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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要像正常地那样呼吸
回到空旷冰冷的公寓,杏依旧有些魂不守舍。姬野让她去休息,自己则去厨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坐在客厅里,一边等玛奇玛,一边整理思绪。
当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姬野立刻站了起来。
玛奇玛走了进来,神色如常,只是眼底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她看了眼客厅里的姬野,又看了眼紧闭的客房房门。
“回来了?超市的事情我听说了。” 玛奇玛将外套挂好,语气平静。
“是,前辈。”
姬野深吸一口气,“情况比预想的复杂。除了恶魔袭击,还有高专的人在现场。”
玛奇玛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姬野也坐。“详细说说。”
姬野将战斗过程、与高专三人组的临时合作、以及最后高专学生对杏的格外关注详细汇报了一遍。她特别描述了杏救下母女时那诡异的触手偏折,以及后来可乐罐的“巧合”。
“我怀疑,杏可能拥有某种极其特殊的感知预判能力,甚至能轻微影响概率,这可能是她与生俱来却被那个‘观测局’发现并试图强化的潜质。”
姬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种能力在应激状态下被动触发,代价似乎是她的精神会变得极度虚弱。高专的人,尤其是五条悟,很可能察觉到了这种‘异常’的能量扰动或因果线不自然变动。他最后的话……几乎是在明确邀请杏去高专。”
玛奇玛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
“杏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她问。
“受了惊吓,体力消耗很大,但身体没有明显伤势。主要是精神上的……她似乎很害怕自己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姬野斟酌着说,“我安抚了她,也警告了她以后要更加小心。但高专那边……”
“高专那边,暂时不必过度担心。”玛奇玛缓缓开口,“咒术界的人虽然会注意的,但并非不顾大局。他们知道杏现在是公安的‘保护对象’,短期内不会采取过激举动。而所谓的‘邀请’,更多是出于好奇和一种吧。”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墙壁,看向客房的方向。
“你对杏的能力推测,有一定道理。‘观测局’的很多项目,确实涉及挖掘和扭曲人类的潜在天赋,尤其是与‘异常’感知相关的部分。杏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成功品’兼‘失败品’——他们激发或改造出了某种能力,却无法稳定控制,反而让她付出了巨大代价,并且成为了各方觊觎的目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姬野问,“继续让杏留在这里,风险会不会越来越大?高专已经注意到了,那个‘观测局’会不会也……”
“正因如此,或许需要换个思路。”玛奇玛的目光变得深远,“一个拥有不稳定特殊能力、身份敏感、且已被高专注意到的少女,继续留在公安的普通保护下,未必是最优解。而咒术高专……虽然体系不同,但确实是一个擅长管理、研究、同时也相对封闭的‘异常’环境。”
姬野捏着放在背后的手,“你的意思是……要把那孩子送过去么?”
“只是一个初步的考量。”玛奇玛没有正面回答,站起身,“今天辛苦你了,姬野。杏这边我会处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姬野知道谈话到此为止,起身告辞。离开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客房紧闭的房门。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玛奇玛走到客房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幽深难测。
———
潮湿。
脚趾慢慢陷入沙砾,像是被包裹住的感觉。
喉咙里是腥咸的风,杏下意识地握紧手,水从指缝间逃离。天空是暗淡的靛青色,水面被身后天空的晚霞照出类似瑰红的样子,海浪一次一次地拍回岸边,但是飘在其上的红色纸船沉默地往天际驶去。
它们从不回头,航向那片光与海平面融化成虚无的界线。放逐。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牵扯着她胸腔里某块空洞的共鸣。
杏不是在“看”它们远去,像是是在用自己的某一部分,丈量着这段“消失”的距离。
然后,重量改变了。
海水的密度似乎增加了。并非来自上方,而是来自下方,来自与她双脚扎根之处相反的、无光的深渊。一种庞然的在,悄然弥漫。没有形体,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注意”。她感到自己被“凝视”了——不是被眼睛,而是被某种更根本的、运转着的原理。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看着那双静谧的齿轮眼睛。
来自祂的凝视没有恶意,没有善意,只是一种绝对的确认:存在。
这片大海至极寂静,只有浪的叹息,和远处纸船溶解时无声的悲鸣
身后响起海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杏,醒了吗?早餐好了。”
是玛奇玛的声音。
她敲响门后就离开了,今日杏没有醒的比她早,随后,她撑起胳膊,白色枕头上明显洇湿一块,更多的液体跟着她坐起的动作流下,爬过嘴唇,聚到下巴,掉在被子上。
杏抬头望向四周,将湿冷的脸埋进手掌里。
在休息了一日后,她的状态依旧萎靡,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玛奇玛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她吃下小半片吐司后,平静地开口:“今天跟我去一趟局里,需要做一些常规的检查,确保你身体没有留下隐患。”
不是商量的语气。杏点了点头,吃完早餐后,顺从地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公安对魔特异课的医疗部门比观测局的实验室看起来更具“人情味”,少了些刺目的纯白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但仪器同样冰冷精准。抽血、体能测试、神经反应评估……
她会在需要抽血的时候提前把手递出,配合医生的动作捋起袖子或自己脱下外套留到长袖底衣的状态——这些才是她熟悉的东西。
这些检查与实验室并无本质不同,只是执行者的表情稍微温和一些。
接着是心理评估。在一个布置得尽量舒适的房间里,面对一位声音轻柔的女性医师,杏的回答简短而空洞,大多数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她熟练地隐藏起所有关于能力、代价、镜中倒影和昨夜梦境的核心。
