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娘子爱上我

作者:共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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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仪



      与此同时,午未将至,长安街上风大。

      永安里口两面喜红挂着,顾府门前的石阶照得发亮,一列黑漆素车自宣阳门方向缓缓驶来,辕前只束一段旧青绳,不挂家号。

      车旁并辔一骑,是随侍;车内坐着两人。

      靠里那位衣袂收整,神色寡淡,拇指上青白玉扳指在指腹间慢慢一转。

      对面青衫公子生得清隽,眼底温存,腰间符袋压得平平,看得出是世家子弟里那等规矩出挑的人。

      正也是当今丞相府的大公子——阮循。

      素车过顾府门前,里头那位仅抬眼一瞥,目光贴着朱门与喜幛掠过,便收了回来,像从未多看人家半寸。

      指下扳指“嗒”的一声轻响,他开口:“守则,你与令恩回头捎句话——青梧寨那伙儿,不尽是恶。若愿下山,先让英国公府试招,守道护粮,别触盐课与田税。”

      霍廷泽,字令恩,与温玉同岁,正是当今英国公世子。

      也不枉他昨日故意被擒了上去走一遭,那青梧寨规模大,里头的人看来的确如先前手下情报所言,并非大奸大恶之辈,若能招安……那便是最好。

      阮循一笑,点头应了:“我去说便是。由英国公府出头,总比官府硬抄好见多。”

      话音刚落,恰有一微风轻拂,他借势把帘角掀指宽,刚好看见外头顾府门上“囍”字被风一抻,红得扎眼。

      他垂下帘,收了笑意:“伯衡,你纵然求贤若渴,也不该拿命饲虎。昨夜那一遭,我们都折了魂了……”

      “长公主娘娘若知你单骑入寨,得把国公爷书房拆了。”

      谁不晓得定国公和安康长公主有多么疼爱膝下那唯一宝贝独子温玉温小公爷,若真出了什么事,青梧寨怕是要被翻个底朝天。

      而这位金贵的“独子”听了好友这话,只是把扳指推回掌心,停了停,声气仍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能做什么便多做点罢。”

      阮循收住话头,沉默片刻:“阿音也与我说了。”

      他年底将要娶兰陵萧氏女为妻,自然晓得更多内幕。

      “兰陵那边……前儿账房被问三回,铺子查了两遭。按例不过例行,架势却不对。岳家众人,夜里都不安稳。”

      “他是打算从最老的拔。”

      温玉淡淡道,“拔两颗,后面就好下手。世家要活,得先自己挪一步,不挪,就要被人替你挪。”

      阮循苦笑:“你总把生死事当棋盘上挪子儿说。可落在各房各院,都是人。伯衡,你心里明白。”

      车里短暂一静。

      那人低了低眼睫,像把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又把扳指滑回拇指:“总之,青梧若肯归规矩,便给旁人看个样。霍家肯接,咱们再顺势递一纸章程进去。”

      “我一会儿就去办。”

      阮循应得痛快,旋即压低声气,“还有一桩。今儿早御前传来话,陛下近来问起你的亲事。”

      温玉的手指明显一顿,玉扳指在拇节处磕了一下。

      三年前他年及弱冠时,皇帝便有意给他寻个人家——那家是皇帝新培植起来的心腹,可门第委实低了些,不过是个八品小官之女。

      那时候母亲便以看不起那一户为由,给推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皇帝羽翼渐丰,对付世家的心思愈发昭然若揭,若是又推了……

      那可就不会那么好圆过去了。

      既如此,他还真就不能再拖下去,最好是能在皇帝赐婚之前,早早订下人家……

      可定谁呢?

      思及此,心头烦,温玉不由得想起昨夜那红衣身影,短暂的失神后,他清了清嗓子,讽道:“陛下公事繁多,竟也不忘管这些。”

      “怎么会忘。”阮循忍笑不笑,“父亲回话,说陛下似有意看顾尚书府的嫡女。”

      那人眉峰微蹙:“顾家……不就那一个嫡女。”

      他后头未接话,只因那位三姑娘在坊间的名声,泼辣也好,护短也罢,传得热闹。他素来不爱信街谈巷语,话到了嘴边仍收住,只把眉峰压了压。

      青衫公子见状,半真半玩笑:“伯衡,我是不是早劝过你?”

