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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若有情非意(2)
他上前,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挥之间,谁都没有察觉到,他宽大的衣袖子中不知何时,竟藏匿了一把小刀。
现在的艾尔塔西握着小刀,倒是有些后悔当时没先把这小刀插入冒犯自己的那人心口了,不过以后也不迟。
刹那间,寒光闪过——那把小刀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直直地命中了其中一个摄像头,可谓是“正中靶心”。
摄像头应声碎裂,艾尔塔西微微退后一步,那小刀刺得极深,摄像头摇摇欲坠了一晌,就“砰”地砸到地板上。
摄像头破碎后的零件四散飞溅,犹如无数颗银白色的水花在半空中绽放。这些细小的碎片散落一地,有些甚至反弹到墙壁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走廓灯光立马变暗,转变为红灯持续的闪烁,紧接着就响起阵阵刺耳的警报声。
走廓尽头不远处,脚步声响起,不绝于耳,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到一些身影轮廓在涌动,不过艾尔塔西表现得相当无所谓。
他知道海琪娜会帮自己摆平一切的,毕竟她表面上虽是家族里较权威的管事,可是谁都不曾怀疑过真正的海琪娜早就死了。
是在那人死了后,相当忠心的自尽了,不过艾尔塔西对此嗤之以鼻,为了一个疯子、失败者而白白浪费生命,真是...愚昧...
现在的海琪娜,尽管是个仿生人,却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因为它拥有和死去的海琪娜一样的记忆与能力。
虽然有时,它会暴露些仿生人独有的缺陷——不懂变通、察言观色,但这也没办法,毕竟那时还是紧急联系人私自做的,总归粗糙了些。
就像今天,它说话着实不太好听,表现出一副站在自己立场上的“苦口婆心”,还提到所谓“家族”与“父亲”来警告自己,尽管它初衷是好的。
罢了。
重要的一点是,现在的仿生人海琪娜,是为自己效力的,但面对那张脸,艾尔塔西仍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抵触。
实在很难不联想到死了的那人......
算了,不提了,晦气。
现在他在这里,所需要做的,仅是等待。
其实他不必这样明目张胆,毕竟他的好搭档已经同往常一样给自己留下了一条万无一失的退路,但对于行事无忌的他而言,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显然不符合他的作风。
重复响起的警报声却被他当成了热场的奏乐曲,他活动几下手腕,然后走上前去用力拽出插入摄像头里的小刀。
在等人来的工夫里,他像是百无聊赖般随手耍了几个漂亮的刀花。
就在这时,黛瑁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在仿若末日降临般的血红色光芒映照之下,那个人依然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浑不在意即将到来的危机,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多么耀眼夺目,真的是他,果然是他,就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黛瑁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一如当年初见时那般炽热。
他眼前一亮,蹦跳着来到面前,眉眼弯弯,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艾尔塔西发现了他,耍刀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笑道:
“差点把你忘了。”
说罢,艾尔塔西手腕一转,缓缓将刀对准黛瑁的胸膛,刀尖离黛瑁的胸口仅有咫尺之遥。
“猜猜看,就这点距离,你会不会被扎个透心凉?”
然而,面对这样的威胁,黛瑁非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毫不犹豫地向前迈了好几步,直至走到了刀尖之前。
“只要你想,”黛瑁抬头,坚定地握住了锋利的刀刃,殷红的血珠从他的掌心迅速渗出,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般。
他的眼神流转,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眼前之人,依然平静道:“就像当初那样,再死一次,没关系的。”
话音未落,他握紧了冰冷的刀刃,手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溅到银白色的地板上,很快便染红了一小片地面,触目惊心。
艾尔塔西见状,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以往的他只要闻到血腥味就会失控发狂痛苦,现在他,仅是感到不适。
难道是精神抚慰起了作用?确实稳定了不少...
这般想来,他都有点舍不得杀了这个“特殊的人”,但仅仅是有点,如果黛瑁凭他的“特殊”作死威胁的话,那么自己便不会犹豫杀了他。
折在自己手里的生命数不胜数,反正对他而言,杀人就跟人每天要汲取氧气一样再平常不过。
可是,现在他并不想直接杀了黛瑁,那只是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考验——他是否具有自己所欣赏的“品质”。
显然易见的,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年,至少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倒是稍稍令他改变了一些偏见。
所以,艾尔塔西将刀稍稍往后移了移,面上仍冷声道:“真可笑,套近乎也不必装的很熟吧?我们曾经认识吗?”
他用一种充满怀疑与嘲笑的目光看着对面执着的人。
“......”
听到这句话,黛瑁的身躯猛地一颤,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它们径直滴到刀刃上,然后混着血珠,顺着艾尔塔西那只握刀的、冷冰冰的手背,缓缓滑落下去。
“人类是不会后悔的吗..?我已经死过两次了...你还想要我死吗?”
