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与沉沦

　　“小贼，你居然乱丢垃圾。”

　　艾珺听到这话时还以为是个像那群人一样的玩家，回过身，这才发现是一个矮她一截的小孩，粉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不用猜这位定是个大人物，要不也是个大人物的孩子。

　　他身后跟着的女人穿着矜贵，媚气天成，打量着艾珺，好一会才道：“今个儿来这带宏儿见他父皇，不曾想竟会有这般小娃娃在这转悠。”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艾珺憋红了脸，见着那所谓的宏儿玩似的拾起她方才丢掉的叶子，疾步跑来作势要将叶子扔到她脸上，幸亏她往一旁躺开，这倒苦了那宏儿扑了空，一脸砸在石刻地砖上。

　　女人只当作没看见，宏儿气恼地从地上爬起，额上刮破了皮，红得吓人，位置倒是精辟，叫艾珺想起母亲房间挂着的观音，可惜这观音鼻下流出两道喜印。

　　女人见了直抽着嘴角，明乐得眼直眯起却故意道：“你这女娃，我家宏儿向你要抱抱，也不受着，倒害得他这副模样。”

　　艾珺看着宏儿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笑，暗骂这女人好生不讲理。

　　“抱歉，我刚才只是想活动身子，没见着你过来。”她淡淡地对宏儿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要刻意为难你，这样吧你同我和宏儿去殿下，由宏儿父皇做决断。”

　　艾珺想到女人说要去见宏儿“父皇”，虽不明这是个什么称号，必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实在不想做多关联，若是直言拒绝女人决不会罢休，到时惹了麻烦还没见着洛琳可就遭了。

　　女人见她点了头，震惊道：“你胆可真……大”

　　看着远处飞奔的背影渐渐糊模， “这年头小孩也撒谎，可真是。”她捂住一只眼睛，另一眼睁了又开一片红光从中闪出，
　　“令人不爽啊，暴食。”

　　她转头看向婴儿，人却早就没了影，追艾珺去了。

　　“小孩，草，老娘最讨厌小孩了。”她气得直跺脚。

　　艾珺跑得气喘吁吁，两边的墙飞速倒退着，又是一个转角，她才靠墙歇下来，警惕地盯着来时的路，没见着人影，她如释重负。

　　不顾形象地靠墙坐下，白红裙似乎有自动清洁的功能，连带她坐下的地方，一尘不染。

　　“什么人呀，这么奇怪。”她小声嘀咕，将书搁在地上，眼皮忽变得沉重，昏昏欲睡，她揉了揉眼睛，泌出一片湿润，红着眼， “好累呀！”

　　“累?你睡会?”

　　“不行，如果她回来看见我不在，会生气的。”说着仰头看向来声处。

　　先前遇着的女人和宏儿会站在高墙瓦顶上，正俯身注视着她，艾珺连忙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俩，三人间静默好一会，才有人打破这平衡。

　　“小姐姐，你不是要同我去见父皇吗?”宏儿从墙上跳下，稳稳着陆。

　　“对不起。”

　　宏儿愣了一下，问道：“你干嘛突然。”

　　“我就是在故意骗你们。”

　　宏儿闭了嘴，没好气看着她。她继续道；“不过，你们在这违反规定飞行，合理吗?”

　　宏儿和女人面面相觑，倒真思考起来，随后道：“没人发现不就得了。”

　　“不，我发现了，我一定会举报你俩，这的文化根本不允许飞，你们违反了…额，人设?”艾珺回忆着那群玩家莫名其妙的言辞，他些人不断说这的人是 npc，虽不曾言明，但规则是什么清晰可见，这俩人不是
　　npc就是玩家。

　　女人笑起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一个玩家怎么举报，除非你跟我去见制定规则的人，不然你状告哪都没用，再说了，我若真不遵守规则，你早没了。”

　　“那就去，我想他一定是个讲道理的人。”艾珺道。

　　“呵，你真可爱。”女人道， “不过不用法术，老娘就能弄死你。”

　　正说着，她手中幻出血色的长剑，随手一抛，剑应声刺来，艾珺慌乱之中虚虚躲过，不及喘气，又是一道红光闪过，忙向前跃去，幸得她用手撑地，不过脸侧多出一道血痕。

　　“你这剑凭空变出来的，你说话不算数。”

