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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跳海
巴厘岛是有名的路窄堵车,也只有摩托才不受影响,两人很快从一众小车里冲出,直达码头。但显然,对方也没那么傻,留守了五六个人。
Sean直接将摩托车甩停在沙滩上,下车几个来回就将人解决,还顺手捡起地上的手枪,插进腰后,拉着孟悸往船边走。
一直躲在大石头后的花衬衫船长JOJO探出半张脸,腿在打抖,但话还是很硬气:“喂,先森,你们这是搞森么啦!杀人放火我不干的啦!我是来这里旅居,不是来演□□片的!”
Sean没废话,将一叠钞票丢到地上,又举起枪对准他的脑袋:“选一个,钱还是枪?”
“吼先森,你这个就是开玩笑啦,我肯定选自己的命啦。”JOJO哆哆嗦嗦地从石头后爬出,将钱揣进裤兜,指着旁边被拴着的快艇,“船在那里啦。”
在枪的压迫下,JOJO淌进水里,双手撑住船边,一边蹬腿,一边往上爬,跟个翻墙的笨小偷似得。
看那笨拙的样子,孟悸扯了扯嘴角。这人平时也是这么上船的?
JOJO也意识到有些尴尬,开口为自己解释:“现在这个,风浪有一点大啦……而且最近长胖很多……”
好在最后还是爬了上去,放下了船梯。
孟悸跟着淌进水里,却没想到夜晚的海水是冰镇过的墨汁,又黑又凉,孟悸瞬间鸡皮疙瘩冒起,且风浪也很大,像他这种不爱吃饭的瘦得没几斤的人,根本站不住。他开始愧疚内心该诽谤那个胖JOJO。确实有点难走。
他正步步挪着,后面的Sean却抬手一把将他横抱起。
孟悸下意识搂住Sean脖子,但嘴里还在反抗:“你干嘛!我自己可以!”
“想活命就闭嘴。”
Sean几步走过去将他挂在了梯子上,接着单手撑边缘一翻就上了船,枪指着JOJO脑袋:“快走。”
“去哪里啦,先森!”
Sean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岛屿。
“佩尼达啊?我跟你们说哦,那边更加原始啦,全是些猴子蟒蛇的,你们最好小心点吼。”花衬衫手启动着船,嘴是一点儿没停。
“少废话!”
“人家是好心诶,你这个人心眼真的很坏……坐稳坐稳,出发了。”
几辆黑色轿车在沙滩边猛地刹车停下,上面迅速跑下一群黑压压的黑西装男人。
“老大怎么办?他们要坐船跑!”
领头的徐虎一脚踹了过去:“他妈的还用你说!去追啊!去搞船啊!!”
“是是是,”手下捂着屁股看向他,“那是买还是租还是抢啊?”
“我踏马!”徐虎捂着太阳穴,“你他妈是要气死我吗……我不管你怎么弄,三分钟内我要上船!听懂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踏马的哪儿来的傻比,”徐虎怒气冲冲瞪着旁边另一手下,“这他妈谁叫来的人!”
手下低下头:“老大,上次机场折了十几个人,只能从近处调遣,剩下的人还在坐飞机。”
“我踏马,等回去,全给我开了!”
“是。”
夜晚的海面像是一碗焦灼的黑色糖浆,船被黏在原地,前后都是一片黑暗。
Sean低头看了看时间:“还要多久?”
花衬衫看着前方岛屿上的微光:“大船四十分钟,小船一小时吧。”
孟悸靠着栏杆坐下,看着漫天星河,很想嗷嗷哭一场:“我到底是哪儿招他们了!这么阴魂不散!从大陆一路追到香港,现在还追到岛上来了,他们这是追杀还是公费团建啊!”
Sean站在船尾,双手抱胸,眼神里一半试探一半怀疑:“孟悸,装久了就没意思了。”
“装什么嘛!我是真不知道。”孟悸眼泪汪汪。
一颗子弹射向船舱,与JOJO的花衬衣衣袖擦身而过,他一把跳起来:“干啦!是谁想杀我!!”
Sean反应迅速,一把抱住孟悸将他脑袋连带整个身体压在身下,靠着船舱作为掩体。而孟悸捂着脑袋,只觉得自己牢牢围住,伤害都被阻挡在外,一颗小水珠也落不到身上。
枪声接连不断,像雨滴砸进船舱。
JOJO在子弹中一跳一跳,形似撞蘑菇的超级玛丽,大声喊着:“干呐!早知道巴厘岛这么危险还不如留在台湾啦!!”
