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5
pov:奥利弗
奥利弗的母亲玛戈特总是第一个听到铃声的人,但开门的总是奥利弗。然而这次,仅有一声敲门声响起,她并未听到,于是奥利弗顺着走廊走去开门。
他们在苏格兰乡间的房子不算华丽,却环境清幽,对母子俩来说空间也足够大,所以奥利弗几乎没什么可抱怨的。广阔的田野就是他的花园,唱片和电影多得能让他看一辈子,而且在伍德家的冬天,热巧克力永远管够。
尽管如此,当他打开门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害羞。他从没带朋友回过家。他知道珀西有很多兄弟姐妹,不管家里有钱没钱,他们家的房子相比之下一定像座豪宅。而当奥利弗拉开门时,珀西脸上没有丝毫审视或挑剔的神色,既没对着爬满青苔的石墙皱眉,也没嫌弃杂草丛生的院子。他只是显得有些紧张,站在一个男人的影子里——奥利弗猜那是他爸爸。要没有那温暖的笑容,他简直就是珀西的翻版。
“下午好啊!”男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打招呼,“孩子,你家这小屋真别致。我们没来得太晚吧?”
“呃,没——没有,先生。一点儿都没晚。”珀西投来困惑的眼神,奥利弗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烧红了。
珀西的父亲朗声笑起来,“还叫‘先生’呢!我说,你这孩子真懂礼貌,难怪珀西喜欢你,是吧?”
珀西立刻露出想要反驳的神情,但奥利弗完全理解他,两个男孩都没作声,任由男人继续说下去,奥利弗这才真正觉得,珀西或许是韦斯莱家的黑羊(指群体中与众不同或不合群的成员)。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孩子玩了。你妈妈不在家吗,孩子?我直接走好像不太礼貌——”
奥利弗摇头,道:“没关系的,韦斯莱先生。她,嗯,正在后院忙呢,不会介意的。”这是个谎言。话音刚落,奥利弗就一阵心虚,珀西眯起了眼睛看他。奥利弗心道他当然知道我什么时候在撒谎。
“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晚点来接珀西,到时候再跟她打个招呼吧。她一定是位好女士。”他低头看向珀西,“不用我叮嘱你要乖吧,我知道你会的。那你们好好玩,好吗?”
珀西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他父亲看起来比他还兴奋。
“好孩子。”韦斯莱先生拍了拍珀西的肩膀,向奥利弗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珀西进了屋,也朝爸爸挥了挥手,奥利弗随后关上了门。
走廊狭窄,奥利弗突然意识到珀西真高。倒不是他这段时间长个子了,只是以前从没靠这么近比过身高。两人其实没差多少,但奥利弗认识的同龄人里,没人像珀西这么高,甚至比他还高。从三年级开始,他就比其他朋友高出了好几英寸。珀西是唯一一个能和他对视的人——如果他那头红卷发不总挡在前面的话。
珀西先打破了沉默。奥利弗有些意外,他还在想万一冷场了该怎么搭话,压根没料到他会先开口。
“你妈妈真的在后院吗?”
“是啊。”奥利弗迅速回答,没等珀西进一步询问,他领着男孩穿过走廊,“欢迎光临舍下。”
正如奥利弗之前说的,这次拜访不会留宿。他刚开始跟妈妈提珀西要来时,妈妈立刻提议在他卧室加个床垫。奥利弗向她保证珀西不会待太久,可妈妈不信,也不喜欢珀西只来一小时的主意。最后他们妥协了——只留珀西吃晚饭。
在两人简短的书信中,奥利弗为此向珀西道歉,并解释说他的妈妈不接受更短的安排。珀西说没关系,但奥利弗觉得,除非必要,珀西大概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们真的不用告诉你妈妈我来了吗?”珀西问。奥利弗正领着他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路过两扇门:一扇通往客厅和厨房,另一扇通向温室,温室有后门连着花园——而玛戈特·伍德并不在花园里。
“没事,我说了,她很快会发现的。”
奥利弗讨厌自己这么纠结。听到敲门声时,他本该立刻叫妈妈过来,可不知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他不愿承认自己在尴尬,但心底里确实如此。不只是十几岁男孩对妈妈的那种寻常尴尬,他还不想跟珀西聊这个——至少现在不想。
“我们上楼吧,去阁楼看看,”奥利弗提议,“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对吧?”
