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无性恋可以吗？

　　方郁郁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自然不知道什么新书发布活动，她只来得及看到海报上写着某某艺术绘本与鸢记书店合作联名活动。
　　“差点忘了你不是我们院的……那就是碰巧来逛书店？好巧。”陶凡点了点那张被放大并打印出来贴在宣传板上的海报，“鸢记书店筹划了这次绘本发售，他们引进了一个首发于列支敦士登的冷门绘本系列，真的——很冷门，我之前根本没听过这位画家。然后他们好像是通过之前双年展的名单找到了学长，觉得学长的画跟这次活动很契合，就请他画了联名海报。不过今天我们只是来凑凑热闹。”
　　江无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对，我只负责交稿，抛头露面就算了。”
　　“其实他们给学长寄了电子邀请函，当然，被拒绝了。”陶凡狡黠地压了压眉，笑着解释说。
　　哈、哈、……你们感情真不错。
　　方郁郁只觉狗粮扑面而来，然而她面不改色，挽着蓝米花与两位巧遇的同学互相介绍。
　　江无月看着三人寒暄，默然观察方郁郁的精神状态。他已经得知她今天被人恶意反锁在宿舍里的事，看她摆出一副老娘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莫名觉得她很像一只明明担惊受怕却努力站直身躯放哨的狐獴。他猜想陶凡应该也知道，只是刻意回避了话题。
　　蓝米花随意拾起出样的绘本翻了翻：“我以为绘本都是画给儿童看的，这个看起来有点意思。”
　　陶凡笑了：“偏见，绘本其实也有面向成人读者的。首发有折扣，二人同行的话可以参加转盘抽奖，同学你感兴趣的话我们拼？”
　　“转盘能转到什么？安慰奖是什么说来听一下。”蓝米花是实用主义者。
　　“可能是鸢记书店积分。不然我们直接去看一下好了，来都来了看一下总不吃亏。”
　　蓝米花默认了陶凡的观点，她先征求方郁郁的意见：“我去转盘看一下，你跟我一起？”她的眼神短暂停留在江无月脸上，又转回到方郁郁，“还是你想随便逛一下，待会儿再汇合？”
　　方郁郁毫无自觉地往江无月身边靠了一步，她脑子里并没考虑什么，只是非常自然地往好看的人身边贴：“你们去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怕我在书店里走失啊……认准这位同学，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江无月点点头：“没事，我可以当临时家长。”
　　蓝米花诡异地看看那二人，和陶凡转身向转盘活动现场走去时悄悄地问他，那两个人有很熟吗……？在她对方郁郁的认知里，几乎没有见过方郁郁自发自动去靠近男生。按照常理来说，方郁郁遇见异性，就会化身为红毛丹上的刺儿，她平时只想离男的越远越好。原来长得美和长得丑能让她的态度天差地别？
　　陶凡回了句“没有吧不是前几天才认识吗？”并且不明所以地回头看江无月，被蓝米花眼疾手快按头转了回去。
　　“要在门口杵多久？”江无月语气平淡，并无任何不耐烦。
　　方郁郁扁扁嘴：“不杵了。”
　　江无月刚一侧过身，袖口被人从后方扯住了。他低头看，袖口上多出来一只鬼鬼祟祟的手，用三个手指头捏住他外套上软乎乎的羊羔毛料子。
　　“你拉住别人袖子有很礼貌吗？”
　　方郁郁听出来他在嘲笑她，因为她刚才说他偷看手机屏幕，嗐，这人好记仇。
　　“你要去哪儿啦？蓝米花刚才让你看好我。”
　　“买咖啡。”而且如果他记忆没错乱的话，那位蓝姓同学从没说过这种话。江无月轻轻用袖子拖着尾巴似的方郁郁往前走：“你拉好了，走丢的话我会让书店用广播找你。到时所有人都会听到整个店内循环播放‘方郁郁小朋友，方郁郁小朋友，你的家长在找你’，够你丢脸的。”
　　“你长这样书店店员才不会信你已经有个能满地乱爬的小孩。”方郁郁亦步亦趋，指尖触碰到羊羔绒的柔软，令她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他俩一前一后扯着个袖子，吸引了若干路人行注目礼。江无月面对各类窥视都驾轻就熟，倒是方郁郁不习惯了，她慢慢觉得有些羞赧，终于在咖啡摊位前拧拧巴巴地放开了江无月的袖口，并暗自下定决心马上下单买一件羊羔毛外套。心动不如火速拥有！
　　殊不知他俩的行动轨迹被书店另一端的蓝米花和陶凡看了个十乘十。
　　蓝米花：“……？”
　　陶凡：“哈哈哈，他们在玩什么？”
　　方郁郁浑然不知她已经引发本校辩论队首席队员蓝米花的头脑风暴。江无月问她喝什么，她看了老半天的菜单最终选了热可可。结果拿到手只喝了一口就开始腹诽，这哪里的可可啊，纯度不够！以后再也不要点这个了。当然她再娇气也不会当着辛苦打工的店员面直接吐槽好难喝，只是在心里默默避雷。
　　江无月用手机无感支付，随着他的动作一只小吊坠摇摇晃晃。方郁郁看清了吊坠正是那只钩针小水獭，好奇地问道：“这个真的是你自己勾的？”
　　江无月反问：“对啊，不然是谁勾的？”
　　“你怎么会想到玩钩针，这个爱好对男生来说好像挺小众的。呃……”话没过脑子，说完才惊觉自己又在以传统二元性别划分人类，方郁郁都忍不住要对自己生起气来，她立刻诚恳地滑跪道歉，“对不起，我重说。这个水獭抱小鱼很可爱，难做吗？”