　　“你怎么这么欠揍。”

　　艾珺抬头，走到她身前的宏儿咧开嘴，露出一排三角獠牙。

　　情急之下，她猛地跃起。

　　一把抓住搁在墙角的书向墙上的女人扔去。

　　只听上方传来一阵惨叫，她和宏儿默契地同时抬头望去，瓦上的人影已经消失，唯余下一只手苦苦支撑，因是掉在另一方，两人也看不到女人的脸。

　　宏儿愣怔着，好一会才缓过神，听见他说；“你哪来的神级魔具。”

　　“……”发生了什么。

　　“你根本不是玩家，草。”

　　艾珺认真地说：“我只是来找人的，至于那本书额……是一本启蒙教育用的吧。”

　　“你家里人叫什么?”女人皱眉看着她，她脸上多了一块红印，手死死捏着那本想要飞回的书，她已经从墙的另一边爬上瓦顶，说时从上面跳了下来。

　　“洛琳。”艾珺知道她问的不是艾家。
　　“傲慢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了。”宏儿看向女人。

　　女人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没好气道：“愚货，且不论她同洛琳什么关系，关键是洛琳和祂同住，要真是女儿，她怕不是洛琳和祂的……”说到这她噤了声。“洛琳不在这，不过你既是她的小孩，那定是得见另一个人，跟我走。”

　　说着头也不回地引路，宏儿看着艾珺脸上的伤，心里头闷得慌，他身为暴食，第六感比女人还准，他喊道：“嫉妒，要不咱先把她脸上的伤给治治。”

　　女人似是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稳住，她没回头， “闭嘴。”

　　“哦，看来是没治好。”宏儿心道。
　　不过嫉妒身为七宗里的“奶妈”都治不好，他就不必试了。

　　他转身立正，露出自以为和蔼的微笑，

　　“来来，殿下您这边请。”

　　他已经默认艾珺是祂和傲慢的女儿了。

　　过了一道门，视野开阔起来，这是一片花园，留下青石小路，路边时而一丛杏草，时片竹林，愈往深处，树的颜色便愈艳，这艳道的不是花，而是叶，在园心处，甚有一颗雪白透明的树干，上伸的枝叶似是琉璃制晶叶，青绿的脉络枝枝可见。

　　树边是一间青瓦顶的小亭，垂落下竹制的帘帐，依稀可见其间的人来。

　　“大人。”女人的左手平放至胸口微微倾身， “有事且需您决断。”

　　话音刚落，那树干折射出一缕光来，光落至小亭顶端，遮挡的竹帘随风而动，摇曳到最高处，忽地没了影。

　　亭中有一方石桌，桌边的人银发掷地，在光的映射下，似漫天泛溢的星辰，似波光粼粼的水流，暗金色的眸子微睁，像是在看桌上的卷宗，目光又是涣散的，他放下撑住侧脸的手，眸子聚焦，多了金属熔融质感的流动。

　　他的目光精确捕捉到宏儿身旁的艾珺，微微蹙眉，道：“这才半天无人，怎成了这模样。”

　　艾珺愣了下，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不过他对祂的印象还停留在战场上——他押着自己去威胁父亲，不过洛琳那种莫名熟悉的态度倒是训练了她语言组织的能力。

　　“路上不小心摔的。”她视线抓住地下银白的草避免与之对视。

　　一旁的宏儿却是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不过他的下盘不稳，不住颤抖，生怕这位父亲有钱有权有颜的艾珺把方才的事给供出来。

　　“哦?摔的。”他弯了弯眸子。

　　艾语猛地抬头，因她那一地的草全崩成了银灰，她怯怯地看向他，目光扑了空，直到视线抬高，祂在她的身后出现搂小孩式的叫她坐在手肘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来。

　　这下不来个亲密对视恐是不行的，宏儿的嘴简直张得像极了大写的O，先前尖锐恐怖的三角牙倒显出几分可爱跟小虎牙似的，不过多了些。

　　女人似也有些惊讶于祂的这番动作，一向镇定自若的表情险些绷不住。

　　放大数倍的神颜叫她有些吃不消，连带呼吸都一同滞在原地。

　　“七宗的气息，原来如此。”

　　说罢看戏两人组都后背一凉，艾珺紧张地抓住他雪白宽长的袖袍.

