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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绣
暮色漫过苏府飞檐时,颜惊手中的药碗正腾起第七道热气。沉香木雕花床榻上,苏婉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半旧的绣帕,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夫人这病是忧思过重。"老大夫将银针收入鹿皮囊,"原先就有的心绞痛,加上连日操劳......"
话音未落,苏婉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颜惊慌忙上前轻拍母亲后背,却见素帕上绽开点点猩红。那血色落在青缎被面上,像极了被揉碎的朱砂梅。
"微儿..."苏婉容的指甲几乎掐进女儿腕间,"李掌柜昨日来说...蜀锦库房..." "母亲且放宽心。"颜惊将药匙抵在妇人干裂的唇边,"儿子已查过,上月进的二十匹蜀锦,用的是您定下的三等蚕茧。"
床幔外传来茶盏轻响,大丫鬟翠缕正竖着耳朵添炭。苏婉容突然提高声音:"那些红货...咳咳...万不能走水路!"枯槁的手却在她掌心急急写下"慎言"二字。
"母亲!"颜惊反手按住她冰凉的手,"这些事交给儿子吧。"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苏婉容怔怔望着女儿眉间的坚毅,恍惚看到二十年前镜中那个执意下嫁的自己。她颤抖着从枕下摸出鎏金钥匙:"库房第三格...咳咳...有苏家七间铺子的地契......"
颜惊接过钥匙时,指尖触到钥匙柄上细密的划痕——那是母亲这些年深夜对账时,无意识刻下的印记。窗外的雨丝斜斜扑进来,她突然注意到母亲中衣领口磨出的毛边,而昨日李掌柜来报账时,腰间分明坠着块水头上佳的翡翠。
待苏婉容服了安神汤睡下,颜惊轻轻推开库房的樟木门。月光穿过格栅,三十七本账册在青石案上垒成小山,墨香混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她摘下玉竹簪轻转,簪头射出的蓝光扫过账册,密密麻麻的全息数字在空中流淌。
"布庄近三年利润率下降四成,但蜀锦采购价涨了五倍?"颜惊冷笑,指尖划过一组异常数据。全息影像立刻分解成原始票据——李掌柜所谓的"上等蚕茧"进货单,笔迹与三年前的粮店收据如出一辙。
量子空间传来震动,纳米监控器已生成完毕。颜惊将七粒米粒大小的铜雀扣在掌心,古铜色的机关鸟眼睛泛着幽蓝:"去。"
铜雀振翅穿透雨幕,分别飞向城南布庄、城西绣坊。其中一只落在李掌柜卧房梁上时,正听见他在油灯下对徒弟低笑:”那个病秧子懂什么?等老夫人两腿一伸......"
三日后辰时,李掌柜捧着新账本迈进苏府正厅。八仙桌上青瓷茶盏还冒着热气,他瞥见端坐主位的颜惊,嘴角闪过一丝讥诮。
"少爷,这是布庄本月的收支。"他故意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扣除伙计工钱、店面修缮,盈余三百二十两。"
颜惊葱白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忽然轻笑:"李叔可知蜀道运锦,每匹脚力钱几何?"
"这个...约莫二十文。"
"那为何账上记着五十文?"颜惊突然将三张不同年份的货单拍在桌上,"更巧的是,永昌八年的米价、十二年的桐油价,都和今年蚕茧价一般涨了五倍?"
李掌柜额头渗出冷汗。
"昨夜丑时,李叔往西市后巷送了十口箱子。"颜惊的声音比檐下冰凌还冷,"需要我请赵衙役开箱验验么?"
李掌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颜惊手边还是无人的状态,而这群掌柜该如何处置?也不可一蹴而就全部革职。
李掌柜跪地时,青砖地上洇开一片冷汗。颜惊端起茶盏轻抿,任那浮沫在盏沿凝成半月:"苏家待诸位掌柜不薄,月俸比别家多三成,年节另有绸缎分红——"她指尖轻点檀木案,七枚铜钱突然跳起,在空中拼成北斗七星状,"可这贪墨之事,竟也似七星连珠般整齐。"
廊下候着的五位掌柜齐齐打了个寒颤。颜惊起身踱步,月白长衫扫过青砖:"布庄李掌柜贪墨七百两,绣坊张掌柜以次充好,粮店王掌柜虚报损耗......"每说一句,便有一枚铜钱坠地,叮当声敲得人肝胆俱裂。
"但苏家正值用人之际。"她突然话锋一转,"若愿签下新契——贪墨之数分三年补足,工钱减半,日常采买需三家掌柜联名画押——"
"少东家!"粮店王掌柜突然扑跪在地,"老朽愿将城西三十亩良田抵债!"他抖着手掏出田契,那是他准备给幼子娶妻的聘礼。
颜惊示意小厮接过田契:"王掌柜既知悔改,往后便专司账房复核。"又转向面如死灰的李掌柜:"至于您——城南布庄的差事交给副手,您就留在总号做个采买监理。"
廊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告罪声。颜惊垂眸掩去冷笑——这些老狐狸不知,那些新契纸上早用纳米墨水写了暗纹,但凡再犯,墨迹自会显现罪证。
三更的梆子敲过两遍,彩绣坊后院的厢房还亮着灯。颜惊将改良后的绣绷图纸推给张掌柜:"要这种可调节松紧的檀木框,绣娘们不必再咬线头了。"
"少爷妙思!"张掌柜抚着图纸上精巧的卡扣,"只是这......这机括之术......"
"不过是借鉴了鲁班锁。"颜惊轻描淡写带过未来科技,"烦请张叔找城南徐木匠,就说要用三十年陈的紫檀——"她递过枚铜钱大小的玉牌,"凭此物可到苏氏钱庄支取定金。"
次晨,二十位绣娘被请到后院。颜惊命人抬出十架改良绣绷:"诸位试试这新家伙。"最年轻的绣娘阿芷刚坐下就惊呼:"这转轴竟能随手腕力道调整!"