珀西顿了顿,面露犹豫,但还是点点头跟了上去。他没带别的东西,只有个小笔记本塞在外套口袋里。
奥利弗突然意识到,在校外见到珀西是多么不寻常。他习惯了在城堡古老宏伟的环境里看到珀西,如今看着他站在满是花卉壁纸和旧木门的屋子里,竟毫无违和感。珀西穿着oversized的羊毛套头衫和藏青色粗呢大衣,不知是不是特意穿了麻瓜衣服,但奥利弗觉得这比长袍更适合他。他看起来自在多了,而珀西确实需要多放松放松。
珀西说:“你知道,你其实不用邀我来的。”
奥利弗反驳道:“我知道,但我还是邀请了你,不是吗?你说需要帮你补习麻瓜研究,还有什么比真正的麻瓜房子更合适呢?”(奥利弗是混血,但家里大多过着麻瓜的生活。)
珀西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我没那么急。只是觉得上次你被游走球砸到后,我帮了你,这次可以互相帮忙扯平。”
那段记忆让奥利弗头疼起来。他越想越觉得,珀西帮忙只是出于义务。从那以后,奥利弗只参加了几场不太重要的比赛,也没怎么上场。查理说他还需要在理解策略上多下功夫,但他仍然对能加入球队感到非常兴奋。那种兴奋感至今未减。要不是妈妈脾气好,恐怕早就让他别再念叨了。
以前在学校,奥利弗总觉得珀西对功课自视甚高,还总拿规矩摆架子,像个学习机器。看到他像那样从椅子上摔下来的蠢样,才觉得他总算像个同龄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不是总躲在老成外表下的小大人。那一面让他更像个普通人,可珀西从不是自愿展露的,是奥利弗撞见了他的失态。
他不禁有些担心接下来的几小时。他和珀西聊天没多久就会拌嘴,相处最融洽的时候,是在宿舍里各干各的,让音乐填满沉默。可现在不行。珀西是有目的来的,而且看起来没心情开玩笑。这下午肯定会很漫长。奥利弗在心里自责:谁让你主动邀他的,珀西都说过你会后悔的。
奥利弗大步走进自己的卧室,拿起靠在角落的一根带钩长杆。
“梅林的胡子,这是什么?”珀西惊呼道。
奥利弗猛地转身,生怕珀西在他房间发现什么让他尴尬的东西。虽然他想不出有什么,但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可珀西并没有盯着某个东西,只是张着嘴环顾房间。
房间不算大,但也绝不小。床在中间,一边是衣柜,另一边是书桌。书桌上放着电脑,奥利弗能在上面玩几小时电子游戏,最近迷上了俄罗斯方块。墙上贴满海报,阳光透过挂着窗帘的窗户照进来。
“你在开玩笑吗?”珀西盯着奥利弗质问。
奥利弗皱眉:“你说什么呢?”
“我真不敢相信,”珀西挥着手臂示意整个房间,“怎么这么整洁?比我的房间还整齐。我没开玩笑,别告诉我你房间一直这样,你是特意打扫来气我的吧?”
奥利弗又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试着从珀西的角度去看:床铺好了,没放进衣柜的衣服也整齐地叠在椅子上,地板上没乱堆东西,没有灰尘也没有泥渍,只有海报稍微有点乱。他的房间基本一直这样。他把这告诉了珀西。
“你觉得我会信?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人连房间都收拾不好。”
奥利弗耸耸肩,“好吧……惊喜吗?”
他家整个房子都整洁有序,必须这样。只有在霍格沃茨,他才不用想着收拾东西。
哦不,也不是整个家都这样。奥利弗接着说,“阁楼乱得像猪圈,这样你舒服点了吗?里面塞满了东西,走吧。”
他走回楼梯平台,不想让珀西再盯着他的房间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奇怪。奥利弗用那根带钩的棍子打开天花板上的活板门,一块方形门板在头顶打开,梯子滑到地上。珀西瞪大了眼睛。
“魔法。”奥利弗说着低头看了看。“你还穿着鞋呢?”
“哦,不好意思!”珀西弯腰去解鞋带。“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穿着吧。”
奥利弗走进妈妈的房间,忍不住偷笑珀西那慌张的样子。他拿了妈妈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穿上,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模样更滑稽。
“梯子很滑,”他解释道,“穿袜子上会摔跤。”
“哦,”珀西应了一声,看到奥利弗选的拖鞋,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闭嘴,”奥利弗语气并不刻薄,带头爬上梯子。
他爬进阁楼,拉了拉斜屋顶上挂着的绳子,几盏柔光灯泡亮了起来,照亮了一排排箱子和堆积的杂物。有些东西积了灰,但奥利弗常来阁楼,所以不算太脏。阁楼里有点冷,他后悔没穿件厚点的衣服,只套了件宽松的乐队T恤。珀西却好像不冷,他只顾着惊叹了。
“原来你把东西都藏在这儿。”珀西轻声说,打量着周围。
奥利弗笑了。“这儿一直这样,我常来。”他挪到储物区中间一块铺着枕头的空地——这是他平时坐的地方。他努力装作不紧张,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不就是珀西,以前那个脾气暴躁的珀西。“你想先看点什么?”
珀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嗯,我知道你提到了唱片机。除此之外,我……我也不太清楚。”
“唱片机在楼下。”奥利弗的妈妈和他一样爱音乐,家里很少安静。只要仔细听,或许能听到客厅里播放的猫王或其他人的歌。“电视(TV)也在楼下,等下可以去看看。”
“电视(TV)?”
奥利弗咧嘴一笑。看到巫师们对他习以为常的事物感到困惑,总是让他觉得有趣。尤其是当这个人是珀西时,他就觉得更加有趣了。
“电视机(Television),”他解释道。“像会动的照片,但图像能持续很久,还能听到人说话。就像通过屏幕看戏剧,我们叫这‘电影’。”
珀西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在口袋里翻了翻,却什么也没找到。他再次抬头看向奥利弗。“你有羽毛笔吗?”