短短几句,宛如平地响惊雷。
他凄凄地扯了扯嘴角,看得人心都碎了。
艾尔塔西仿佛触电般一下子弹开了,他又惊又怒地迅速缩回染血的刀子,尖锐的刀刃在抽离之际,不可避免的在黛瑁手上划过,又新添一道血色长痕。
此刻,有些惊魂未定的他扶着脑袋,染血的刀也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咚”一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该死的,明明拼命压制了,偏偏这个时候来...
耳畔的警报声如同魔音灌耳,扰人思绪,脑海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入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什么叫死去几次?难道他不是人类?
那么...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好烦啊,好烦啊,干脆杀掉他好了!
就像曾经一样杀掉他......
然后自己便不会“难受”了。
他的身形踉跄了下,余光瞥见地上闪着银光的匕首,身体比思考更先做出反应,他从未有过的弯下脊梁,屈辱狼狈的趴下去够那匕首。
就在这时,他于精神恍惚之间看到身前那个人正缓缓地朝自己走来。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抬头仰望,目光接触到那陌生却熟悉的脸庞时,疼的不再是头而是埋在胸腔里跳动的心。
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情绪席卷住自己——曾几何时,他也像之前那样深刻的感受到这股深深的哀伤?
不对!
哪有什么“哀伤”可言!分明就是浓烈的恨意!他错不了的,一定是......
然后,他听到“嗒嗒”的脚步声。
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滚开!别碰我!”
他捂着脑袋,那双漂亮的紫眸睁得浑圆,就像一只受到惊吓而炸毛的幼猫。尽管他只是一味地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威胁的警告像一只炸毛的幼猫,然而亳无作用。
黛瑁靠近了处于崩溃边缘的他,表现得同样歇斯底里:
“我是不是很可怕?就算我不正常,不是人,可那又怎样?正是因为我死了两次,你才能活下来两次!”
“我把生命都奉献给了你!但你全都忘了!自私的人!你甚至就连意识也抗拒想起我!”
“不过没关系的,”话至此处,他忽地笑了,那本该明丽的少年笑容中透着绝望与癫狂,“你这一生都将与我纠缠不清,如果妄图抗拒,你便会精神错乱,痛苦不堪!”
“别害怕,艾尔塔西,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就像从前约定好的一样,就像从前那样——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好吗?”
一连串的话语,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砸得艾尔塔西本就头疼欲裂的脑袋更加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几乎无法思考。
那些话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混乱成一团。
说实在的,精神错乱的他刚刚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即使是在意识模糊中,他也条件反射般高傲的,理所应当的拒绝了。
“我知道你会做出这个选择。”
他看着艾尔塔西,脸上浮现出意料之中的冷笑。然而,在那冰冷的笑容背后,竟似有一抹如雾霭般深沉的哀伤,若隐若现,仿佛被刻意深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黛瑁将染血的刀从地上捡起来,在艾尔塔西睁大的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狠狠将手插进手心,刀刃瞬间没入肉中,然后他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然拔出,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一些血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此刻,原本人畜无害的少年面孔沾上星星点点血迹——它们仿佛地狱里绽开的恶魔之花,狰狞疯狂地爬上少年如玉的面颊,一点点玷污了那份纯洁。
眼前的少年跪坐在地上,重复的动作只是一下下地将手心的软肉捣得血肉模糊,像一个毫无灵魂,不知痛感与疲劳的冰冷的机械。
藏青色的发丝夹杂着几缕暖橙色,却又被溅上了鲜艳刺目的红。
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占据了他的神态,出自于一个从黑暗深渊中艰难挣扎而出的鬼魅,浑身都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和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这般熟悉的气息...
艾尔塔西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两年前早已被抛之脑后的阴天、雾霾、海湾,地下室和那双空寂失神的墨绿色瞳孔...
心口处蓦地一阵抽搐,不断收紧,勒得自己几近喘不过气...
他怎么会突然感受到一抹仿佛什么重要东西消逝的哀伤呢?
他像是不可置信到了极点,嘴唇颤抖,却又不知所言,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视线死死凝固在少年身上。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停下动作,将头缓缓转过,动作僵硬得像坏掉的被人遗弃的发条木偶,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在看向自己时,渐渐聚焦,对准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歪歪头,轻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见艾尔塔西一脸骇然,忽而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像是十分开心地样子:
“是在担心我吗?”他轻声问道,声音轻柔得宛如一阵微风。
就是这样一句看似简单平常的话语,在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怪异和惊悚。
“是会有点痛啦,但只要你能够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哦~”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站起来,依然像一只欢快活泼的小动物那样蹦蹦跳跳地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如果可以忽略掉他手心中那一大片触目惊心、令人作呕的腥红色血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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