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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突然共情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耳畔,我猛地抬起头,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大概是蹲得太久,加上这具身体本身带着贫血的底子,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尖锐的耳鸣瞬间盖过所有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
“小心。”
江泊之的声音和动作几乎同时抵达。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小臂,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感。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甚至能感觉到指腹上粗粝的薄茧。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微弱的电流猝然窜过,带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我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借着那股力道迅速稳住身形,同时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这过于突兀的距离。
“谢谢……不好意思。” 我低下头,攥了攥有些汗湿的手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是说,让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搜索物资?可我听刚才营地的人说,女生……不是可以选择留在后勤帮忙吗?”
“对,有这个选项。” 江泊之的目光落回我脸上,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扶持从未发生:“但你是新来的,我没办法完全放心。把你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对营地,对你,都更稳妥。”
说这话时,他的眼睫微微垂了半秒,语气里罕见地掺进一丝几不可察的……或许是歉意,或许是别的什么。
果然刚刚的理由他听着也蹩脚。更何况我刚才那番解释,连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无力。换作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凭空出现、满身疑点的人。
这种世道,多点防备心才是生存的基石。
“我明白。” 我点点头,表面没什么波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但我的心里还是泪流满面。
江泊之忽然问:“会用枪吗?”
“不会!” 我想都没想,立刻摇头,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又把自己晃晕。
别说用了,我连真枪都没摸过。以前在餐馆兼职,最怕的就是拿菜刀片鱼,每次都心惊胆战怕划到手。
现在让我拿枪?我怕不是还没瞄准丧尸,就先把自己或者队友给误伤了。
“枪,我可以教你。” 江泊之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坚定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跟我们一起外出,意味着你要直面更多、更危险的丧尸,比待在营地围墙里要危险得多。你必须学会自保,不能一直依赖别人。”
我慢慢垂下眼帘,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衣角边缘。
他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自保能力,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拍碎,沉入深渊。
我不能总是缩在别人身后,不能一直麻烦这支刚刚勉强接纳我的队伍,更不能……成为拖累别人的累赘。
“还有,” 江泊之的声音沉了沉,添了几分肃杀:“一旦你对我们团队构成任何威胁,不管是被感染出现异状,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我不会对你客气。”
这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压上心头。
搞什么嘛,怎么还带威胁的。
鼻子瞬间涌上酸涩,眼眶发热,但我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我不会的。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更不会做任何危害大家的事。”
江泊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了我几秒。
那目光不像最初那般冰冷疏离,似乎多了些审视之外的、难以辨别的意味。他在确认我的诚意。
“我知道了。”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或者说,接受了这份不容拒绝的安排。
不就是学开枪吗?大不了……学了尽量不用。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试图驱散对那冰冷铁器的本能恐惧。
“嗯。” 江泊之淡淡应了一声,话锋却又是一转:“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静之跟我提过,今晚让你去她帐篷挤一挤。”
他话到此处,略微停顿,语气不容置疑:“但我希望,你先去隔离区待一晚。”
我倏地抬眼看他。
“虽然静之初次检查时,确认你身上没有明显的咬伤或抓伤痕迹,” 他继续道,理由充分得让人无从反驳:“但现在情况特殊,谁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你体内有没有潜伏其他未知的病毒。谨慎一点,对大家都好。”
说完,他没再给我任何回应或争辩的时间,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营地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走去。
挺拔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吞噬,只留下逐渐远去的、沉稳的脚步声。
我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悄悄、狠狠地做了个鬼脸。
虽然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每一个决定都符合末世生存的冷酷逻辑,可这个江泊之……真是又冷又硬,像块石头,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可吐槽归吐槽,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无力感和孤独,却没有减轻分毫。
我知道他没错。可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觉得茫然无措。
我也是今天才被扔进这个鬼地方,对这一切毫无准备啊。
我多想回到从前,回到阿灿身边。
拽着他的袖子,把这一整天倒霉透顶、惊心动魄的经历,絮絮叨叨、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我们该窝在柔软温暖的沙发里,抱着一大袋嘎嘣脆的薯片,看一部不用动脑子的搞笑电影。
看到无聊处,他会用那副我听了千百遍的、带着点慵懒和无限包容的语调说:“没事,都过去了。” 然后张开手臂,给我一个结结实实、能把所有寒意和恐惧都驱散的拥抱。
直到这一刻,蜷缩在末世的寒风里,我才好像真正读懂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原来人在又冷又累、又怕又孤独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划亮一根又一根火柴的。
哪怕只是刹那的、虚幻的光和热,也足以支撑着遍体鳞伤的人,鼓起勇气,再往下走一段漆黑的路。
我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或许是远离了都市的璀璨灯火,天空显得格外深邃,墨蓝色的天鹅绒上,洒满了碎钻般的星辰,密密麻麻,亮得惊人,也冷得彻骨。
可再亮的星星,也照不亮我眼前迷雾重重的路。
我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能不能克服恐惧学会用枪,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更不知道……那条回家的路,究竟在何方。
我真的,有能力躲过一个又一个嗜血的怪物吗?
我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子,像是要从中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努力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对吧?有希望,就总能找到路回家,对吧?”
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彻骨的夜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恐慌、委屈和迷茫,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然后,我转过身,不再看那片令人心生畏惧的浩瀚星空,迈开脚步,朝着营地角落那间孤零零的、象征着不信任与隔离的小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
管他鸡蛋牛肉面的!先好好睡一觉。
明天的事,留给明天的我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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