"每绣完三个时辰,可去东厢领药浴方子。"颜惊示意小厮抬出药包,"当归、艾草配的,专治肩颈酸痛。"实则是掺了纳米修复剂的药粉,能缓解肌肉劳损。
腊月初八,彩绣坊门前挤得水泄不通。张掌柜亲自击鼓开市,鼓槌落下的刹那,便有女婢将假凤凰宛如风筝般绕梁三周,这凤凰可谓是妙手所绣,所绣栩栩如生,宛如真的凤凰从天而降,真是让人害怕又好奇,凤凰环绕后,尾羽洒落的金粉竟在半空凝成诗句:
“金针度得彩云归,玉指翻成锦绣堆。"
李三娘挤在人群中,随着指定安排的小厮,来到二楼雅阁,只见四面墙上挂着会动的绣品:百子图里的孩童在踢毽子,麻姑献寿的仙桃正渗出露珠。
"这是......"她伸手欲碰。
"西洋传来的走马灯罢了。"颜惊适时出现,将鎏金绣盒递给她,"三日后璇玑阁品鉴会,还请李小姐携此物赴约。"盒中丝帕下,藏着枚能激活全息讲解仪的玉扣。
昔日贪墨的王掌柜,如今带着老花镜在账房拨算盘。每本账册边角都印着防伪星纹,稍有不妥,那些纹路便会泛起微光。这日他忽然拍案而起:"这匹妆花缎的进价不对!"
粮店新提拔的刘掌柜探头来看:"上月江南水患,蚕茧价确实涨了......"
“涨也该是渐进式!"王掌柜抖着单据,"初一到十五纹丝不动,十六突然翻倍——定是那起子奸商串通抬价!"
正在巡店的颜惊闻言暗笑。她特意安排这些老掌柜互相制衡,粮店的盯着布庄,布庄的管着绣坊。此刻廊下传来张掌柜的喝骂:"说过多少次!金线要存在樟木箱,怎的又搁在铁盒里?"
被骂的小学徒不知道,那樟木早就用纳米涂层处理过,最是防潮防蛀。而站在月洞门后的颜惊,正看着量子面板上跳动的数据——今日营收已超苏家全盛时期三成。
腊月初十,正是璇玑阁品鉴会的黄道吉日。
"买三匹蜀锦赠苏绣香囊!"机灵的小伙计敲响铜锣,"前二十位贵客再加赠鎏金绣针一套!"
人群瞬间沸腾。颜惊立在二楼雅间,看着量子面板上疯狂跳动的收益数字。
巳时三刻
李三娘带着两个丫鬟踏进彩绣坊。她今日穿着淡青色交领襦裙,发间别着父亲送的青玉簪。刚跨过门槛,掌柜就递来一块檀木号牌:”李小姐今日是第三位挑战者。"
大堂东侧已经聚集了十余位闺秀,薛五娘正站在《论语》屏风前,用兔毫笔在绢帛上疾书。她今日特意穿着保暖的披风,时不时向怀中看的样子,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李三娘接过题卷时,青铜香炉飘出一缕紫烟,在绣品上已经绣上文字:”《孟子·离娄上》有言:'______,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
李三娘立即蘸墨写下:"仁之实,事亲是也"。墨迹刚落,便是完成了一副上好的孟子绣。
隔壁薛五娘却突然打翻砚台——她错把"事亲"写成"侍君",墨迹在绢帛上晕开一团黑渍。
第七题时出现争议题:"《礼记·曲礼》中'男女不杂坐'一句,若姊妹与表兄弟同席,当如何处置?"
薛五娘抢先摇铃作答:"当垂帘分席!"她得意地举起《礼记郑玄注》的手抄本。
李三娘却起身向评委行礼:”《郑注》有云'姊妹虽亲,犹属外戚',故应移席而非垂帘。"说着翻开随身携带的颜师古注疏本,书中批注明确指出垂帘仅限陌生男女。
评委席上的白须老者抚掌赞叹:”李氏女深谙经义!"
第十题是三联对:上联:"论语二十篇,唯孝悌为仁之本"要求对出下联并注明出处
薛五娘抓耳挠腮时,李三娘已挥毫写下:"大学十章半,在明德乃治之基"(出自《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顿时满堂喝彩。老者亲自将珍珠云纹披帛披在她肩头,披帛内层用银线绣着《女论语》全文,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暮色染红鎏金匾额时,李三娘的名字已刻上才女榜首位。她接过披帛的刹那,二楼垂下十丈长的苏绣横幅,上书:?“今日魁首:李三娘。赐《女四书》精绣全卷,入璇玑阁永久陈列。"?而薛家娘子也满面羞容的离开了现场。
而这一轮的开场,让彩绣坊便是开门红了。
往后络绎不绝的顾客,更是引得众多绣坊眼红。
颜惊站在暗处,看着量子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数据。今日不仅卖出高价绣品,更收集了大量顾客偏好数据。她轻轻摩挲腕间芯片,嘴角微扬——花满楼的复兴,指日可待。
次日清晨,彩绣坊门前已排起长队。颜惊命人推出"盲盒"活动:每个锦囊随机装着帕子、香囊或绣片,引得众人争相购买。
"少爷,今日营收已破千两!"张掌柜捧着账本,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颜惊却盯着量子面板上的异常数据:"张叔,可发现今日有几位客人反复购买盲盒?"
"这......"张掌柜翻看记录,"确有三位客人各买了二十个。"
"派人暗中跟着。"颜惊眯起眼,"我怀疑有人想破解我们的绣品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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