“羽毛笔?你看我像邓布利多那么老吗?”奥利弗站起来在箱子里翻找,他大概知道东西在哪儿,最后找到几支圆珠笔。他在珀西面前坐下,像献宝似的递过笔。“珀西??韦斯莱,这叫圆珠笔。好好感受这一刻,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比这更美妙的东西了。”
珀西慢慢接过笔,握法很奇怪。“就是这个吗?”
奥利弗热情洋溢地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感到被神灵祝福?”
“呃,还好。墨水在哪里?”
“笔里自带的。很天才吧?写写看。”
珀西调整了一下握笔的方式,开始用他那流畅的草书写什么,大概是关于电视的内容。他每写几个字就会停下来,端详笔尖,好像那有魔法似的。
“太奇怪了,”珀西自言自语道。
“更该说实用。用羽毛笔其实毫无意义,纯属摆样子,真的。”
“摆样子?”
“对!你以为拔根鸟毛蘸墨水多高雅,可要是真讲究实用,早就该换普通笔了。要是大家都用,比克笔的销量肯定暴涨,我都能想象那盛况。”
珀西一脸纠结:“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珀西,但你得承认。圆珠笔不容易断,不用带墨水瓶到处跑——省得洒一身,这对你来说简直是噩梦——而且做笔还不伤害鸟类。被我说服了吗?”
珀西抿了抿嘴唇。“……我想是的。”
“太好了。假期愉快,这笔送你了。”
“哇。我很荣幸。”珀西再次埋头写起来。“用麻瓜笔来写关于麻瓜笔的事情,这算不算讽刺呢?”
“总不能一边diss羽毛笔一边用羽毛笔写吧,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奥利弗趁珀西记笔记时四处翻找,“文具、音乐、电视…… 哦,差点忘了这个!”他拿出一副老旧的蛇梯棋,“想玩吗?”
珀西茫然地看着棋盘:“我们不能瞎玩,奥利弗。我得多记点笔记。”
“来吧!就当研究魔法游戏和麻瓜游戏的区别,肯定有很多可聊的。”
“游戏这个范围太广了,不好比较。行不通。还有别的吗?”
奥利弗噘着嘴放下盒子:“好吧…… 哦!”他笑着掏出一条粉色羽毛围巾,围在肩上假装拍照。“我是个时尚达人,看,这条围巾和我的拖鞋多搭。聊聊服装差异怎么样?”
他本想逗珀西笑,但那男孩只是皱了皱眉。“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奥利弗又找到一副巨大的太阳镜,镜片周围镶着闪闪发光的水钻,他把眼镜倒着戴上,朝珀西皱眉,“我超正经的。”
“摘了吧,看着傻气。你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奥利弗气呼呼地扯下围巾和眼镜:“这是道具箱。妈妈以前总扮成埃尔顿??约翰去参加化妆舞会。”
“谁?”
“你不知道埃尔顿·约翰?——也是,你肯定不知道。不过我妈妈会觉得这是罪过。”奥利弗拿出一顶亮红色的桶帽扣在珀西头上,“看,现在像帕丁顿熊了!要是他是红头发…… 还不是熊的话……”
珀西一把扯下帽子:“别闹了行吗?我是来做作业的,不是陪你玩无聊的游戏和换装的。我们又不是五岁小孩。”
奥利弗的脸垮了下来:“玩这些也能开心点啊,你知道的。不是所有事都得——”
“我不在乎,行了吧?”珀西打断他,“我们能专心点吗?
奥利弗叹了口气。他还指望什么呢?指望珀西在学校外就变个人?真是太累了。既然他想玩却玩不起来,那就继续找东西吧,他把道具箱推到一边。他曾傻傻地以为,能和珀西笑谈那些没法跟其他朋友说的事。在平时的朋友面前,戴粉色傻气的衣服只会被嘲笑。可珀西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拒绝任何乐趣。
他最怕的沉默降临了。他没回头看珀西,除非对方先开口,否则他不敢看。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最后——
“对不起。”
奥利弗从箱子上抬起头,回头看向珀西。他正坐在一堆枕头上,膝盖抵着胸口,脸上没了怒气,只剩难过。
奥利弗走回珀西身边叹气:“你觉得我很傻,是吧?”
珀西的眉毛猛地一挑。“什么?没有,我没有。你为什么会——”
“拜托,我看得出来,都写在你脸上了。”
“但我真的没有——”
“或许你没这么想过,但你肯定觉得自己比我强,珀西。”奥利弗说着,心跳加速。把话说出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沮丧。“你觉得读书学习就说明你聪明,可我们成绩明明一样。我妈妈说聪明有很多种方式。就算你更擅长读书或记东西,也不代表你比我强。”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知道不代表接受,珀西。而且你浪费时间做那些没用的额外作业,也算不上更聪明。”
“至少我在努力。” 珀西又恼了,“就算你在其他方面比我聪明又怎样?书本知识和优异成绩才能让你找到工作。”
“也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不一定?这是事实。”
“那你想要找什么工作?”
珀西坐直了身子。“我打算进入魔法部。”
奥利弗嗤笑。“当然,你还要竞选部长,不是吗?”
“你怎么——”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普通部门的工作你才看不上。”
“那又怎样?这跟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书本和学习能帮你找工作,但不是所有人都要走这条路。”
“那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为英格兰队效力。”
“魁地奇?”珀西翻了个白眼,“你要浪费一辈子去玩一个游戏?”
