醒了一会儿。
碗里的蒸蛋还剩一些蛋花,林暮冬捂着肚子,野菜不管饱。
天色渐黑,茅屋上空星月明亮,他呆呆坐在竹床边,在黑暗中发愣。
发呆没多久,愁思被咚咚敲门声打断,敲了三声。他倏然抬头,眼底露出一些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欢喜。
林暮冬小跑到门口开门,门外空无一人,他眼里的小火苗又唰一下扑灭。
真是饿傻了,以为萧刈在门口。
将要转身,阵阵香味飘进鼻子里。门外小木桌上,搁了一整碗野鸠汤。汤面飘浮淡淡油花,板栗和萝卜炖的软烂,更有几块野鸠肉。
旁边还贴心地放了两双筷子。
林暮冬吸吸鼻子,对正屋里亮起的光笑了笑,把汤端进房间。
两间屋子距离远,林暮冬没发现,正屋的窗台偷偷开了一条缝。萧刈看着他把碗端进去,才放下窗户躺回床上歇息。
或许是喝了肉汤的缘故,林暮冬像是漂浮无依的柳絮,忽然落到地上,渐渐有了踏实感。
深秋夜里冷,屋外的风拂过竹梢,竹叶之间摩擦发出声响,形成连绵涛声,听上去又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
林暮冬躺在柴房,身下柴堆暖和,足以让他安稳睡一晚上。
卧房的小竹床只够睡一人,他让给阿奶,至于柜子里洗干净的棉被,林暮冬不敢肖想,更不敢开口让萧刈给自己再找一间房。
于是等夜深人静,他才悄悄钻进柴房。
这是在舅舅家睡出的经验。他带奶奶投奔舅舅一家,睡的便是柴房,没有棉被,就把茅草盖在身上取暖。
噩梦接连不断,先是爹娘去世,他和阿奶被赶出药铺。接着在逃难路上,被其他流民抢走食物,画面一转,最后刘麻子那张脸突然出现。
林暮冬蜷缩在角落小声抽泣,后背衣衫被冷汗濡湿。
直到天色熹微,他被小河村第一声公鸡打鸣叫醒,意识从噩梦中抽离,他怔然睁眼,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很奇怪,周围都是陌生的,却莫名其妙踏实。
他在柴垛上坐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慢悠悠下来。林暮冬到隔壁看了看,阿奶呼吸均匀,状态比前几日好很多。
昨天夜里醒过一次,因为喝了野鸠汤,连说话都有力气。
院子里没动静,林暮冬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左看右看,没人起床。
住在别人家,是要干活的,他不是懒惰的小哥儿。林暮冬蹑手蹑脚,因为有些畏惧萧刈,他不敢太大声。
缸里有米面,他斟酌很久,最后只取一小碗杂米炖粥。地上还有野菜叶,切成菜碎丢进锅里,足够凑一锅饭。
只有粥是不行的,幸好,他在案台下面发现泡菜坛。林暮冬想不通萧刈一个不会做饭的汉子,为何会腌泡菜。
白嫩的萝卜干、脆生的腌长豆,都是能下饭的,他也小心翼翼只取一点切。
“你在做什么?”
