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爱情与成长的UFO事件

　　E.三岔路

　　孙明海的新家位于市郊，两层楼的独立院落被孙妈妈布置得精致舒服。

　　对于这个家以及家中的父母，没什么可挑剔。即使经常因为沟通不良跟他们闹矛盾，即使常常因为达不到他们的期望而被教训被唠叨，可是他爱他们。基于血缘，基于亲情，基于对被抚养被疼爱的回报，孙明海愿意为了达到他们的期望而努力。以后大概会在这平凡的三口之家中成为平凡的大学生，然后成为像孙爸爸一样平凡的上班族吧？
　　他当然有梦想。飞檐走壁的侠客、上天入地的冒险家、叱咤风云的体坛明星……可是梦想和现实之间有一条隐约界限，不认清自己的才能过于沉耽梦想，只会把现实拉扯成奇怪的形状。怕最终一无所获……

　　直到离开那些奇怪的人物在回家的路上，孙明海忍不住回头，寻找隐藏的摄像机……
　　这真的不是超级真人秀之类的整人节目现场？

　　“晚回家也不打个电话，你这孩子真是的。”
　　回到家，孙妈妈一边埋怨一边打算去厨房替他盛饭。
　　“妈妈。”
　　“什么？”
　　“我是试管婴儿吧？”
　　“这孩子……”妈妈摇头，“你明明是妈妈从苹果树上摘下来的。”
　　孙爸爸放下茶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母子二人。
　　孙明海伸出胳膊，“那我的肉是苹果味道的？”
　　“头一茬是，最新这一茬我也没吃过。”混淆了苹果和韭菜的概念之后，妈妈进了厨房不再理会这只笨儿子。
　　“爸爸，”孙明海移驾爸爸对面，“你是外星人吧？”
　　“欠揍。”爸爸端出严父的架子：“我看你小子才是外星人。”
　　“儿子是外星人，老子不是，那老子是什么？”
　　“老子是苹果树。”孙爸爸自己也忍不住被自己的俏皮话逗乐了。
　　“怎么突然说话稀奇古怪的？”
　　“没。”孙明海回答的有气无力，“只是觉得这世界不现实。”
　　“受刺激？还是学傻了？”
　　“不知。”郑重思考之后，只得这二字答案。
　　爸爸喝茶看书，妈妈把重新加热的饭菜端出。
　　……笨儿子。

　　楚璃又转学了。
　　孙明海仍然是晚知道消息的那一个。

　　丁寒雀倒坐在孙明海前排的座位上：“你还没告诉我，当时明明已经没有希望为什么还不放弃喜欢楚璃？”
　　“一会儿吸血鬼，一会儿又是间谍，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我都不能分辨真假，只能……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比起怀疑一切，信任一切更困难有时候却也更有效。“请告诉我，楚璃转学，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
　　孙明海噌地站起来：“这回，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也一点没错。”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是为什么让楚璃转学；还是我为什么有能力让楚璃转学；或者我为什么让楚璃转学之后还跟你实话实说；再或者为什么明知道你会相信我说的一切还有担子承认事实；再再或者……”
　　现在不是绕口令的时候，孙明海也没这心情。在被绕晕之前打断她：“楚璃为什么突然转学，至少不是应该告诉我一声么？”
　　丁寒雀仔仔细细打量孙明海：“你认为你们是朋友？”
　　“没错。”

　　丁寒雀侧头微笑，眼睛眯成细细两弯新月：“因为你想老大挑战，老大深感自己的宝贝被人凯窥，情急之下，带着楚璃一起失踪了。我也只是先帮她办个转学手续掩人耳目。”
　　“是……我的错？”
　　“你如此问我是希望得到肯定答复，还是希望我否定你心中的疑虑？”
　　“真话，我想听。”
　　“楚璃失踪了，你失恋了。只有事实，没有真话。”