“你说得好像当魔法部长的可能性更大似的。”
珀西顿时语塞。
奥利弗坐得稍远了些,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枕头布料。他们以前吵过很多次,但珀西从没让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我不觉得你傻。”珀西轻声说。
“那就别表现得像你觉得一样。”
“我不会了——”珀西迅速抬头,直视奥利弗的眼睛。“我不会了,我保证。对不起,你…… 你说得对。”
奥利弗轻轻地笑了,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他拿起身边一个枕头砸向珀西的头:“原谅你了。”
珀西接住枕头,从上面探出头:“你刚用枕头砸我?”
“可能吧。”
珀西更用力地把枕头扔回来。奥利弗笑着躲开,站起来想把枕头塞回珀西脸上,可珀西已经拿起另一个枕头挡着了。
“这是报复!”奥利弗笑着说。
珀西用枕头回敬他,脸上露出笑容:“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我改主意了,收回原谅!”奥利弗笑着表明自己在开玩笑。
他现在拿着两个枕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珀西,可珀西也拿起枕头反击。珀西一晃他的腿,奥利弗就摔倒在地。他索性躺下来喘气。
“那些是什么?”珀西问,看着地板。奥利弗又坐了起来。
刚才放枕头的地方露出了木地板,一叠纸散落在地上,被枕头压得平平整整。大多纸都泛黄了,边角因被枕头压着而有些褶皱。奥利弗挪过去,发现是些照片。
“那是你吗?”珀西低头看着照片问。
是的。是多年前的他。几乎每张照片里都有他——从蹒跚学步到四五岁,那个咧嘴笑的小奥利弗。照片里的他不会超过六岁,因为有些照片里还有爸爸。其中一张是全家福,奥利弗坐在爸爸妈妈中间。还有些是他们的婚礼照。不过大多是奥利弗和妈妈的合影,在公园或海滩。不是因为爸爸那时不在了,而是他通常是拍照的人。
“你跟他们长得真像,”珀西轻声说。
奥利弗知道他不是客套。他明显遗传了妈妈的棕发和古铜色皮肤,还有爸爸的鼻子、笑容和淡褐色眼睛。妈妈说他连笑声都和爸爸一样。他总觉得自己记得爸爸的声音,可家里没有录像,也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
“我不太记得他了,”奥利弗轻声说道,“有时我觉得我记得,但后来我又觉得那可能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记忆。他……他是在战争快结束时去世的……”
“你不必解释,奥利弗,没事的。”
“是啊,”奥利弗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眨了眨眼忍住眼泪。珀西不会像其他朋友那样嘲笑他哭,但他和珀西甚至不算朋友,他可不想在这儿大哭。
奥利弗把照片收起来,叠好放在角落,没敢多看。以后再慢慢看吧,想一个人哭的时候再说。妈妈也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还是会难过。他觉得妈妈不知道他能听到她夜里在房间里哭。说到妈妈——
“奥利弗!”妈妈在楼下喊他。
“我在阁楼!”他跪在梯子顶端应道。
“你的朋友来了吗?”
不是朋友,奥利弗心想,但不想显得没礼貌:“呃,来了!大概半小时前到的!”
“你该早说的,奥利!”
奥利弗非常清楚,妈妈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在珀西听来肯定很奇怪。一年级时,朋友们嘲笑过他的口音,从那以后,他在学校就尽量淡化自己的口音。
“对不起,妈!我以为你在忙!”
“傻孩子!下来吧,晚饭好了!”
奥利弗转向珀西。“希望你喜欢吐司配豆子,她大概没做什么好吃的。”
“听起来很完美。”
他们沿着梯子下来,珀西带上了他的笔记本和笔。当他们到达楼梯平台时,奥利弗在楼梯前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珀西,犹豫着。
“怎么了?”珀西见奥利弗不说话,便问道。
“就是……”他挠挠后脑勺,“我早该告诉你的,不过……我妈妈她,失明了。”
珀西眼里闪过惊讶:“失明?”
“对…… 就是看不见。”
“我知道失明是什么意思,奥利弗。”
“好吧…… 就是这样。”
“完全看不见吗?”
“嗯……我觉得她能看到点颜色之类的,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不用特意提,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想知道——”
珀西给了他一个微笑。“这不重要,奥利弗,只要她对我友善就好。”
“我会说她友善得过分了。”
“奥利!”他妈妈喊道。“饭菜要凉了,别磨蹭了,把你的屁股放到这里来!”
“有时候,”奥利弗纠正道。“你可以把外套和鞋放我房间。”
珀西照做了。奥利弗把梯子收进阁楼,锁上天花板的门。珀西回来后,他们一起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从右边的门走了进去。
客厅和厨房是打通的大房间:一边放着沙发和扶手椅,围着电视机;另一边是厨房区域。奥利弗的妈妈玛戈特正在给两盘吐司配豆子撒奶酪,听到他们进来就转过身。
“妈,这是珀西,”奥利弗突然感到有些害羞。
她笑得很温暖,和韦斯莱先生很像。奥利弗心想,父母们肯定都有这种本事。玛戈特的黑发扎在脑后,亮黄色的开衫袖子卷到肘部。“珀西!很高兴见到你,好孩子。有人对我们家这么感兴趣,真是荣幸。”
“他只是对麻瓜的东西不太了解,妈。”
“别这么说他,奥利!我敢说你不懂的巫师知识也多着呢。你得让珀西教教你,别总想着魁地奇!”
