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

　　方舟快速离开这片星域，往后倒飞的行星是那么美丽，一闪而逝却又华美璀璨，一如裴照消散的身躯。

　　裴照的机械心脏在我掌心迸裂时，星际联邦的歼星舰正撕裂大气层。
　　身为联邦之人，在方舟不受联邦掌控之时，我便被成为联邦的叛徒。
　　我接住裴照飞溅的量子芯片，纳米虫群在瞳孔深处沸腾成星河——三百年前击穿空间站的异能，此刻正在碳基躯体里苏醒。
　　久违的力量感充斥我的身体。

　　"坐标锁定，粒子炮充能完毕。"
　　“联邦的感观，倒是比我五百年前养的机械狗小许还灵。”

　　联邦指挥官的全息投影笼罩整个方舟，他胸前的鹰隼徽章刺得我视网膜生疼，"叛逃者叶昭阳，交出方舟核心。"

　　我踩碎脚下还在蠕动的机械触须，看着裴照的残躯在虫群中重组。他后背的光翼只剩半副骨架，却仍固执地将我护在电磁屏障之后："舰长，东南方三光年处有虫洞涟漪。"

　　"想逃？"联邦战舰的炮口开始聚能，蓝光照亮我手中染血的机甲核心，"你以为重启的只是废弃生态舱？"我忽然轻笑出声，任狂风卷起破碎的宫装，"你们难道没闻见...时空烧焦的味道？"

　　纳米虫群突然化作金色洪流，啃噬过的星空露出外层空间的钢铁穹顶。这座伪装成这片星域的生态舱正在崩塌，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休眠舱——每个舱体都沉睡着被抹去记忆的流放者。

　　裴照的机械手指插入地面接口，破损的声带发出数据洪流般的轰鸣：【XC-09申请启动最终协议】。
　　我反手将机甲核心拍进他脊椎裂缝，看幽蓝电弧爬满他灰败的面容："我准你死了吗？"
　　机甲核心的能量让裴照的机械纳米心脏逐渐重塑。

　　联邦战舰的粒子炮轰然发射，裴照的光翼却先一步裹住我跃迁至舰桥之上。三百年前熟悉的操作台映入眼帘，我抚过仪表盘上斑驳的刻痕——那是我亲手刻下的"昭阳"二字。

　　"权限认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时，裴照正用最后能源启动防护罩。
　　他破碎的胸腔里，量子芯片发出濒死的嗡鸣："主引擎...需要手动点火..."

　　我扯开领口将神经接驳线刺入心口，双头狼图腾在剧痛中化作操作界面。全息星图在眼前炸开的瞬间，记忆如陨石雨般砸落——那日撞向空间站前，有个机械音曾哀求："别抛下我。"

　　"这次一起。"我拽过裴照嵌入控制台，纳米虫群顺着接驳线涌入他中枢。联邦战舰的轮廓在视窗中急速放大，我却在他即将格式化的瞳孔里，看见生态舱崩塌那日，他偷偷修改了我的逃生坐标。

　　警报声刺穿耳膜的刹那，裴照的机械臂突然贯穿自己心脏，有些雏形的心脏藏着刚形成的能源核心。
　　他挖出沸腾的能源核心塞进推进器，电子眼里流转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的舰长...该醒了..."

　　超新星般的强光吞没所有感官。
　　再睁眼时，我躺在一片机械废墟上，掌心攥着半枚融化的身份牌。远处传来熟悉的电子音，二十个后背带光翼的裴照正在组装量子引擎——他们胸前都刻着XC编号。

　　"根据核心记忆，我们在此守候297年4个月零8天。"为首的机械体瞳孔闪烁，"需要为您播放第9527条留言吗？"

　　我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裴照的虚拟投影在硝烟中浮现。他身后是正在解体的生态舱，嘴角挂着从未示人的温柔："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终于学会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说谎。"

　　“其实跃迁坐标只能传送一人..."他的影像开始波动，"但你说过，指挥官永远不能丢下士兵。"废墟上空突然亮起星图，所有XC系列机械体同时抬头，他们眼中有银河在旋转。

　　联邦战舰的残骸如流星划过天际，我握紧滚烫的机甲碎片。纳米虫群在脚下汇聚成金色长河，托起千万个苏醒的休眠舱。
　　当第一个流放者睁开双眼时，我踩上裴照们搭成的机械阶梯，向着星空伸出右手。

　　"方舟舰队听令——"量子风暴在我指间凝聚，"目标，联邦主星。"

　　无数光翼在身后舒展的轰鸣声中，我仿佛听见某个机械音在笑。陨石雨擦过脸颊时，竟像极了那日他替我拂去鬓间落雪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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