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灯

　　5.
　　一路上并不波折，我感觉自己过得非常清闲，跟着商队走走停停，跟贺雪和庞昱婕有事没事聊聊天，大多时候是贺雪负责说，庞昱婕负责应，我负责听和"嗯"。
　　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说什么，而当时也并不喜欢绞尽脑汁回应别人。

　　离家后我习惯晨起锻炼，一般是打拳和扎马步，至于修炼法力则一般整天地进行。
　　贺雪喜欢睡懒觉，但并不是因为睡眠不够，她即使连着几天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也并不会没精神----是的她就是纯粹的喜欢睡懒觉。
　　但她有一颗早起练功的心。
　　据她本人说，她武功不强，而一天中能练功的只有早晨和深夜。商队在早上人醒并点齐后便会出发，中途有些细碎的休息时间，但直到傍晚扎营解决完晚饭后才会有大块的自己的时间，且不能离扎营的地方太远，因为野外的晚上并不安全，且也防止人员失踪。

　　她托我每日早晨起来锻炼时也把她喊起来，我于是每天起来都先去拍她，看她动了才出去洗漱。
　　然后我发现，十次有九次都是我跑了步回来她才起。
　　到那个点队伍已经全然苏醒了，伙夫弄了早饭，车夫也把马车套好，准备过一会点完人头就启程了。
　　我无奈，终于体会到少时母亲叫我叫不起为何那般发火了。
　　真的……很令人火大啊。
　　不过我忍住了，决定以后把人弄出门了再走。

　　我的计谋成功了，她确实终于起来了。
　　不仅她起来了，庞昱婕听说了"贺雪的早起锻炼计划"，也隔三差五早早起来了。
　　看我们俩锻炼。
　　庞昱婕自小体弱，也就没有习武。

　　然后我就发现，只要我们三个都早起，就会变成只有我练，她俩讲小话。
　　其实贺雪练不练功跟我并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干某事"而感到尴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不高兴。
　　我到很久以后也没明白我那时为什么不高兴，只好归结为当时还是太年轻。
　　我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但心里确实有点不高兴，我怕把这莫名的情绪带出来给她发现，于是那段时间很是少言，也有点躲着她俩。
　　我感觉贺雪可能感受到了，我的莫名的躲她——不，我确定。
　　她知道了。
　　她没有主动来找我，只是时不时在通讯符里随意跟我说两句。
　　我知道她大概是怕我尴尬，我也非常感谢她这种体贴，毕竟我是真觉得我这种情绪，非常的，莫名其妙。

　　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一直持续到商队在隙谷停脚。
　　商队要在城里停四天，为接下来要经过的地方做准备，换了马车又要重新清点货物，我和贺雪被派去点货，她负责的是文书，我则对照着挨个查看。
　　"……泉州琉璃壶、洪镇琉璃壶、胶南清透壶各一个。"贺雪对着清单报了几个名字。
　　我打开箱子，里边三个琉璃壶被软物好好包裹着，都没坏，但是……
　　"你说这三个壶，有什么区别？"我有点迷惑，小心地挨个举起来给她看。
　　我怀疑庞老板搞到假货了，要么有人把三个都换了，不然为什么这三个不同地方产的壶都长一个样啊？
　　贺雪笑了，凑过来跟我一起看，琉璃晶莹透明，在日光下闪出微小的七色的光。
　　她指着壶口："你看这个泉州的，口比洪镇的小，而且……"
　　她懂好多。
　　我听着她说话，余光却悄悄瞟她。
　　贺雪比在王水镇——就是她家那个镇子——时瘦了些，但还是白白的，在烈日下脸上透出些红，额角覆上层薄汗。
　　"……大概就这样，这几个应该都没问题。"贺雪说完了，我作认真状嗯了一声，小心地把这几盏我看起来还是没啥区别的东西包裹好，放回箱子里。

　　工作是开始便分配好的，我和贺雪三天就干完了，但还一天商队才动身，于是我们三人商量着在周边转转。
　　我们三个人杵在床前看地图。
　　"哎我听说隙谷地形奇险，要不要去那边？"
　　"不了吧……反正明天队伍要经过，不如另去个……哎听说这个山上有个瀑布……"
　　我凑着去看，是个小瀑布，年少时父亲出城时还带我去转过一圈，其实水很小，倒是附近山顶有一座什么寺可以一道去看看。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就去那个小瀑布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到了第二天，我临时被叫走，去将要经过的隙谷探路。
　　原本干这活儿的是两个庞老板正儿八经去公会聘的护卫，据说是对"兄弟"，哥哥善暗器和隐匿，弟弟善近身和强攻。
　　昨天，哥哥不知道怎么的伤了腰，貌似还挺严重，都下不来床了，其他人又都已经分配了任务，无奈只好把我调剂过去。
　　我遗憾地跟两人道别，整装与那人同向隙谷过去。
　　路上他先跟我分了一下范围和任务，而后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害你没得休息，但是我哥他确实不舒服，起不来……"
　　我赶忙道没关系，闲扯一路，也算熟了些。
　　哥哥叫徐戚，弟弟叫蔚旿昶，其实我之前就有点好奇他俩是兄弟为什么不同姓，但是又想说不定是结拜兄弟什么的……
　　但是看着弟弟三句话不离哥哥的样子，我突然悟了。
　　这俩压根不是什么兄弟，是一对儿，是类似"契兄弟"那种兄弟。
　　我看弟弟这一副阳气过剩精神贼好的样，又想到哥哥虽然强健却似乎很纵容弟弟，估摸着昨晚上是小情侣做太狠了。
　　……啊，绝美爱情。
　　我感慨着，散去了休息日被迫取消跟两人出去玩计划的不虞。

　　第二天早早起来整队，车马都已换成了隙谷这边特殊的过谷缝的装备。
　　庞老板把我安排在队伍前头一些的位置，又叮嘱大家道："隙谷地形奇险，大家首先保护好自己安全，其次看好货物，路上都注意着点！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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