奥利弗的脸红了。“我知道,你总是这么说。”
“别因为带朋友来就耍小聪明。来吧,拿盘子。抱歉啊珀西,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什么菜。”
“没关系,伍德夫人,”珀西从奥利弗手里接过盘子。他喊 “伍德夫人” 时显得有些担心,奥利弗朝他肯定地点点头。
“我们能坐电视机那儿吃吗?”奥利弗得寸进尺地问。
妈妈叹了口气,手叉着腰。“哦,去吧。但别弄脏了。”
“我保证不弄脏,谢谢妈!”
“谢谢伍德夫人。”
奥利弗把珀西拉到电视前。珀西坐在沙发上,盘子放在腿上,奥利弗打开了电视。
“如果你觉得圆珠笔厉害,那这个会让你震惊。”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珀西嘴里塞满吐司,含混地说,“那上面写的是《圣诞颂歌》吗?”
奥利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放电视的柜子上。柜子没有门,两层架子上摆着旧 VHS 录像带,侧面都贴了标签。其中一盘确实写着《圣诞颂歌》。他都忘了家里有这个,自从爸爸买来后就没看过。
他记得珀西喜欢查尔斯??狄更斯的这本书,就把录像带拿下来:“想看吗?”
“看?”
“对啊,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电影吗?就是把《圣诞颂歌》演出来,录在这上面,随时都能看。”
“想,我想看。如果我是你,肯定天天看这些。”
“嗯,我是我,而且我确实天天看。不过这个没看过,好像从没看过。”
奥利弗把 VHS 录像带插进电视后面,按下播放键,然后在珀西身边坐下。他能听到他妈妈在他们后面的厨房里忙碌着,不过她已经把音乐关了。冬天天黑得早,窗外已经暗了,只有昏暗的灯光照亮房间。奥利弗从厨房瞥了一眼电视,正放到紧张的地方,斯克鲁奇听到锁链的声音。珀西把一个枕头抱在胸前,毛衣袖子拉到拳头处,还不自觉咬着指甲。
奥利弗悄悄走到他身后,尽量不笑出声。他蹲在沙发后面,把嘴巴凑到珀西的耳边。
“Boo!”
珀西被吓得叫了一声。奥利弗赶紧躲开他挥来的枕头。
“梅林的胡子啊,奥利弗!你差点让我心脏病发作!”
奥利弗瘫在沙发上,咧嘴笑着。
“我发誓会报复你的。”珀西嘟囔着。
“我等着。”
“嘘。”珀西又用枕头打了他一下,这次轻多了,“马利在说话呢。”
随着电影的进行,珀西最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奥利弗拉了条毯子盖在身上,中途被珀西抢走了一半。一开始他并不累,可在沙发上放松下来后,疲惫感就涌了上来。突然,斯克鲁吉大叫一声,奥利弗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差点睡着。他瞥了一眼珀西,只见那男孩眼睛已经闭着,胸膛缓慢地起伏。
珀西的爸爸很快就要来了。奥利弗想,在那之前闭会儿眼也无妨。电影的音量在他脑海里忽大忽小,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
当奥利弗醒来时,他注意到三件事:电视已经被关掉,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缕微弱的光线,珀西不见了。这未必是三件事发生的顺序。
他还维持着睡着时的姿势,半坐半躺在沙发上,但有人把毯子重新盖在了他身上。他猛地坐起来,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几点了?珀西走了都没叫醒他吗?妈妈怎么没叫他起来道别?
然后他注意到第四件事——厨房里飘来的牛角包的味道。这本该是他第一个注意到的。
“起床,奥利弗。”
他转过身,从沙发靠背探出头,看到一幅奇怪的景象:珀西正用茶巾擦盘子,他妈妈在珀西身后的柜台,正给牛角面包抹黄油。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他挑了个最傻的问:“你在干嘛?”
“擦盘子啊,”珀西说。
“噢,我看见了。”
“那你还问?”
他妈妈插话道:“奥利总爱说废话,亲爱的,你别介意。”
“谢谢,妈,”奥利弗干巴巴地说。
“不客气,宝贝。快帮珀西把盘子放回去,他趁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帮忙,真是个好孩子。”
奥利弗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起来,朝珀西吐了吐舌头,珀西得意地笑了笑,把盘子递给了他。
“现在几点了?”奥利弗放好盘子时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家?”
珀西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旧手表:“大概七点。我们早早就睡着了。我爸爸来的时候,你妈妈说我可以留下。我是说,你不介意吧?”