萧刈站在门口,张开双臂抻抻懒腰打哈欠,头发歪歪斜斜束在头顶,睡过一夜的下巴微微有些青色胡茬,却并不碍眼。
被灶屋里锅碗瓢盆碰撞声吵醒,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家里多了两个人。
林暮冬背对着,忽然被吓一跳,他转过身有些怯怯看着萧刈,连说话都结巴了。
“煮、煮粥,给你吃。”林暮冬攥紧铁勺不知所措,只眼巴巴望着萧刈,说完又补充一句:“快熟了。”
萧刈微顿。
他眼眸闪烁,嘴角慢慢翘起来。
杂粮粥很浓稠,混合丝丝菜香,像萧刈小时候他爹煮出来的味道,让萧刈有些恍惚。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一不留神就吃了三碗。
林暮冬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喝粥。萧刈一个劲喝粥,连咸菜也不吃。
但是林暮冬馋咸菜吃,他鼓起勇气,给萧刈夹根咸菜:“你吃点菜,别只吃饭。”
他轻咬筷子讨好般看萧刈,见萧刈领情,把他夹的咸菜一口吃进去,林暮冬浅浅一笑。
萧刈动筷子了,他才敢吃。毕竟连咸菜都是萧刈的家产,他是白吃白住,还倒欠八百文。
“今日我和大强要去镇上卖柴火,中午不回来吃。缸里有米面,你将就吃一顿,卖完柴火回来我再添置一些吃食。”
他一个人过的粗糙,偶尔去大强家打牙祭。如今家里是三个人吃饭,该买些肉菜和油盐酱醋茶。家底虽然不多,也有足足五两银子,买这些东西绰绰有余了。
“好、好。”林暮冬呆呆点头,原来米面是他可以吃的。
逃难之后,他投奔舅舅家中。在舅舅家里,米面这些要花钱的东西,他和奶奶是不能吃的。舅妈会拿一些麦麸给他们。
麦麸粗糙难咽,那时候他经常看着舅舅的儿子吃肉包咽口水。
林暮冬心口酸酸的,又有些暖,好像萧刈也不是那么让人害怕。
他把粥端进房内,李玉芬今天已经清醒,早起还能靠在床头坐着吃饭。
“小伙子人不错,”老太太对林暮冬低声说,接着又道:“我们吃住都在人家家里,还欠下不少银钱,不能叫他吃亏,还得勤快一些。”
“我知道的,阿奶.”林暮冬点头:“等吃完饭,我出去挖野菜和草药,卖了攒些铜板还给他。”
李玉芬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她明事理,知道要讲良心。若不是自己身子骨差,也该爬起来一起出去找野菜。昏睡这些天,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反倒拖了孙子后退。
院里很安静,林暮冬躲在门缝偷偷探出脑袋,查看一番动静之后,发现萧刈不在院里,他才悄悄出去。
“我上山去了,”萧刈忽然出声。
他在门外拔草,只留一条门缝。抬头便看见小哥儿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萧刈笑了一下,哪有这么傻乎乎的小哥儿。
林暮冬身体刹住,被发现后略显局促,他抿着下唇点点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暮冬冒出一句:“那我等你回来。”
萧刈正拿着斧头绳索,听到这句话踉跄一下,头险些磕在树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尴尬摸摸头回头摆手,俊朗的脸上扬起笑,然后转身跑开,背影略显狼狈。
林暮冬歪着头,双眸有些疑惑,看不懂萧刈的迷惑行为。
等萧刈走远,他才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主动打扫院子。
村里的房屋和镇上不大一样,不是青瓦房,院子也不是四四方方的。但是胜在宽敞,小院用竹篱笆黄泥围成一圈,墙顶攀爬不少绿叶,根茎都在顽强生长。
屋外的草被萧刈拔完,他就处理院内杂草,把倒地的竹筐扶起来摆好,再用扫帚扫一圈,看上去整洁很多。住在竹林里,落叶是必不可少的。
林暮冬扫累了,好不容易将落叶都扫到一堆,他在屋檐下的台阶坐着发呆休息,秋天容易起风,扫好的叶子又被吹开。
他震惊看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扫地,找块抹布转身打扫屋里。其余房间他是不敢进的,唯有敞开的堂屋和东屋开放。
东屋不大,里面陈设更是简单,一张长桌案,中间放置一个牌位。
林暮冬犹豫片刻,还是洗了洗抹布进去打扫。
他从没问过萧刈的家人,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萧刈和他一样。
牌位很干净,连上面的金漆都重新描过,能看出萧刈很珍重。
案台左边有一包香,林暮冬取出三根,点燃拜了拜,放在香炉里面,才开始打扫屋子。
忙碌起来时间过的很快,逃难流落的日子忽然变的有些遥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林暮冬还记得被抢食物、被人赶出门的感觉。
擦完桌子,他从灶屋里翻出小菜篮,打算出门挖野菜和草药。
林暮冬打开院门,却见门外站着两个同龄双儿。他们堵在门口,目光轻蔑审视,脑门上写着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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