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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肖凌用橡皮擦狠蹭课桌裂缝,碎屑落在月考排名表上——范琪的名字仍像钉子般扎在第一。窗外蝉鸣撕扯着七月闷热的空气,她看见刘铭把豆浆杯吸管折成别扭的心形,像是某种笨拙的宣战。
周静突然从身后出现拍她肩膀,"要不要这么入戏?"顺着死党视线,她嗤笑着撕下草稿本一角,"人家年级第一的战争延续到早餐桌而已。"纸团正中刘铭后脑勺。
回家的路突然长出新的刻度。刘铭的运动鞋总是踩在范琪影子边缘,两人间距比暴雨夜积水更令人窒息。肖凌把书包带缠紧手掌,指节泛出青白色。
肖凌看见范琪把红豆面包放回货架,小熊□□的笑脸在潮湿空气里发皱。周静咬着冰棒棍冷笑:"学霸终于发现这玩意甜得反胃了?"余光看见垃圾桶塑料袋里,肖凌刚扔的橘子糖纸正被风吹起一角。
梁丽恰好路过,蹲下身系鞋带的动作流畅得可疑——再起身时,校裤口袋鼓起不自然的方形轮廓。
“喂。”周静用鞋尖碾碎冰棒棍,“你最近很爱捡垃圾啊?”她故意提高音量,看着梁丽耳尖瞬间充血。上周体育课更衣柜前,她就撞见这丫头对着肖凌丢掉的旧发绳发呆,指尖缠绕的力度像在给木乃伊打结。
那晚肖凌的梦境里,钢琴键长出锋利的齿。范琪弹奏《致爱丽丝》时,断弦像蜘蛛丝缠住她的手腕。
肖凌上学时,故意把耳机线缠成了死结,一边解线一边到处看。往常这个时间点,街角早该晃出那个梳马尾的身影。
水泥路面空的反常,连总在路口甩响鞭的大爷都失了踪。突然发现报刊亭转角贴着新告示:前方管道施工。绕路的指示牌把人群分流成陌生的轨迹,她突然意识到——范琪今早或许走了西侧林荫道,那条栽满紫薇花的回廊正是刘铭上学必经之路。
晨跑队伍在操场列队时,肖凌的后颈被晒得发烫。周静往她兜里塞薄荷糖,塑胶跑道蒸腾的热气里,她瞥见刘铭腕间的新链坠闪着银光,是半截五线谱的造型。
肖凌在走廊上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他们在交往。”这句话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走进教室,刘铭的月考卷铺在范琪桌上,两个相同分数的试卷并排列在桌面上。范琪用指尖点着刘铭的填空题:"这个单位没写要扣分。"
"上周你也没写化学式状态。"刘铭把豆浆推过去,吸管精准插进范琪惯用的位置。
隔壁座位飘来女生的低语:"听说他们周末在图书馆......"
肖凌抓起书包走向后排,周静同桌的尖叫还卡在喉咙,就听到肖凌的声音,“你去坐第三排。”再抬头看到刘铭递餐盒给范琪,她接过餐盒的指尖泛着粉,和刘铭袖口晃荡的银链子撞成刺眼的反差。
周静斜倚着窗台笑:"大小姐又挪窝呢?"她的手指划过肖凌手背,"电玩城来了一批新机子,有赛车模拟器。"
周静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天,父母在哥哥的奥数集训营旁酒店庆祝。她偷溜进游戏厅,用攒了三个月的早饭钱买游戏币。当《拳皇》通关画面亮起时,服务员说:“小凯家长在找你。”——他们甚至记错了名字。
"吵。"肖凌后仰盯着天花板。
梁丽突然闪现过来,双手合十的样子像在祈祷,"那跟我谈场疗伤恋......"
肖凌斜撇了一眼,“那我宁愿选周静。”翻出漫画书,扉页夹着的口红印蹭在虎口。今早掰断的那支口红正躺在后妈梳妆台里,断裂面像她此刻咧开的嘴角。
梁丽突然想起母亲还在的时候,她说话总是看着天花板,仿佛自己和父亲根本不存在。而眼前这人即便是说出拒绝的话,也会先看自己一眼。
"我把你当姐妹,你居然馋我身子?"周静的尖叫掀起哄笑,扭头看见梁丽把捏扁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再次视线相交时,梁丽看自己的目光分明闪着火星。
范琪正在给刘铭的解题步骤标序号,铅笔尖划破草稿纸。"果然......"肖凌拿起尺子,虚空指向范琪的马尾辫尖,“要三米以上,才是安全距离。”
前排传来餐盒扣紧的咔嗒声,范琪把刘铭的卷子叠成标准矩形。肖凌盯着那人后颈被发丝扫红的皮肤,突然觉得断掉的口红比全盛时期更美——就像她此刻在流言与注视中裂开的青春期。
第十名的成绩单在肖凌书包里发烫,父亲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时,金属碰撞声割破了最后一丝侥幸。"最近别去你妈那儿了。"后妈新涂的指甲敲着冰箱上的排班表,"邻居传得难听,说她十年不嫁人肯定有问题。"
对门张姨的嗓门刺穿薄墙:"昨天还撞见肖凌亲妈跟个男的拉扯,怕是当三儿当上瘾了!"
