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海

　　和俞思宁约在我的小店里见面，今天不出小镇，单纯商量游玩流程。

　　虽然拿了张导游证，但我从来没有相关经验，全凭本地人的一点优势和抄别人的攻略做了个十天左右的安排表。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我出了家门，到店门口俞思宁已经撑着一把遮阳伞站在树荫底下等我。

　　她来得这么早？

　　我有点吃惊，加快速度小跑着过去，俞思宁见我来了，轻轻挥了挥手，“你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会，”俞思宁朝我笑笑，“是我来早了。”

　　她换了身浅色连衣裙，没怎么打扮，一副休闲自适的样子，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炎炎夏日，她站在太阳底下竟然没出汗。

　　我拿出钥匙开门请俞思宁进店，第一时间从包里把打印好的流程表递给她，趁她看的空档迅速烧水泡了壶茶，加上我今早烤的小饼干一起放在托盘里端过去。

　　俞思宁被扑鼻的香味吸引，放下了表，见到眼前摆着的茶点，眼睛亮了，“好香。”

　　“我自己烤的，你尝尝看？”我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她便伸手拿过一块，咬了一口。随即，她顿住了，露出惊叹的表情，很快就把那块饼干吃完了。

　　这些表情变化被我尽收眼底，我内心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说实话，做饭做点心什么的我挺在行，不过大部分时间懒得动手。在厨房忙活一上午，成品十分钟不到就吃完了，还得收拾碗筷，不划算。我做这些饼干只是想着人家怎么着也算客人，还是大顾客，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万一她玩个两三天后觉得我也不专业很无趣打算退款咋办？

　　“味道很甜，但是不腻，是那种香香的甜。”她回味着饼干，评价道，“很好吃。”

　　尽管我烤饼干的动机只是为了和她减少生疏感，可看到俞思宁赞不绝口的样子，我不由跟着高兴，一句话没过脑子就笑着说了出来：“都是给你做的，喜欢多吃点。”

　　俞思宁点点头，一口茶一口饼干吃得开心。

　　香味勾得我肚子开始打鼓，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有一半饼干我准备拿来当早餐。

　　……

　　悔恨自己口不择言，可没办法，谁让对方太好看。

　　我只好强迫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喝茶，一边眼睁睁地看她风卷残云地扫清所有饼干。

　　不是她怎么做到的？这种速度下吃东西还能姿态优雅不吧唧嘴？

　　她边吃边继续看行程，没几分钟托盘空了。我托着下巴看她端起茶心满意足地喝了最后一口。俞思宁放下杯子，腾出空看我，对上了我默默关注她的眼睛。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用餐，重新坐好，恢复了之前那种礼貌而富有亲和力的姿态。

　　不由得重新坐直了身子，我客气地问道：“那个安排你觉得可以不？有没有要改的？”

　　“我翻了一遍，做得很完善了。”俞思宁说，“有电子稿吗？发我一份，就按你安排的来。”

　　一遍就过了……居然一条意见都不提？

　　真有这么好的甲方？

　　我惊疑不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多嘴，把文件传给她后，跟她商量起具体的事宜，购票租车什么的事无巨细地协商了一遍。

　　聊得越多，这人给我的感觉越奇怪。不是那种负面意义的形容，只是单纯奇怪。今天的俞思宁和昨天的有些不同，昨天她面对我还有一点陌生和距离感，交流时十分拘束，今天这些感知却完全消失了，我根本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就在不知不觉中陪她聊了两个多小时。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便说：“今天就聊到这？”

　　“好。”俞思宁站起来，“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嗯。明天你不用来的太早，这个天很晒的。”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俞思宁朝我莞尔一笑，拎着小包慢慢地走出店门。

　　她一走，我立马坐回柜台前的沙发椅，拉开抽屉翻出几颗糖塞嘴里补充一下体力。

　　俞思宁给人的感觉很……很完美，简直无可挑剔。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精打细算过一样，我硬是摸不准她的脾气。

　　她礼貌，我就得礼貌，她从容，我就得从容，和她聊了半天，背是挺直的，说话是端着的，实在是累。

　　昨天不该贪那点钱……

　　一想着我还得保持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和别人一起待十天，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我要是真想做那件事的话必须得有存款，学费和生活费不是笔小数目。

　　脑子里飘着大大小小的琐事，我在昏昏沉沉中发现最后一点挂面已经在昨天被我消灭干净，只好打开外卖软件想点份不贵的垃圾食品填肚子。

　　可能是因为饿晕了吧，我手指也不太稳，不小心点进了聊天软件，这才发现俞媛在一个小时前给我发了消息。

　　芋圆圆：怎么样怎么样？她好相处吗？

　　俞媛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做地陪，好在她心思活络，听我讲完大致情况后就劝我刚好趁这个机会多出去走走，既能玩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只要对方人好说话不刁难你就行。

　　我回了俞媛一句“挺好的，就是”，就是后面还没想好怎么形容，被我手滑发了出去。

　　俞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高强度玩手机，几乎是即刻回了我。

　　芋圆圆：就是(⊙o⊙)啥？

　　芋圆圆：说话不要只说半句啊我好着急QWQ

　　我组织着语言，发过去一段话。

　　我是鱼：就是怪怪的。她，很有教养也很懂礼貌，偏偏我待在她身边会不由自主的局促，没有和你那么自然。

　　俞媛给我发了语音，八成是懒得打字了。她先是得意地说“那必须的，我人多好啊！认识的朋友遍地走好嘛！”，接着安抚我没事，你才认识她多久啊，世界上哪有处处完美的人？她肯定最多装个两天就暴露本性了，你现在认为她是这样，没准两天后你就发现她是那样，然后喜欢上她也说不定啊，多尝试尝试。

　　好吧，我尝试尝试。

　　俞媛说起这种弯弯绕绕的话是一套一套的。

　　我刚准备发个“好”，她又是几段长语音轰炸而来，我没多想就点开来。

　　芋圆圆：诶，不对。

　　芋圆圆：还有一种可能。

　　芋圆圆：万一她是那种人贩子呢？把你骗出市区找个犄角旮旯里打晕带走？那你不就被……

　　而我瞧也不瞧手机，盯着面前的女孩傻愣着。

　　俞思宁从播到第二句时就推门进来了，她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好像是面包和蛋糕。

　　“拐卖了啊——”最后这几个字大声回荡在店里。

　　俞思宁头一次在我面前歪着头，困惑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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