随后他更是双手合拢,以优雅的美人鱼姿势跳进水里:“小爷我不陪你们玩了啦!!有缘也别见!!”
巨大的水花溅入船舱,孟悸在Sean的怀里,身上一点儿没湿。
枪声也在这刻停下,船体被什么东西撞击,而重重晃起来。
“出来吧。”一个男声响起。
Sean松开孟悸,垂下头,目光冷硬,却以温柔的动作整理孟悸乱了的额发,随后拉住他的手,像是安慰。
“别乱。”
Sean拉住他缓缓站起来,将他护在身后,眉心直面对手枪口。
“可算逮着你们了,这可真是费了我好大功夫。”徐虎将枪对准Sean,嘲笑道,“你不厉害吗,你不一打十吗,有本事现在试试啊!”
Sean以一种高傲的轻蔑的姿态,仰着头:“对付你这种货色,赢了也丢人。”
“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我今儿非要看看你这煮熟的鸭子,真死了嘴还硬不硬,还敢不敢和我犟嘴!”徐虎越说越激动,举起枪就要上膛。
旁边的手下赶紧拦住:“老大,正事!”
徐虎停住动作,深吸两口气:“对,差点忘了,正事!”
徐虎把枪对准从sean肩膀旁边探出眼睛的孟悸:“好久不见啊小情人,又漂亮了,看这白白嫩嫩的样子,Sean把你养得不错啊,巴厘岛好玩儿吗?”
孟悸想了想:“还行吧,海好看,饭也好吃。”
徐虎张大眼睛笑了:“你小子不会以为真自己是来度假的吧,你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这不是网上流行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手下:“笨蛋美人。”
徐虎一枪砸上旁边人脑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读点书吧你!”
徐虎再次将枪口对准孟悸脑袋瓜:“小情人,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说不定哥哥我心疼你这张漂亮脸蛋,就不崩你脑瓜子,换个地方开枪呢。。”
“什么东西?”孟悸很懵。
“黎丘给你的东西!”
孟悸很无奈:“我真不知道什么东西!不然你看我浑身上下哪样东西你想要,我给你就是。”
徐虎冷笑:“哥哥我相信你真不知道,毕竟就你这脑子,黎丘就算给你,也不会告诉你的。但是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徐虎挥动手指:“给我搜!”
几个保镖立刻收枪往他们船上来。
孟悸气笑了:“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没有!”
“别乱,听我说。”Sean低声说着。
“嗯。”
“我数三声,一起跳海。”
孟悸瞪大眼睛:“你疯了吗?我不会游泳!而且这是海不是游泳池,里面有鲨鱼怎么办!”
“我还有最后一颗子弹,发生冲突,我们一样会死。”
“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不怕死怕水?”
“我都怕……”
“或者还有一个选择。”Sean紧盯着他,“你现在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来,换我们两个的命。”
“我说过我没有!”
“那就跳!”
下一秒,孟悸被推进水里。
同时,枪声响起。
夜晚的海水格外冰、咸又苦。
孟悸伸手往上抓,却什么也抓不住,水灌进他鼻腔咽喉,除了窒息,他甚至还觉得反胃。水面沉浮间,他好像看见那座岛屿不远了,但自己却怎么也去不了。
他要淹死在这里了。
果然,他不得善终。
但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比死在黎家要体面一些。
他的灵魂会去天堂吗?
他这种人,能去天堂吗?
福袋的鲜红在夜晚海水里变成灰黑,孟悸伸手去抓那漂浮,却无力,只能眼睁睁和福袋一同沉没。
“呕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大股水从胃里呕吐出,孟悸蜷缩着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呕……”
没咳多久,又是一阵呕吐。
就这样反复几轮,身体才逐渐消停,孟悸终于缓过来气,睁开眼。
眼前是几棵树,太阳从树枝的缝隙中投射下光斑他脸上,有些痒痒的暖暖的。
他这是,活下来了?
孟悸缓缓坐起身,感受到浑身腰酸背疼后,他确认,自己又活下来了。
他扯动嘴角,有些无语。
居然没死成……这苦日子他还寻思着不用过了呢……
孟悸坐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注意到和他间隔三米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Sean?”孟悸爬过去,看着毫无血色白衬衫满是血的Sean,眨巴眨巴眼,“你死了?”