　　“洛琳去哪里了?”艾珺问， “我来找她。”

　　“她去外界处理事情了，找她做什么?”祂就抱着她的动作缓步走向亭中坐下，女人跟上，将桌上静置的杯中添了茶水。

　　艾珺寻视一番，那书已到了宏儿手中，随后书自觉飞了过来，悬至祂和她半米的空中，翻开。

　　“嗯?你想学这个。”书应声哗哗滚动，

　　“这有什么好学的，看个开心就行了。”

　　艾珺低下眸不敢出声反驳，宏儿见到，立刻明白表现的机会来了。

　　“大人，小殿下尚幼，对新鲜事物好奇实属正常。”

　　祂瞟了宏儿一眼， “当然，不过我可没说不教。”

　　他看着桌上的茶水，手指在杯沿轻轻一敲，杯中出现红色果汁，同时他的指尖流下一滴混着金色的血液，落入杯中，与果汁相融，不见踪迹。

　　祂拿起果汁含笑道：“若是小珺儿喝了这个，我就教你。”

　　艾珺眸间一亮，睁大眼，二话不说一口喝下，连味道都来不及品尝。

　　女人惊于祂的自称，她看向艾珺的眼神似是一烫。

　　拿神血当饮品，闻所未闻，这女孩的纯血度甚比初代人类。

　　恐早已是半神的存在。

　　艾珺脸上的血痕消失，按捺不住雀跃欣喜，连同于祂怀中的不自在一并烟消云散。

　　“那我们从第三页开始吗?”

　　“剑术?”祂愣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有理由吗?”

　　“不为什么，就是从看到它起，就觉得它一定很适合我。”说时不觉露出微笑。

　　“剑术的话我可不太方便，等洛琳回来教你，因上一任傲慢可谓是剑术天才，她下了不少功夫。”

　　若真叫祂教，怕是不敢胡来，艾珺欣然同意。

　　“不过我可以教你这个。”

　　艾珺看向书页， “爆破术?”

　　她奇怪地看向祂，后者将她放下站了起来，面带笑意地看着女人和宏儿。

　　“让我先给小珺儿做个示范。”
　　祂的眸间一凛，金色法阵自他身前显现，随到是惊天的爆炸声，两人不及反应己失去重心在空中旋转，女人流下冷汗。

　　红紫色在她眸间闪现，极力稳住身形。
　　脸半边布满焦灼，她吃力往身旁一个踢腿终于稳住了宏儿，后者更为狼狈，背部鲜血淋漓，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他一阵哀嚎：“不是教术法吗?炸我们做什么。”

　　女人无语眼神直扫他的全身，骂道：“二货，是祂今儿表现太正常了，还是你记忆缺失，叫你忘了祂曾经的疯癫，得亏我早有准备，提前套了层盾，不然咱俩已经被炸成灰给扬了。”

　　宏儿灵光一现， “扬就扬呗，反正身体可以重朔。”

　　“行，我把你轰成渣。”

　　天空中又多出一声惨叫。

　　艾珺眼看着两人身影飞至高空，化作白昼极星不见踪影，不禁后背一寒，只听祂说：
　　“真是小聪明的愚昧手段。”

　　祂转过身，无阻碍地切换为如沐春风模式，轻轻拉住艾珺的手，哄道：

　　“我先送小珺儿回去，等处理完一些小事后，再来陪你好吗?”

　　艾珺哪里敢说不好，虽有双标对待，但这一炸对她心理造成巨大阴影，反射性地以为自己下一秒原地飞升。

　　艾珺端坐在梳妆台前，洛琳已经来过，说过学剑的事后，她并无太大反应，不过若是有，倒叫艾珺无所适从。

　　镜中的女孩有着柔软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与童话中纯洁美丽的白雪异曲同工，鸽血似的红瞳闪烁着。

　　“这里潜藏太多我的秘密，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峭壁，是哀恸，是悲戚，是过去，是未来，今夜无人入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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