　　跟楚璃分离，跟恶魔分离。
　　时间如流水。不，时间的速度并不如流水具有可变性。时光如梭。也不，梭是什么？每秒速度可达30万千米么？
　　比喻是最缺乏理智的东西。
　　怀念也一样……

　　突然就高中毕业，突然就升上大学，突然就习惯了看不到楚璃的日子。

　　“爱情是最不可理喻的东西，真不明白那些女生干吗那么喜欢看言情小说，那些男主角，不现实得要命，那些女主角，更是浑身没有一处优点偏偏有一堆人来爱，实在是……”佐安鹏还是一样唠叨。
　　突然就跟他又变成了同校同学。世界，当然是很小的。

　　“你喜欢看的那些奇幻小说还不是一样，男主角明明没一处优点偏偏有一堆女人围着他转。”
　　“孙明海，你是不是男人，贡献点同胞爱成不成。”
　　“被校花踹了也不用迁怒我。”

　　时光在不同人类身上总留下不同刻印，佐安鹏不知何时变成玩世不恭的风流青年，大学两年，他换了至少五任女朋友，从班花系花到校花，美貌程度几何增长，相处时间开方下降。最近这任，分手时候的理由是：佐安鹏不具备言情小说男主角的气度，请他退居配角。校花自己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女主角，配角陪伴她生命中的一段旅程之后，注定要被迅速淘汰。

　　“您节哀。”这句话很耳熟，依稀当年是自己从左安鹏口中听到的，现在奉还。
　　“没诚意，别以为老夫老妻的我就不能休了你。”佐安鹏碎碎念。
　　最近的女生也真是奇怪，两人经常在一起，出入图书馆等公共场合时，总有无数女生传来奇怪的闲言碎语，什么一对的，“公”啊“瘦”啊……佐安鹏配合度向来一流，嘴巴里再没有一点正经。
　　还好，楚璃不再是同学……
　　这想法，让孙明海自己也苦笑。
　　还喜欢她，可是，感情渐渐在身体里溶解了。

　　“孙完毕同学。”甜美的声音里，是恶魔的骨髓。
　　孙明海，愣住，没有回头。
　　佐安鹏左顾右看，看见丁寒雀之后眼睛睁得像铜铃，戳了戳孙明海：“那谁？是不是叫你呢？”
　　完毕和明海，他从哪里听出来恶魔是在叫他？
　　孙明海并没有把丁寒雀的事情告诉大学时才重逢的佐安鹏。千辛万苦考进远方的学校，为得不就是脱离恶魔的掌控，哪有到处宣扬自己惨白经历的道理。
　　“孙完毕同学。”恶魔笑眯眯的笑脸，侧着身子出现在孙明海眼前。
　　以手抚额。两年不见孙明海曾经还想念过她，可是，再想念也一点不想再见她。
　　“好久不见，”生气自己声音里的绝望，恐怕又被恶魔看笑话了吧？
　　“这位是你的同学么？”丁寒雀冲着佐安鹏微笑。
　　佐安鹏不知天高地厚，看见美人径自笑成一朵花，连连冲美人点头：“在下佐安鹏，孙明海的好哥们，未婚。”
　　多余。尤其最后一句。
　　“幸会幸会。”
　　恶魔亲切的态度看得孙明海一身冷汗。拉着丁寒雀没头没脑地拣了一条胡同钻进去，在胡同口冲佐安鹏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宿舍。

　　“有话快说。”
　　“分开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对方试图将眼睛闪烁出煽情的火花。孙明海翻了个白眼。
　　“鬼才想你。”
　　“鬼宝宝。”愣是有人能自作多情地扑上去试图给他一个拥抱。
　　孙明海奋力将她挡隔在一臂之外。大庭广众、孤难寡女、授受不亲……管它是不是自相矛盾，反正别靠过来。
　　“真绝情。”真实的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使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两三年没见面，也不该这么冷淡，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的态度已经伤害了我？”