肖凌攥紧书包带,她知道母亲总把探视日标红,却从不在交接时多说父亲半句不是。楼道的流言像长了复眼,精准叼住每个生活褶皱:母亲不嫁是"心理变态",关心女儿成"挑拨父女",连白大褂沾的血渍都能被说成"不检点的证据"。
流言在临近期末时发酵出变异体。范琪的名字被钉上流言墙:有人说她挑拨同桌闺蜜,有人传她给年级主任打小报告,最荒诞的是那对天天吵架的情侣,突然咬定范琪给他们塞过挑拨信。
自习课上,不知谁先喊了声“公开审判”,三十多个声音突然拧成绞索。穿格子衫的男生率先踹开椅子:“你把我参赛作品调包了吧?”戴眼镜的女生摔了笔袋:“上周我丢的复习资料在你柜子见过!”肖凌盯着范琪绷直的脊背——那人正用指甲在草稿纸上刻出凹痕,像在给莫须有的罪名编号。
刘铭的银链子在桌下晃成虚影。当穿碎花裙的女生尖叫着拽范琪上台时,他忽然变成一尊生锈的雕像,连呼吸都隐入墙灰。范琪的银质发夹在推搡中崩落,肖凌看到那上面沾满粉笔灰,像颗蒙尘的星星。
“道歉!给所有人道歉!”
此起彼伏的声浪中,肖凌看见范琪的眼泪砸在讲台裂缝里——她想起范琪拉着自己的手感受她心跳的时候。眼泪碎下来像砸在肖凌心脏上,比她看到回信中的“朋友”二字时,疼痛百倍。
她突然冲上讲台,掌心压住范琪颤抖的指尖,粉笔灰在夕阳里炸成硝烟。
“查监控,对笔迹,翻聊天记录。”肖凌抓起半截粉笔划穿黑板,“传谣的人最好祈祷自己没留下破绽。”
后门玻璃外晃过班主任的衣角,肖凌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撞见刘铭的母亲往教导主任包里塞超市卡。此刻满教室的指控像批量生产的罐头,每个标签都印着相同的恶意编码。范琪的眼泪晃的她头晕目眩,离开教室时,看到周静对她说话,那口型让她无比安心,“交给我。”
走廊尽头的梧桐叶影在地面摇晃,肖凌的拇指悬在范琪眼睑下方,像在测量某种危险距离。
"其实你忍得很辛苦吧……"肖凌的指尖刚触到范琪眼尾,就被滚落的泪珠烫得一颤,“如果你想,可以放声大哭的。”
范琪突然抓住她欲缩回的手腕,“你试过连哭都要被规定音量吗?”抬手按向肖凌胸口,剧烈心跳撞得掌心发麻,"你发明的三米法则,问过它吗?"被泪水泡软的尾音撞在玻璃上,折射出无数个版本的肖凌。
肖凌反手扣住她手腕,“这次月考,我故意少做了几道大题。”
"所以?"范琪的银发夹在阴影里淬出冷光。
"期中考进了年级前三十。"肖凌的球鞋碾着墙根裂缝,"期末考要冲前二十。"她捏住范琪袖口的褶皱,像在拆解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如果……如果我能追上你的脚步……"
喉咙滚动出破碎的音节:"你家人会不会允许......普通朋友的存在?"
范琪扯松肖凌的校服领口,"你知道当我妈看到你的信……"喉间的柑橘香突然浓烈,"她怎么处理那些'朋友'的妄想吗?"
肖凌的视线落在范琪手腕——表带下的淤青比上次更鲜艳,“暑假我想带你去看大海,我很想知道真正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拇指擦过对方沁血的唇珠,“别咬了,都出血了。”
"笨蛋……"范琪的哽咽混着笑。肖凌从口袋里拿出半截信纸——这次用的是防水的油性笔,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我要带你去看海,这是与你在夏季的约定。
"期末考进前二十。"范琪用带血的唇印在肖凌掌心画圈,"我就跟你去。"
夕阳将两人影子焊在墙上,像幅未完成的皮影戏。肖凌摸出兜里焐热的橘子,剥开的瞬间汁水溅在两人的校服上。她们同时咬住一瓣果肉,酸涩的汁液沿着指缝流向地砖裂缝。当范琪的眼泪滑进领口,肖凌终于知道——她放声大哭的时候是会咬人的。
"属狗的啊......"肖凌倒抽着气却把人搂得更紧,直到咸涩的泪水把两人校服渍出深色云斑。范琪松口时留下带血齿痕,比任何誓言都滚烫——她们都知道,等这个伤口结痂时,海边的日出会把所有"普通朋友"的谎言烧成灰烬。
【冰与燧石
青春是块被过度打磨的燧石,所有关于反叛的刮痕都精准控制在标本框内。你发明的「慢步哲学」不过是给恐惧穿上风衣——把每个选择都腌渍成过期罐头,用数地砖的专注伪造掌控感。那些卡在喉间的告白、锁进抽屉的夏末、被揉皱的二十元纸币,本质上都是你与时间合谋的赝品。
那就把燧石砸向冰面!让未寄出的信成为冰层下的暗流,让安全阈值裂成蛛网状星空。最暴烈的反抗不是嘶吼,是放任心脏在零下沸腾:当所有标本开始腐烂,你终于看清那些「迫不得已」的褶皱里,藏着比岩浆更滚烫的年轻态。所谓纪念碑,从来不是浇筑的,是冰与火撕咬时迸溅的碎屑凝成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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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橘子汽水时,你会先晃瓶身听气泡声吗?<<我反正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