      “你比我长五岁罢,不娶妻就算了,连个妾都不纳。长公主娘娘与国公爷不催,旁人催不住,话却越传越玄……”

      “诶,到了如今,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见好友神情微凝,阮循又添舌宽慰道:“不过嘛……往好处想,顾家终是世家,不至寒微,总强过随手挑个他的人出来给你当枷锁。”

      他是一腔真心的为温玉考虑,可温玉也没有再搭话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外,看着人来人往,没有半分情绪外泄。

      阮循见此,也讪讪笑了笑没再做声了。

      -

      却说顾府。

      仲春的天色尚浅,西厢海棠方吐红,檐下风铃叮咚,像给这一院人声烘了个软底。

      傍晚,女眷都聚在清和堂。

      堂中设的是家常席,铺花竹席,错金银脚的八仙桌不多,只在中间摆一张圆几,四面围座。

      顾言念才换过一身淡绛小袄,衣上只绣疏疏几枝桃花,素面朝天,乌发半挽,襟口却压着一方明黄挑线的小方帕。她坐在母亲身侧,略带几分新归家的拘束。

      对面先开口的是顾明衡之妻李氏。

      李氏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出身赵郡李氏,更是高门嫡女,自嫁入顾家后常居中馈。

      她一身月白妆花织锦衫,眉目娴雅,声音温和:“二妹妹在外这些日子也受苦了。你今儿才回,想必还未曾歇稳,今夜且先坐着,别拘束。”

      顾言念微微一笑,神色恭顺,语气却带了几分机敏的圆滑:“有大嫂和二嫂照看家里,我哪里还受什么苦。倒是让嫂嫂你们操心了。”

      她话音未落,张氏已然笑起来。

      张氏是顾明礼之妻,生得丰腴明丽,也最爱穿鲜艳颜色。她今夜穿的是石青缠枝牡丹纹褙子,鬓边金步摇摇得轻脆。

      张氏性子素来直爽,常不顾忌场合,此刻打趣:“你这张嘴,倒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先夸我们一通,好似我们真有多贤能似的。”

      众人听了都笑,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顾言念也跟着笑,她轻轻拨了拨盏盖,把那乳蜜葡萄浆摇得微微起了沫。才抿一口,忽觉一阵檀香似的清气贴近耳畔。

      原是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挪了过来,锦墩才半分空,她已侧身倚在顾言念身畔,眉眼弯弯,唇角含笑,生怕旁人瞧见似的压低声音:“二姐姐,你这一回来,可把我盼坏了。”

      顾言念回首,只见一个俏丽的小女郎正对自己挤眉弄眼。她眉目明净,肤色白嫩,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绛珠花,因年纪尚轻,神态间透着不加掩饰的灵动。

      正是她的庶妹顾言宛。

      顾言宛从小便在顾夫人身边长养,不似外宅庶女那般拘谨自抑,反倒因得了嫡母亲厚,行止间透出几分娇纵灵动。

      她年方十五,正是豆蔻年华,说话时眼珠子一转,便带着点儿机敏的俏意。

      “你可瘦了些,”

      顾言宛细声念叨着,伸手去扯姐姐的袖角,像要替她掸点儿灰,“亏得母亲日日在佛前替你许愿,还说你只管安心养病,家里一切有她和大嫂二嫂撑着。如今见你回来,总算宽心了。”

      顾言念被她这一番关切逗笑,半是宽慰半是调侃:“何时学会跟个老婆子似的,口口声声操心,倒不怕愁出皱纹来?”

