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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胡同-05
粉白色的碎花床垫上还躺着刘时丹,云怀安没敢擅动,只将目光投向李山新。
李山新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撑起身,颤抖着将床上的女友抱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云怀安发现怎么说也死了几个小时的刘时丹竟没发生一点儿人死后必经的变化,完全没有尸僵。
这或许和早上发现的界限分明的昼夜有关。他暗自想着。
床上并未铺床垫,而是压着几层褥子,两人顺着床边找了一圈,还是李山新摸到了两个小本,上书“房屋所有权证”。
他急匆匆想打开,云怀安却拉着他将床重新铺好,又将椅子上的刘时丹重新移到了床上。
“先别轻举妄动。”
云怀安边说边示意他看向床上尸骨未凉的刘时丹,言下之意是冷冰冰的“这就是反例”。
李山新不说话了,显然发现重要线索的激动刚堪堪盖过女友暴毙的悲伤一会儿,又被这句话反扑回去了。小青年又缩回了床边。
云怀安喊来李清秋与程式,把其中一个绿皮本递给李清秋,自己拿着红皮那本。两人半蹲下来让房本处于李山新也能看到的角度,然后郑重地打开了小本。
房屋所有权方分别列着两个名字:李诚、刘溪梅。
前一晚那犹如诅咒般的通报背后的故事,终于被展露到了众人面前。
“……真的就这么填?且不说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夫妻,万一这房子里还住着他们的子女怎么办?”
说这话的是李山新,他拿着手机迟迟不敢填第一问的答案。
李清秋才想起来这人还不知道自己身为房产中介的外挂身份,深感失职,于是决定承担起回答他问题的职责。
“首先呢少年,关于第一个问题,我确定他们俩就是夫妻,我是这个房子的中介啊,不能有比我更有发言权的了。”
“……!”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更不该问了,如果这老夫妻俩和子女还住在一块,那昨晚刘小姐就不可能答对这个问题。”
李山新一下子明白过来,时丹与这座房屋毫无关联,问题的答案只能来自于房子给出的线索。
颓废少年安了心,屋子中霎时只剩下指甲敲到手机上的嗒嗒声。
“任务员李清秋,已成功完成问题一。”
“任务员程式,已成功完成问题一。”
“任务员云怀安,已成功完成问题一。”
“任务员李山新,已成功完成问题一。”
接二连三的通报纷纷响起,在他们未曾关注的窗外,一点黑色如同墨汁入水般,从天空正中晕染开来,不一会儿便覆盖了整个天穹。这诡异的现象结束后,便是傍晚的到来。
李山新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
胸闷、气短。
他最初没有在意的,早上海啸般的悲痛与下午完成任务的激动完美地掩盖掉了这个症状。
可是当所有人都坐下来,准备吃点东西时,这种感觉却愈加明显。
云怀安在厨房,被李清秋指使着热了一盘肉包子——他本来打算热一半素的一半荤的,奈何小中介执掌厨房大权,大手一挥为诸位完成任务庆功,必须来全肉的。
但鉴于这些肉混菜的包子里多数还是菜,所以这顿全肉宴多少有点名不副实了。
李师傅还亲自掌勺熬了锅小米粥,打下手的云师傅都没见过不用电饭煲熬的粥。直直地盯着正用铁勺搅动着锅中粥水的人,全心全意拜倒在了李清秋的牛仔裤之下。
厨房内的黏黏糊糊和餐厅里的安静空气无关,程式俊俏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喘息逐渐粗重的李山新。
“你没事吧?要不喝口水?”
李山新没回话,他想起来这种症状了。时丹早年总是这样,她有点哮喘,随身带着一罐喷雾剂,难受了就拿出来喷一喷。
可惜那时早年的事了,这几年在治疗下她的哮喘见好,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如临大敌了。
命运呐,总是这么曲折离奇,在她走后一天,我就要用她患着的疾病离去吗。
李山新这时候尚且还能喘气,他断断续续地和程式说话:
“是,是哮喘。我要,我要去找,找小丹了。”
程式慌忙地朝厨房喊那两个人,李山新的情况急转直下,眼前逐渐涌动起黑星。
“哮喘,他说这是哮喘。”
云怀安恍然想起来床头柜里的那瓶喷雾剂,是啊,做成吸入式药物的,大概率是对肺的,他怎么没想到呢。
他飞奔去卧室取喷雾剂,脑中成型了一个惊人的构想,但来不及细思,毕竟人命当前。
喷雾剂喷进鼻腔时,李山新已经感觉不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秒带着他回到了多年前,那时的他与刘时丹还是高中生,刚在一起。
他记得女孩总是丢三落四的,于是他说:
“要不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我这儿吧,学生证进校卡什么的。”
女孩想了想,露出一个牙套闪闪的笑,交给他一个小瓶子。
“这个东西我自己带一瓶,你给我存一瓶,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是什么?”
“我的药,难受的时候要喷的,保命的哇!”
女孩夸张的表情清晰无比,那时的他撇撇嘴,故意逗她:
“咦——你不信任我,就让我保管这么不重要的东西。”
“都和你说这是保命的啦,爱信不信!”