显然没有,地上的Sean紧锁着眉头,抿着唇,肩膀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鲜血,整个人看起来很痛苦。
孟悸大着胆子戳了戳Sean的脸,确认对方没力气抓他后,迅速从沙滩上起身,拔腿就往树林里头冲。
这就是福气大爆发!!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新生!他自由了!他的福报终于大爆发了!!!奴隶翻身把歌唱!!!!自由万岁!!!!!他要去国外享清福!!他要去快乐养老!!这就是他忍辱负重二十二年换来的happy ending!!
欣喜和雀跃还没维持多久,昨晚的回忆却越来越清晰。
那一声枪响,子弹朝他射了过来,他愣在原地,然后呢,他眼睁睁看着有人将他推入水替他挡住了子弹……他在水里扑腾间,游过来朝着他伸出手的是谁……蓝黑色的水底下,Sean肩膀渗出的与海水交融的颜色……Sean那双冷漠却坚定的眼睛……
孟悸停了下来,扶着旁边树干大口喘气。
他回过头,沙滩上,一片刺眼金色。
把人留在这荒郊野岭,等于等死。
他不能见死不救。
但救了Sean,就是鸡给黄鼠狼拜年自己送上门,他以后没机会离开了怎么办?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孟悸深吸一口气,思索一分钟,还是毅然朝沙滩上奔去。
“啊啊啊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这些人的!!!”
孟悸跑回沙滩上,蹲到Sean旁边,用力拍他的脸:“醒醒!快醒醒!!”
Sean满头大汗,孟悸触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已经烧得滚烫。而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渗血。
“完蛋了完蛋了,发烧了。”
孟悸环顾四周,显然,这周围都是原始雨林,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保持镇定,将Sean的衬衫脱下将肩膀处的枪伤简单包扎,算是勉强止了血。
包扎完,孟悸突然注意到Sean紧实的线条清晰的腹肌。
这这这这人身材这么好的吗!居然对他这么藏着掖着,平时也没说露出来给他看看!好想摸一把哇,孟悸咽口口水。都这么熟了,摸一摸没关系吧。
罪恶之手缓缓伸出,但很快孟悸给了那爪子一巴掌。
孟悸!!!别人在发烧,还在流血,你居然馋人家身子,你简直太过分!!你不要脸!!
孟悸为自己的猥琐想法感到无地自容,哒哒哒跑到海边,用海水洗了一把手上的血后,又洗了个脸清醒清醒。等彻底摒弃那些念头,孟悸才将Sean从地上费力拽起,将人手臂攀上自己的肩膀。
“Sean,你可别死,本少爷还要趁你清醒的时候好好占一把你的便宜,最好你能以身相许本少爷,带着本少爷一起健身锻炼身体……”
孟悸没往雨林里走,而沿着沙滩走环形,这样他们至少能走到码头,找人帮忙。
巴厘岛是热带雨林气候,一半时间是雨季,一半时间是干季。而现在正值盛夏,虽然气温常年不高,但炙热阳光洒在砂砾上,还是有些滚烫。
孟悸尽力走在阴凉处,他可不想把自己晒成一个跟JOJO一样的黑炭。肩膀上的人越来越重,压得孟悸直不起腰,也越来越渴。
终于,在一棵椰子树下,孟悸停了下来。
“好累。”
他将Sean 丢在地上,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着喘气。
又忽然看见生机。
“椰子?”
孟悸猛地坐起来,看着那高耸入云的椰子直咽口水。
好渴啊。
好想喝水。
他怎么就不是只猴子呢,不然就可以直接爬上树了。
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椰子打下来?
石头?不行,抛不了那么高。
摇树?不行,砸脑袋怎么办。
还有……枪?
孟悸将被丢在地上的Sean翻了个面,将他腰间的枪取下,打开弹匣,发现里头还有五颗子弹。
“骗子!不是说就一颗了吗!”
孟悸哼了一声,学着电影里将枪上膛,眯着右眼,对准树上椰子。
老天保佑,他能射下一个大椰子。
One,two,three!
“嘣!”