　　“……对不起。”
　　有些人，说他学不乖就是学不乖，即使受过骗仍然会被骗。
　　丁寒雀笑得嘴巴咧到耳朵上，趁着孙明海因愧疚松懈的间隙，扑上来给了他一个超级熊式大拥抱：“离开你的这些日子，真是让人太寂寞了。”
　　“少了一个可供你戏弄的玩具。”
　　“NO，NO，NONONO，怎能如此妄自菲薄，你所具有的娱乐效果岂是一般玩具所能比拟。”
　　这评价一点也不让人高兴。
　　“我有准备礼物记念我们的重逢哦，猜猜是什么？”不等孙明海的回答，丁寒雀哼着卖报歌，拖着他的手，转出胡同，绕过校门，到达附近花园的林荫下。

　　此时又是一年的初夏季节，傍晚清爽的风让人无比熟悉。停在树下的车子正如大街小巷行走的所有铁质废物排泄机一样，有着千篇一律的外表。
　　“楚……”眼睛离不开车子旁边那个身影，瞬间冲入心脏的血液让胸口窒息。
　　车子旁的楚璃回过头，看见丁寒雀，看着孙明海，温柔的微笑里是一点点浅淡的羞涩。

　　“很久不见，而且……对不起，离开的时候没有跟你打招呼。”

　　*** *** ***

　　“猴哥儿？?
　　“嗯？”孙明海抬头，目光懵懂。
　　“那个美女是谁？”
　　“丁寒雀。”这是个连睡着觉都能回答的简单问题。
　　“那么，车子旁边站着的是楚璃么？”

　　孙明海停下脚步。
　　佐安鹏耸耸肩膀，很欠揍地摊开双手摆出标准欠揍的政客款。
　　“身为新时代的新青年，正处在求知欲旺盛的年纪，看见自己的好哥们被美少女诱惑得丢下兄弟独自离开，哪有不跟上去的道理，自然顺便‘不小心’看见了丁寒雀对你又楼又抱、楚璃跟你有说有笑的香艳情景。”
　　“偷窥。”
　　“哟，这帽子可就扣大了。本人哪里‘偷’窥，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围观。反倒是你，从见过楚璃就一直魂不守舍，看见本大爷从房子后头溜出来也丝毫没发现不对头，你才：反常。”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隔得远只看见你们三个有说有笑，实在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
　　“别光发呆成不成？那两个美人看起来很……”佐安鹏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诡异。”
　　孙明海笑了。
　　“笑屁？”
　　“我身边竟然也有正常人，让人惊喜；而且这个正常人没有只顾着观望美人，竟然在饱眼福的间隙里分神注意到自己的兄弟的安危，真令人感动。”
　　佐安鹏毫不客气用右小腿前侧踢他的膝盖弯：“去。别以为你讽刺的含蓄我就听不出来。”
　　孙明海抬腿跳开，笑着把佐安鹏拉进不远处一间冷饮店内。
　　两个男生手拉手进冰店是很罕见的事情。孙明海没有费神注意这些细节，而作安鹏，要的就是引人注目的效果。
　　在众人的目光里，两人神色如常地挑了最容易被误解的有矮墙间隔的僻静座位。
　　饮料上来，侍者离开。
　　孙明海毫无保留地讲述高二转学之后大学重逢之前的所有事情。