在窒息带来的无边黑暗中,他终于感受到,那时的刘时丹托付给他的,鲜亮无比的生命。
云怀安垂下手。
还是晚了,当然,和这场可怖的任务抢人,或许也是天方夜谭。
一间屋子,两条人命。
刚被完成任务鼓舞起来的士气,又骤然垮塌下去。这房子被屋外不明不暗的夜纱笼罩着,诡谲而凄悲。
“……又到晚上了。”
打破沉默的是李清秋,垂着头的程式和云怀安一齐看向他。
李清秋其实也心乱如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总不能放任仨人一齐在这给李山新开无声追悼会吧。
“我们之前都是在不停地搜查这间屋子,最初是因为不熟悉这里,这无可厚非,而后刘时丹的死打乱了我们的节奏,再之后又发现了屋子的变化,刚有点思路,李山新也死了。”
“发现没有,我们在被这间屋子赶着走。吃一堑长一智。不能这样了,我们的任务是发掘出这间房子里的故事,要不,我们先梳理一下迄今为止的线索?”
有这么一个人开头,后面就好说很多了。李清秋趁热打铁:
“我先说说我知道的关于李诚老爷子的事儿。李老爷子膝下一儿一女,妻子刘溪梅早些年去世后没再娶过。这间屋子是从前的老屋,估计俩人打结婚起就住在这里了。”
程式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撑着脑袋:
“这让我想到了最开始那天那些奇怪的元素,爱情小说,梁祝宫灯,恋爱诗集……”
“我们最开始想到,这个屋子里的事物可能带有屋主人的内心投射,从而使得这个屋子被冠以爱情的主题。”
“但我们还未细想,这些‘爱情’的象征物,是否还有另一层意思,毕竟全情感读物几乎是这间屋子中最迥异于外界的地方之一了,我们从这里面解读出了屋主投射,那或许这就是解题的突破口!”
沉默良久的云怀安眼睛一亮:
“《巴黎圣母院》的结尾,是我印象最深的小说结尾之一,卡西莫多为枉死的爱人复仇,几年后他搂抱着艾斯梅拉达的尸骨被人们发现,在分开时化作尘土。”
“《呼啸山庄》虽然没有这本这么明显的代表性,但结尾男主角死在雪中的情形也可以和那本对照上。”
“两本书在第一晚都有明显的阅读痕迹,在次日却落了一层灰,显然许久没有被翻阅过了。”
李清秋霎时明白过来,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一般来说,一户人家买过的书许久不翻,要不就是对这个题材失去了兴趣,看腻了——但这种类型的人大多会选择把书放到二手书市卖掉;要不就是这本书和他的生活产生了某种倒影式的情节,让他不愿翻开这本书,但又因为某种情怀,舍不得卖掉。”
“那为什么不能是单纯的看腻了但又因为念旧不舍得卖呢?”
一旁的程式适时地问道。
刚刚滔滔不绝分析一通地李清秋一愣,才发觉自己颇有点先射箭再画靶子的嫌疑,下意识看了眼云怀安,后者淡淡一笑:
“我还是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正如我们最初说的那样,那些书是作为我们破题的关键出现的。既然它们的内容情节使用频繁度会带给我们一些线索,那么他们的存在与消失也应该是线索,不太可能只是念旧这种一念之差的习惯。”
李清秋和程式立马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说回刚刚的话题,两本书都有一个隐约的共同点,即丧偶。而剩下一本仍然被反复翻阅过的《傲慢与偏见》则是一个终成眷属的结局。”
程式道:
“所以,昨天的故事线是两位老人曾经的幸福生活,今天则是刘老太太去世后的一段时日?”
云怀安摇摇头,李程二人面上都浮现出不解,于是他解释说:
“我觉得,今天的时间对应的应该是刘老太太去世前。她是病逝的吗,清秋?”
“……啊,李老爷子好像是这么提过一句。”
“那就对了,毕竟这间房间还有明显的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我在卧室衣柜里找到了不少女士衣物呢。”
李清秋和程式又不约而同地给他竖了个大拇哥。
“另外,清秋,我想确定一下,李诚老先生是没有哮喘鼻炎之类的疾病的吧?”
“鼻炎我不清楚,但哮喘肯定没有。他每天早上是要晨跑的,哮喘患者肯定不敢这样。”
“那么就大概可以印证我刚刚的猜想了。”
云怀安拿出他刚刚从卧室取来的喷雾剂:
“倍氯米松,应该是哮喘用药,我在检查卧室的时候找到的,现在还剩半瓶。”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瓶身:
“生产日期是1988年9月10号。”
李清秋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飞奔到书房找到了最新的报纸。是1989年1月10日。
“三个月用掉半瓶,差不多吧。”
之前杂乱无章的时间线,终于在此刻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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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啊,为什么文档里的空格这么难导入
文案里说的温馨小故事,这不就来了嘛~
不过我发觉中间有些大段分段,其实晋江看不是很明显,所以后面第二个任务就分段分的比较少了哈哈
时间线差不多啦,快结束了(第一个故事真的很短,不过可能有那什么的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