子弹射出的同时,弹壳也随之弹出,正好击中孟悸脑门,孟悸就这样配合着开枪时的后坐力直挺挺摔在了沙上。
显然,他这个新手是没办法百步穿杨的。不光浪费一颗子弹,还把自己摔了。
“嘶,好痛。”
后知后觉的痛感让孟悸吸了一口凉气,举起右手手臂,才发现肉里被嵌进一颗小尖石头,应该是他刚刚摔下去摔的。孟悸忍着痛,哆嗦着把小石头一鼓作气拔出,一股细小血流瞬间喷涌,顺着白皙手臂缓缓蜿蜒。
“好痛好痛好痛……”
孟悸对着窟窿吹气,可并不能止疼,疼痛混合着冷气,只是更加清晰。孟悸吹着,疼着,口渴着,越吹越委屈,眼泪颗颗地掉,最后再也忍不住,把一路上的憋屈全都哭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想要个自由怎么这么难啊!
他不是都做那么多好事了吗!
他不欺负保姆,每天给流浪猫狗喂吃的,隔三差五还去寺庙里道观里教堂里祈祷,还因为全球变暖给远在北极的北极熊募捐……
他怎么这么苦啊!!!!
“别哭了。”Sean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发出虚弱的声音。
孟悸哭得一抽一抽的:“你,你醒了?”
“我不是没死吗,你哭什么……”
谁说我在哭你了,我明明是哭我自己。
“过来。”Sean尽力说着。
孟悸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爬到Sean旁边。
Sean强撑着坐起,用还用得上劲儿的那只手从腰间抽出小刀,把孟悸的衣服割了条布,甩给他。
“自己系上,就不会流血了。”
“嗯。”孟悸点头,抽了两下鼻子,乖乖给自己系好伤口。等他搞好,Sean又晕了过去。
“Sean?Sean?”
孟悸拍拍他的脸,却只感受到更烫的体温。
“Sean,你别死……我只有你了……”
天黑得很快,Sean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缓缓睁眼,摆设显示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而旁边的木桌上,孟悸趴着正睡得香。
一个有些胖的黝黑的当地人推门进来,看见他醒了,露出惊喜的神情,拍拍一旁的孟悸。随即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而孟悸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okok,thank you。”孟悸其实完全听不懂印尼语,但看对方表情也能猜出是Sean的伤有好转的意思。
那个当地医生又出了门。
孟悸转身朝Sean走去,摸摸他的额头,又看看他被包扎好的伤口,点点头:“没烧了。”
Sean蹙起眉头:“你救的我?”
“我也不想救你。”孟悸站直,“但你这枪是因为我挨的,我没你们那么狠心,做不到忘恩负义。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咱俩现在互不相欠。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反正他们追杀的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孟悸说完就站起身:“护照我给你放桌上,至于钱嘛,那好歹算是黎丘给我的卖身钱分手费什么的,全给你我也舍不得,我给你留一半儿,你也不能当一辈子保镖吧,等你把伤养好,可以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孟悸转身,却被Sean伸手拽住。大幅动作拉扯了伤口,他忍不住因为疼痛而哼了一声。
孟悸有些不忍心:“你都这样了还抓我干嘛!你那该死的职业素养不至于让你这样舍生忘义吧。”
“你的东西。”Sean有些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摊开手,是孟悸的福袋。
孟悸瞬间就愣住了,他还以为这福袋掉海里替他挡了灾换了命呢,原来被Sean抓住了。
他迟疑着接过,重新戴回脖子上,说了句“谢谢”。
Sean靠着枕头,因刚刚伤口的牵动而微微喘着气,薄唇苍白,整张脸毫无血色,而那双平日里冷漠坚硬的眼睛,此刻正凝视着他,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情绪。
孟悸甚至看出,里面夹杂着一些失望和脆弱。
“我走了。”
他转身,朝门口走,纠结半天还是停下,“你不劝劝我?”
Sean声音虚弱,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温度:“不是你说的吗,两不相欠。”
“但你不是老逮我,死活不让我走吗,现在突然又愿意放我走了?”
Sean只是坐着,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
孟悸讨厌他这副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好像别人天生就低他一头,该听他话的高傲样子。大家都这么熟了,也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他还能真抛弃他不成,就不能对他说两句挽留的好话吗。他也好有个台阶下嘛。
孟悸幽怨地盯着他半天,最后还是跺了一下脚,拿起旁边的水壶:“算了,看你病成这样,我走了显得很忘恩负义,就等你养好伤了再走吧。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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