      顾言宛被她打趣得“扑哧”一声,眉眼弯弯:“二姐姐还说我呢,你若真病得厉害,回来就不会这样笑了。”

      这边话音刚落,二嫂张氏已忍不住插话,半真半假的摇头,笑声爽利:

      “你们这对姐妹,一开口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倒好似说书一般,听得我们在旁边直乐。”

      她一面说,一面用帕子掩唇,鬓边步摇摇得叮咚作响,只把气氛拎得更活络。

      李氏比她稳重些,轻轻一笑:“三妹妹素来机敏伶俐,二妹妹最是疼她,旁人哪里插得上话。”

      顾言宛闻言,眼神一亮,忙偎到顾言念肩边,低声咬耳:“你看,大嫂也替我说话呢。”

      顾言念笑着瞪了她一眼,正待答话,堂外帘影一动,一阵莺声燕语随之而来。

      “夫人来了——”

      帘影甫动,满堂气息一静。

      只见顾夫人顾云氏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进堂。

      她是将门出身,生得高挑挺拔,此刻身上着一袭暗红织金缠枝海棠妆花褙子,外罩月白细绫披帛,行止间铿然有声。

      不同于京城里的大多女郎,她年少随父兄习弓马,身骨一直极健朗,自嫁来顾氏,府中儿女自幼皆由她管教,顾言念习得一手好拳脚,也是母亲在闺中亲自点拨出来的。

      只见她身侧紧挨着瞧着端婉的女郎,一身雪青色褙子里衬藕荷裙,她腰身纤细,步伐谨慎,眉眼清丽中带三分拘谨。

      这便是顾府将要出嫁的长女——顾言仪。

      众人见顾夫人进来,纷纷趋前行礼,口称:“母亲安。”

      而顾夫人在堂中落了步,也只是目光一掠扫过众人,便笑道:“都坐下罢。家里自己人,哪来这许多规矩。”

      堂上一时应声,李氏与张氏相视一笑,顺势落了座,气氛又宽松了几分。

      旁侧的两个小女郎原本拘着,也才敢舒口气,依次坐回锦墩,只余顾言仪跟在顾夫人身后,待她落座,又端端正正地跪在其身侧。

      下头丫鬟递来羹盏,她贴心拂去盏沿的蒸汽,双手恭敬奉到母亲案前,语声温顺:“母亲为女儿这般劳心劳力,自晨至今未歇,女儿心里实在不安,还望母亲保重身子。”

      顾云氏看她一眼,唇角挑起,语气里仍带几分爽朗:“说的哪儿话来。我这点力气,担得起你一副嫁妆。”

      她将羹盏推回些许,又放缓声气,“倒是你,白日里试头面试鞋样,眼都花了。去,回你位上坐下,夜里叫人熬一盏雪燕,多歇些,别明早憔悴了面容。”

      顾言仪顿了顿,仍执意俯身,把母亲几前的软垫略略整理妥帖,又挟了两筷子春笋放在她的小碟里,方才退到一旁,端端正正地回到自己的锦墩。

      她的位置正好在顾言念身畔,最是靠近顾云氏。

      这方一坐稳,席间笑语又起。

      没一会子,顾言念端着盏,见母亲与大嫂二嫂说到嫁妆清单,不由生出个玩笑,唇畔一弯,话已出了个头:“到时女儿若偷了两匣妆金去换糖饼——”

      “换什么换?”

      顾云氏抬眼,话头截得又快又准,眉梢却带笑,“你也别瞎跑。”

      “你长姐出了门,下一个就是你了,给我安生些,别整日里往外头乱蹿丢人。你那几套骑装,先锁起来,等着我看过再说。”

      她们母女二人惯是这般相处,旁人也都见怪不怪,反倒笑声更盛。

      李氏抿唇失笑,用帕子掩了掩,张氏却索性拍膝笑出声:“娘说得对极。二妹妹啊,你那胆气,可难得!”

      顾言宛正年轻,最爱热闹,忙趴在桌沿凑趣:“二姐姐乖些,免得母亲又要动气。”

      堂中气氛一派融融,碗盏叮咚,笑声与灯影交错成一片。

      只是顾言念端盏的手微一滞,讪讪笑了笑,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她心底隐隐明白,自家母亲那句“下一个就是你了”,虽带笑,却并非玩笑。

      那眼神瞥来时,分明写着“若敢推辞,便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低下头,假意去拨碗里的春笋,没再开口。

      心里却止不住微微发紧。

      她晓得自己早该嫁人了,家中父母疼爱归疼爱,终究也不能替她一世拦下风雨,更何况,她受家族教养,如今也到了为家族做事的时候了……

      可是……

      长安城的儿郎们能不能像点样,为何她一个都看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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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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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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