杏下意识遵从了观测局的命令,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因长期封闭和实验而情感迟钝、对突发暴力事件产生应激反应的普通受害者。
医师在记录上写下“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倾向,情感隔离,需长期温和疏导与环境适应”。
检查接近尾声时,玛奇玛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是个身材高大魁梧、戴着墨镜、表情严肃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极具分量的气场。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落在杏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位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教师,夜蛾正道先生。”玛奇玛介绍道,语气如常,“鉴于昨天的事件涉及咒术师,且你身上可能存在未被发现的咒术相关潜质,请夜蛾老师来做一个初步的感知评估。放轻松,配合就好。”
杏的心瞬间揪紧了。咒术高专的老师……果然,还是来了。她低下头,避开夜蛾正道的视线,手指悄悄蜷缩起来。
夜蛾正道走到房间中央,没有拿出任何复杂的仪器,只是示意杏站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用紧张,白波……杏,是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平和,有种奇异的安抚力。
“只是最基本的咒力感知测试。闭上眼睛,尽量放松,回想让你感到平静的事物,或者……什么也不想也可以。”
杏依言闭上眼。
放松?平静的事物?她的脑海里只有不断沉没的纸船和齿轮般的凝视。她努力放空自己,将自己想象成在海水中坠落。
夜蛾正道伸出手,掌心对着杏,一股温和但极具渗透性的咒力如同无形的波纹般扩散开来,轻轻拂过杏的身体。这是一种探测,而非入侵。
几秒钟后,夜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奇怪。
夜蛾正道收回探查的咒力,魁梧的身躯静立片刻,墨镜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面前的少女——白波杏——依言睁开了眼睛,但视线迅速低垂,落在地面某一点,恢复了那种近乎凝固的安静。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疲惫与某种内在的消耗。
测试结果很……暧昧。
咒力反应微弱且极度不稳定,如风中之烛。但更让夜蛾在意的是那层萦绕其上的、难以言喻的“余韵”。这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咒术体系或常见诅咒。
而“白波”这个姓氏,以及少女紫蓝色眼眸中那沉静到近乎凋零的神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慢慢转动了他记忆深处某道尘封的门。
很多年前了……他带过的一届学生里,似乎有一对姓白波的兄妹?还是姐弟?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记得那个男生,术式平平,但理论课异常扎实,笔记做得一丝不苟,性格有些内向。
女生……印象更淡了,好像更活泼些?后来他们似乎都没在咒术界活跃,毕业后就像水滴汇入大海,再无音讯。
——很普通的学生,若非这个姓氏和眼前少女隐约勾起的一丝熟悉感,他几乎不会想起。
但“白波”在咒术界并非毫无痕迹的姓氏。一个很小、几乎隐没的家族,据说祖上出过几位不错的咒术师,但近几代已然没落。夜蛾隐约记得几年前一次非正式闲聊中,好像听谁提过一句,说那个白波家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样,夜蛾老师?”玛奇玛问道。
夜蛾正道沉吟片刻,目光在杏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玛奇玛:“从咒力角度看,反应非常微弱,不稳定,像是未被正确引导或……受到过某种抑制。但确实存在基础潜力。”他选择略去那难以言喻的“余韵”,
“更重要的是,她经历了那样的事件,心理评估显示有创伤,但刚才的测试中,她的精神稳定性比预期要好,至少在面对咒力探查时没有出现恐慌或排斥。这很难得。“
他顿了顿,看向玛奇玛,语气严肃了几分:“玛奇玛小姐,我无意干涉公安的内部事务。但作为教育者,我有一个建议。”
“这个孩子的情况特殊,她身上潜在的特质可能已经被某些东西注意到,比如昨天的恶魔,比如我的学生。让她继续留在普通环境,尤其是可能被未知组织觊觎的情况下,风险未必会降低。”
玛奇玛静静听着,金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咒术高专虽然主要培养咒术师,但对于处理‘异常’个体、提供相对封闭的保护性环境,以及进行系统性评估和引导,有一定的经验和资源。”
夜蛾正道的木工再次略过杏,继续说开口。
“如果你们认为合适,可以考虑让她以‘特殊观察生’或‘预备生’的身份进入高专。在那里,她至少能在相对专业的环境中被观察、保护,同时也有机会学习如何认知和控制自身可能拥有的力量——无论那力量最终被确定为何种性质。这或许比让她处于一个既非常规又不完全安全的模糊地带,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
房间内安静下来。杏的心脏怦怦直跳。高专……那个白头发男生说过的地方。要去那里吗?被更多像这样敏锐地观察?被放在咒术师中间?
杏再次想到了实验室——想回去,想回到那个坚固的玻璃房里。她抬头望向粉发女子,自己的去留决定权在她手上。
玛奇玛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垂着眼眸、身体微微紧绷的杏,又看向等待答复的夜蛾正道。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感谢您的专业建议,夜蛾老师。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方向。关于白波杏的后续安置,公安内部需要进一步评估和协调。今天辛苦您了。”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告辞离开。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带到,剩下的决策不在他。
离开公安,他拿出手机,略一沉吟,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喂,夜蛾?罕见啊,这个时间找我。”对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是咒术界负责部分家族谱系与历史档案管理的辅助监督,一位资历很老的前辈。
“打扰了,有件事想顺便问问。”夜蛾开门见山,“‘白波’这个姓氏,你还有印象吗?一个很小的咒术师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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