　　“不难，刚上手有点费工夫，熟练了以后勾起来很快。我还勾了几个别的，你想要的话下次带给你。”江无月没在意她的滑跪，这种程度的刻板印象对他来说简直家常便饭——一天少说得三顿。他随意地把口罩拉到下巴，杯口刚接触到嘴唇，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拍他。视线立刻冷冷地扫向举着手机的陌生人，是个体型中等、长得人山人海、泯然众人的年轻男人。微烫且苦涩的咖啡吞进肚里，他重新戴上了口罩。
　　此时，身边原本像尾巴一样的方郁郁却窜出去了。她气势汹汹地站定在对方面前：“麻烦你把偷拍的照片删掉。你这么做是侵犯肖像权的，法盲吗？”
　　那人愣住了，大约是没想到看着挺清纯可人的女生一张嘴却这么刻薄。他很快反应过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你有病啊，又没拍你，管那么多闲事。跟你有鸡毛关系？你报警啊，让警察抓我。傻X。”
　　“现在就报警。你站住别动。”方郁郁从善如流，依次按响了1、1、0，三位数正在拨出，她就近抓住一个正在整理附近书架的店员，“你好，帮我做个证人，看住这个男的别让他离开，他偷拍我朋友，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
　　“操，真他妈有病！没空陪你发神经。”男人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刚想闪人，背后的路被堵严实了。发现骚动的陶凡和蓝米花已经靠了过来，这会儿一左一右挡住了他后退的空间，那人看陶凡人高马大的，瞬间认了怂。他进退维谷，脸色憋得青一阵白一阵，只好唰唰两下把照片删了个干净，恨不得把屏幕怼到方郁郁脸上：“删掉了，看清楚没？！你们都给我让开！滚！”方郁郁冷着脸确认完毕后，那人夹着尾巴就溜，临走还不忘狠狠地撞了陶凡一下。
　　陶凡被撞得“嗷”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肩膀。
　　江无月走过来把热可可塞回方郁郁手中，见她仍旧气鼓鼓的：“刚才跑那么快，兔子转世？跟那种人有什么好废话。”
　　“偷拍就是不对啊，当然要跟他废话。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那谁来整顿他们。”方郁郁瞥了当事人一眼，他倒是老神在在的！好似被偷拍的不是他本尊！“你们有没有看到，那男的真的超级讨厌，跟我就大呼小叫的，结果陶凡只是往那儿一站，他马上态度就变了！气死我了，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他不就是看我是女生好欺负，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捏。”
　　蓝米花眼瞅着方郁郁气得头顶冒烟，忙出声安抚：“也不全是，我看他明明更怕你一点，他都不敢正眼看你了，但是还敢正面撞他。”
　　“是啊，我去，劲还挺大……”
　　方郁郁猛灌了两口难喝的热可可平复情绪，好难喝，脸皱得更苦了。
　　蓝米花习惯性地向上推了推眼镜，其实它并没有下滑，刚准备转移话题，手机讯息响了。
　　“队里喊我回去，今晚要开赛前备战会。郁郁你跟我一起回。”
　　“啊？”方郁郁哀嚎，“我不要啦。你那个备战会不到凌晨回不来吧，我不想自己待在寝室，感觉毛毛的。”
　　蓝米花蹙眉，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开会，带个电脑做作业。”
　　“我才不，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辩论队那个三七分了，爹味超重，一张嘴就是和交/配有关的事，好恶。你们竟然一直留着他，难以置信。他那满脑子都是颜色废料的样子真的能打比赛吗？”方郁郁做了个倒胃口的表情。
　　“郁郁宝宝你的嘴淬过毒啊……那个人打比赛真的发挥很稳定，至于人品就不归我管了。唉，好娇气包，乖娇气包，那我打车送你回家好了，好不好？”蓝米花耐心地哄她，在家里对着妹妹们修炼出的好姐姐素养，没想到进了大学还能有用武之地。也就只有方郁郁配让她这样好声好气地哄着，换个别的她才懒得管人死活。
　　方郁郁家在邻市，打车不超过两小时的距离。她沉吟片刻，再次拒绝：“不要，突然回家我妈会东问西问，很难应付。还不如一个人回寝室待着呢。”
　　江无月听了几轮对话拉扯忽然提议道：“我有多一个闲置房间，要不要借你住？”
　　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合适吗？”蓝米花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这合适吗？”明明是一样的问题，方郁郁却目瞪狗呆地盯着一旁的陶凡。
　　陶凡被问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用手挠了挠下巴：“嗯……也——没什么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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