奥利弗连忙点头。“嗯,当然不介意——”
“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珀西!”妈妈打断他,“随时欢迎你来,亲爱的,奥利这孩子太需要人陪了。”
奥利弗皱起眉:“我常和朋友们见面的,妈妈。”
“你每次从他们家回来,都又困又兴奋得像喝了糖精。我说珀西比他们懂事多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奥利弗说着,珀西朝他吐了吐舌头。“珀西不让我睡懒觉,还用牛角包贿赂我。”
“我想我也得负点责任。”他妈妈把最后一个牛角包放到另一个盘子里。“你们俩,快开动吧。”
奥利弗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他睡的姿势让后背有点疼,T恤皱巴巴的,头发大概也乱糟糟的。珀西却看起来很整洁,穿着那件oversized的套头衫,(奥利弗才注意到)还穿着毛绒袜子。他好久没见过珀西眼下没有黑眼圈的样子了,卷发自然蓬松,像特意打理过一样。
珀西从盘子上抬起头看他:“你看什么呢?”
“……袜子不错。”
珀西的耳朵红了。“我本也想回给你同样的话,但你的袜子甚至都不配对。”
“嗯,好吧,没人喜欢无聊,珀西。”
“也没人喜欢冻着。所以才要穿毛绒袜子。”
“说得对,珀西。”他妈妈说。“奥利,你为什么不去换双更厚的袜子,然后可以出去透透气,等珀西爸爸来。”
奥利弗吃完早餐后,询问地看了珀西一眼。他不像是愿意出门的人。
可珀西耸耸肩点头:“好啊。我的外套还在楼上。”
玛戈特笑着说:“快去穿暖和点,上楼时记得刷牙。珀西,水槽下面有备用牙刷,你用那个吧。”
珀西谢过她,吃完早餐就跟着奥利弗上楼了。楼上布局和楼下差不多:中间是走廊,两边是卧室,奥利弗房间旁边多了个浴室。
想到昨天之后就没进过浴室,奥利弗觉得有点奇怪。那天早上感觉像是前一天的延续,毕竟他们睡得太早,也睡了太久——不过这对奥利弗来说很正常。他周末喜欢睡懒觉,有时能睡到下午。但对珀西来说,这肯定是头一次。奥利弗毫不怀疑,珀西在假期也会像在学校一样没完没了地学习。
他和奥利弗走进浴室,很明显珀西心情好多了。睡了个好觉、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暂时不用想学校的事,让他心情大好。他从水槽柜里拿出备用牙刷,奥利弗则把自己的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
在学校时,奥利弗可不敢开玩笑似的从水龙头撩水泼珀西。珀西早上脾气通常更差,说不定会掐死他,但现在他想试试。自从在阁楼吵过架后,他们之间和睦多了。让他开心的是,珀西笑着回泼了他。
然后他们为一些小事咯咯笑个不停:珀西把水弄到头发上,奥利弗嘴角沾着牙膏沫像小胡子。奥利弗和朋友们也常开玩笑,但这次感觉不一样,更温馨。他的朋友们总是吵吵闹闹:比谁打嗝声音大,比谁能塞下最多的巧克力坩埚。他们会嘲笑别人绊倒,模仿老师,还会讥讽那些他们不懂或不感兴趣的东西。
有时奥利弗确实觉得好笑,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不然也不会做朋友。但偶尔,有些话会让他沉默,或者他得强颜欢笑才不显得格格不入。比如他们嘲笑珀西爱读书学习,或者嘲笑那些被男生欺负就太当真的女生,说她们“肯定是来例假了”。朋友们天生就爱咋咋呼呼,不像奥利弗,总要斟酌词句,生怕不合群。
这就是和珀西相处的不同之处。奥利弗不用顾虑这些,不用非得插科打诨或大喊大叫来证明什么。他意识到,快乐可以很简单,就是互相泼水,平静的沉默中相视而笑。并不是所有的乐趣都在于用水管滋朋友,然后对着天空大喊大叫。
可脑海里有个悲观的声音在说,珀西的这一面不会持久。一回到学校,他又会变回那个暴躁、刻薄的样子,觉得奥利弗是世界上最烦人的家伙。奥利弗想,要是真这样,那现在就该好好珍惜珀西的好心情。
“我知道你在楼下答应了,”奥利弗开口说,“但如果你不想出去,真的不用勉强。外面只有我的扫帚和球门框之类的。”
珀西扬起了眉毛。“你有自己的魁地奇球门圈?等等,我甚至都不惊讶。”
“伪君子。”奥利弗咧嘴一笑,把他的牙刷放回洗手池上的杯子里。“我知道你也有,查理说的。”
珀西漱了口,把牙刷放回水槽下的柜子里。“你忘了我家有七个孩子。而你自己拥有整个球门圈。”
“七个?”奥利弗吃惊地说。他觉得珀西有四个兄弟就够多了——居然还有更多?