　　“干吗告诉我这些？”佐安鹏斜靠在椅背上，坐没坐相，“之前我问你，你总是跟我胡扯一通，现在为什么突然坦白？”
　　有阴谋的预感。
　　“楚璃问我要不要跟着缪沙。”
　　“做情敌的跟屁虫很有趣么？尤其还是被心上人邀请。”
　　“如果不接近，”孙明海苦笑，“连开始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开始有屁用？你以为赶得上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的养育之恩和小小年纪就种在心里早就开花结果的倾慕之果实？”
　　孙明海愣住。无法平心静气给予反驳，地头喝水。
　　“狗屎。”佐安鹏烦躁地抓头。即便从小相识，刚才的说法也太过分了。
　　“你已经打定主意？”
　　“是。”
　　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答，让佐安鹏刚压下的火苗又冒出头。拳头擂在桌案上，发出很大声响，有无聊人士纷纷探头。佐安鹏瞪着孙明海，肚皮里的肠子也气得发青：“学建筑的你即使跟随那个伟大的银行家又帮得上他什么忙？”
　　“我不介意从头开始。”需要他做什么，就全力去做到，总有一天……
　　“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叔叔和阿姨呢，你只顾着追求毫无希望的心上人，你把他们放在你心里的什么地位？”
　　“佐安鹏？”咄咄逼人的口气并不像孙明海印象中的他。
　　佐安鹏抓起接近室温的冷饮一饮而进，站起来就走：“懒得理你。”
　　孙明海绕过桌子抓住他：“等一下。”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喂！”
　　“喂什么喂，难道我说错了？楚璃只不过出现在你面前一下，你就被她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去帮缪沙的忙？帮什么？怎么帮？就凭毫无经验的你？他看中的是你的头脑还是你的色心？你个思考不用大小脑的色情傻瓜，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峁起劲来往火坑跳，脸都被你丢光了。”
　　“谢谢。”
　　“谢个屁。”
　　“你因为担心我才生气，我很开心哪。”
　　“去死。这话也说，你酸不酸。”

　　佐安鹏坐回原坐，被他气地笑起来。
　　盯着眼前一起长大的傻瓜，实在想不透他脑子里都装了什么。难道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只有稻草？
　　“你就那么喜欢她？”
　　“愿意跟随缪沙并不是单纯为了楚璃。从三年前分开之后我一直在认真考虑，考学、毕业、找工作，甚至娶老婆生孩子，就这么一直按部就班生活下去？还是，干脆放手一搏？两条路，无论怎么走都不能打保票以后不会后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走一条自己真正想走的道路？”

　　“借口。谬论。”
　　孙明海只是笑了笑：“对不起。”

　　护照、机票、退学手续，还有，由校长开出的交换学生的证明这种官方的谎言。
　　被谎言蒙蔽的父母去机场送行时候一脸开心喜悦。

　　“狗屎。”佐安鹏侧着脸小声骂脏话。
　　孙明海把他拉到一边。
　　佐安鹏满脸不爽：“既然连爹娘都瞒，干吗非把实话告诉我？”
　　“一个人撒谎心理压力大，有共犯比较舒坦。”
　　“交友不慎。”佐安鹏哀号。
　　孙明海以猫哭耗子的同情心拍了拍他的肩。

　　“那个丁寒雀是什么人？”出动校长来证实官方谎言，太NB了。
　　“神秘人。”这话等于放屁。
　　佐安鹏小小踹了他一脚。
　　“我家爹娘……劳烦你有空多去看他们。”
　　“旧邻居的卖力讨好怎么也比不上亲儿子一个傻笑。”佐安鹏随时不忘损人。
　　“再见。”孙明海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转回身再一次拥抱了父母，然后走进人群，被登机口吞没。

　　可恶！
　　佐安鹏低下头，有种只自己一人被抛弃的孤独感。孙明海也好，楚璃也罢，曾经同一个教室读书的时候，谁能想到何时、何地、会以何种方式分离？如何被对方忘记？
　　自己可以坚持不忘记对方，可又如何保证能不被对方忘记？
　　如果，只是说‘如果’，那是个很重要的人，是不是应该抛开一切拼命追上去才对呢？
　　可恶！
　　如果拼命也追不上可该怎么办？

　　孙明海，有本事你就给我……
　　……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爹，娘，”佐安鹏笑眯眯地一左一右揽住孙爸爸和孙妈妈，“咱们该回家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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