珀西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笑了。“是的,比尔和查理。还有你已经知道的双胞胎。然后罗恩比他们小几岁。还有金妮,我想我之前提到过她。”
“哦,对,你可能说过。但家里只有一个女孩?我可真同情她。”
“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个男孩似的。”
“我知道我妈就带我一个都够受的了,更别说一群了。”
珀西郑重地点了点头。“至少你有自知之明。”
奥利弗打了他的胳膊一拳。“我收回刚才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出去。穿上外套,韦斯莱,外面冷飕飕的!”奥利弗大步走出浴室跑下楼,抓起挂在前门的外套穿上,脸上露出笑容。
奥利弗朝楼梯努努嘴:“要我去阁楼拿那顶红帽子吗?这样你又能当帕丁顿熊了。”
昨天珀西还为帽子的事生气,现在奥利弗每次开玩笑都忍不住提心吊胆。珀西会不会又变卦?他会担心也不是没道理。在学校,珀西就像只野猫,靠近时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咬。奥利弗提醒自己,珀西只有在学校被功课缠身时才那样——现在他没有。
珀西一脸困惑,但没生气:“我不知道帕丁顿是什么,不用了。而且那是顶雨帽。”
“真无趣。”奥利弗说着,和他一起走向走廊。他在心里补充:在霍格沃茨时,你总觉得只能埋头学习,更无趣呢。“帕丁顿是只可爱的熊,戴红帽子穿粗呢大衣,还喜欢橘子酱三明治。”
“我知道我很可爱,奥利弗,但我对橘子酱划清界限。”
奥利弗灿烂地笑了。他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开心过?这笑话其实不好笑,好笑的是珀西的表情,还有他居然会开玩笑。这既奇怪又好笑,还让人有点慌。
“你不喜欢吃橘子酱吗?”奥利弗问。
“我更喜欢果酱。”
奥利弗笑着走进温室。除了和房子相连的那面墙,温室的其他墙面都是大窗户。那面墙上有个书架,旁边放着两把扶手椅。小一点的那把是爸爸以前常坐的,他会坐在那儿大声读书。小奥利弗就坐在妈妈腿上,听着爸爸的声音打瞌睡。妈妈现在还常来这儿,冬天虽然冷,但开了暖气就好了。她当然不读书,盲文书籍太贵了,但她喜欢在这儿歇歇腿,听厨房传来的音乐。
珀西仰头看着顶天立地的书架,眼睛瞪得大大的:“梅林的胡子,” 他轻声说,“你家居然有私人图书馆。”
“跟霍格沃茨没法比。”
“还是很厉害。话说回来,如果这里的书不见了,可与我无关。”
奥利弗最后不得不拉着珀西的胳膊把他拽到外面。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但他并不在意。空气清新,日出美得令人窒息,他们不可能回去里面。太阳正从远处的山丘上升起,半个蜂蜜色的球体,用橙色和粉红色的条纹涂画着天空。
“你妈妈一直都看不见吗?”珀西突然问,然后犹豫了,“呃——抱歉。如果这个问题,你知道,不好的话——”
这问题有点突然,但奥利弗还是带着悲伤的微笑回答:“是啊。爸爸年轻时想用魔法帮她恢复视力,可她总说不要。如果她能看见一段时间,之后爸爸出事了,她宁愿从一开始就看不见。这是她唯一熟悉的状态,不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我觉得挺难过的,但或许她是对的。”
珀西点点头,双手插兜望着天空。他的头发和天边的色彩很配,脸颊被冻得通红。通常奥利弗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会觉得尴尬,但这次不会。他的朋友们总需要不停聊天、找乐子,而珀西却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安静。
奥利弗现在才开始欣赏这一点。在霍格沃茨的前两年,他觉得居然有人能享受沉默,这很奇怪。现在他明白了珀西为什么这样,尽管他自己还是更喜欢聊天声、音乐或电影的背景音——还有他最爱的声音:人群的欢呼、解说员的呐喊。这肯定是珀西最害怕的,但奥利弗却百听不厌。
他突然想飞,于是走向花园边的小棚屋。这棚屋比霍格沃茨的扫帚棚小多了,里面能放下两把扫帚、一台割草机和几辆自行车。割草机和自行车都好久没用了,上面缠满了蜘蛛网。
奥利弗拿出扫帚。一把是旧的,是他刚开始对飞行感兴趣时用的;另一把是二年级前求着买的,当时他坚信自己能进球队。想到这儿他有点不好意思,或许当时确实太野心勃勃了。他承认自己输不起,但现在一切都在变好。他进了球队,哪怕只是个小角色。朋友们会给他打气,而珀西会让他认清现实。
他把新一点的扫帚递给珀西。球门框比较小,柱子还不到霍格沃茨的一半高。妈妈不放心,不让他飞得太高。奥利弗跳上扫帚,飞到球门前。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和珀西也做过类似的事:奥利弗守门,珀西拿着鬼飞球(其实是个橄榄球)。他希望珀西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和那时一样讨厌。他希望他们是朋友,哪怕只有这个周末。哪怕回到学校一切又会变回原样。
他们开始只是互相扔球,想让身体暖和起来。珀西在口袋里找到一副手套,自己戴了一只,另一只给了奥利弗,这样至少有一只手不会冻僵。后来珀西试着射门,奥利弗不出所料地每次都拦住了。
“查理有没有和你多谈谈战术?”珀西最终问道。奥利弗很惊讶他还记得,摇摇头:“没怎么讲。他是队长,没时间跟我细说所有细节。我只能看比赛时自己学,但还是搞不懂他的一些决定。”
“查理的思路很特别,”珀西解释道,“他把魁地奇研究成了公式,但比赛时又会突然搞些奇招。不过十有八九都是制胜的好主意。”
“没想到你还会关注这个。”奥利弗开玩笑说。看到弗雷德和乔治也喜欢魁地奇,他更不懂珀西怎么不一样了。
“在学校不关注,”珀西说,“但夏天总被拉去打球。我通常和查理、乔治一队,对抗比尔、弗雷德和罗恩。没有找球手或击球手,就比谁得分多。”
奥利弗试图想象那个场景。其他的他都能完美地想象出来;一个大家庭在花园里比赛。但不是珀西,不是那个安静的、总是打哈欠的、爱看书的珀西。
“别这么惊讶,”珀西说,好像他能读出他的想法。在奥利弗眨眼之前,他把球扔向了一个篮筐。球直接穿过了中间。“我不像你喜欢这样,我宁愿待在里面。”
“我不懂你怎么不像你兄弟们那样爱魁地奇。”
珀西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解释。不过说实话,我不介意看比赛,分析球队战术还挺有意思的。”
“也就你会看这种有球棒和飞贼的混乱比赛,还觉得战术是最精彩的部分。”
“可能是受查理影响吧,他总说个不停。他跟你说过一百六十大法吗?”
奥利弗皱眉:“好像没有?”
“就是比赛前期找球手完全不抓飞贼,击球手专注于阻止对方找球手,追球手负责控球,至少要领先一百六十分。”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你想想,抓住飞贼能结束比赛,但不代表能赢。如果你的球队领先一百六十分,就算对方抓住飞贼也没用 ——”
奥利弗恍然大悟:“哦!因为飞贼只能得一百五十分!”
珀西对他的兴奋有些困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这是最有名的战术之一,用得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几乎没成功过。球队没信心让找球手赢的时候会试试,但很难成功,也不值得费力。查理很喜欢这个主意,但从没试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奥利弗承认。“除了我从看比赛中学到的东西。”
“你以前没有读过关于它的书吗?《古往今来的魁地奇》?”
“说真的?看书?你认识我吗?”
“我以为你至少会读魁地奇相关的书。”
“或许我该读。可看不到比赛,光看书说比赛,太难了。”
“发挥想象力嘛。” 珀西说着,他们又开始扔球。
奥利弗并没有突然就懂了复杂的战术,但这是个开始。听珀西说这么多话很有趣,有时他会像奥利弗那样滔滔不绝,沉浸在自己的话里。奥利弗发现时就指出来,珀西只会做个鬼脸,然后继续说。
但欢乐时光总有尽头。太阳升得很高了,他们已经在外面待了一个多小时。珀西和奥利弗先听到了韦斯莱先生的声音,然后才看到他:一辆车沿着乡间小路驶来,在拐弯处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碾过碎石路时发出嘎吱声
珀西叹气。“见鬼,我以为他早放弃这破车了。”
“巫师什么时候有车了?”奥利弗问道。
“本来没有,但我爸爸喜欢麻瓜的东西。他好几年都在试着让这破车飞起来。”
“也许你应该把这个加到你的作业上。”
他差点忘了珀西来这儿的初衷。珀西已经记下了圆珠笔和唱片机的事,聊魁地奇时,奥利弗还尽力解释了电视的原理,甚至聊了些麻瓜游戏——虽然珀西昨天还反对。他的论文素材应该够多了。
现在,他该离开了。奥利弗忍不住感到一丝悲伤。尽管现在还是清晨,但珀西本来也没打算过夜。他们一开始相处得不太好,但奥利弗还是不想让他离开。他们玩得很开心。他很确定,回到学校后,珀西绝不会这么乐意玩闹了。奥利弗强迫自己抛开这些想法,他有自己的朋友,别自作多情了,奥利。
他们默默地把扫帚放好。奥利弗跟着珀西回到屋里,这时那辆旧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妈妈!”奥利弗喊道,“珀西的爸爸来了!”
妈妈从客厅走进走廊。奥利弗打开门时,韦斯莱先生正好走上前门的台阶。
“啊,早上好!”他愉快地说。“看来你们孩子们玩得太开心了。我来的时候,你们还睡得正香呢!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伍德夫人。”
“哦,一点也不,”玛戈特朝着声音的方向微笑,“珀西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你养了一个好孩子,这是肯定的。”
珀西脸红了:“谢谢您的招待,伍德夫人。”
“随时欢迎你来,亲爱的。”
珀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对奥利弗伸出手:“谢谢你解释了那么多,奥利弗。我很感激。”
奥利弗的目光闪烁到珀西害羞的脸上,然后移到他伸出的手,握住后却没握手,而是把珀西往前拉了拉,给了他一个拥抱,珀西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也回抱了他。拥抱很短暂,还轻轻拍了拍背。正式拥抱显得太夸张,但握手又太傻了。分开时,珀西笑了。
韦斯莱先生再次感谢玛戈特,然后和珀西离开房子,走向汽车。
奥利弗正要关门,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手,喊道
“珀西!”
珀西转过身,奥利弗跳下前门台阶走到他面前,扯下左手还戴着的手套。
“差点忘了,”奥利弗说着把它递过去。
珀西接过手套,依然笑着:“学校见?”
奥利弗心里想问:在学校你还会这样对我笑吗,还是会假装不认识我?但嘴上却笑着说:“当然。到时候见。”
回到屋里,他关上前门,庆幸妈妈看不见他瞬间垮下来的脸。心里沉甸甸的。
“他是个可爱的男孩,”他妈妈说,“你应该找个时间再邀请他过来。也许可以是夏天的时候?”
“嗯,”奥利弗含糊地应着。如果我们到那时还没想要杀了彼此的话。“或许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