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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
两个人出了门,但是黎洺并没有继续缠着他,只是挥手再见:“那我回家了。”
简籍轻轻“嗯”了一声,两个人算是分道扬镳了。
他踩着路灯熄灭的最后时限回了家,这房子不是小区,也不是门面。
简籍一直都搞不懂这是哪儿,但是他知道这里是外婆家,也是母亲小时候的家。
他的母亲叫陆庭,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实力走出大山,成功在大城市立足的,了不起的女人。
简籍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他想着,推开房门,院子很长,积了深深的雪,在天色中呈现出一种清浅的蓝色,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进了屋子。
炉子里的火早就熄灭了,他带着一身风雪和无尽夜气走进来,房间的温温度似乎瞬间下降了不少。
陆庭还没睡,她正在桌前接着简籍的台灯看着什么资料,见到简籍回来,又给他让开桌子的位置。
简籍脱外套的间隙看见她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问道:“这是什么?”
“找了个校对文稿的工作,”陆庭说着合上了电脑,“现在身体不适合一直坐办公室了。”
简籍抿了抿唇,其实根本不单单是“不适合坐办公室”,而是不适合任何形式的劳动工作了,陆庭的检查报告被她自己抓的死死的,他几次想要了解情况,却又都被女人的大发雷霆拦住了。
但是病症放在那儿,作为二十一世纪会使用电子设备的新青年,简籍又怎么会不知道情况是怎么样呢?
只是一个好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并不愿意在儿子面前展示出脆弱罢了。
他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这个台灯有些老旧,照出来的灯光有些暗淡,以至于这样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女人眼尾的皱纹和眼底的黑青色。
她盯着简籍看了看,指尖动了两下,最后还是重新打开了电脑,上面的营销号文本十分鲜明的撞进简籍的视野。
她神色依旧专注,脊背挺直,视线在一行行的文字上流转,看不出任何生病的意味,即便她背后的墙壁已经因为年久掉皮,却依旧让人感觉她似乎坐在办公室里。
简籍轻轻问道:“您觉得这里怎么样?”
陆庭闻言神色闪烁,她太清楚简籍问的是什么东西了。
“对于孩子来讲,母亲我很抱歉。”她的视线落在简籍被灯火照亮的侧脸,眼底像是粼粼的湖水,“但是对于陆庭我来讲,却并不难过。”
“毕竟这些只不过是从一种生活,变成另一种生活罢了。”
女人轻轻抬头,视线落在斑驳的墙皮,落在不停泛起灰尘的水泥地,落在因为时间长而松动的木头桌子,最后又落在自己掌心。
指节弯曲。
又摊开。
她道:“人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简籍闻言愣了下。
为了什么活着,这个问题他思考过,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以“不知道”这个原因而告一段落。
太多的踌躇和犹豫,太多的放弃和下一次,导致他现在不能回答出母亲的这个问题。
只是陆庭也并没有等简籍的答案,她只是轻轻笑了声:“或许是因为还不能死掉,所以才要活着,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记得来告诉我。”
简籍思考了很久,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没有觉得被子是潮湿的。
母女二人住的房子是外婆的。外婆叫赵亚芬,前些年死了丈夫,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小孙女在这房子住。
这地方的房子是想当年厂子里职工分配的平房,无数户连在一起,靠着院子把各家分开,而简籍和陆庭就睡在其中一间房子里。
简籍穿好校服,走到另外的房间里和外婆妹妹一并吃早餐。
小米粥,馒头,鸡蛋,咸菜。
简籍和外婆关系很生疏,但是对这种早餐的味道却很熟悉,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常常吃这样的早餐。
舅舅家夫妻关系不和,孩子竟然兜兜转转要空巢老人抚养,只是小妹妹似乎还没到忧愁这些烦心事儿的年纪,她笑嘻嘻的叫奶奶给她拿兔子形状的馒头。
笼屉在他身边,简籍轻轻扒拉了两口粥,抬手挑了个形状最好看的兔子馒头递过去,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庭叨了口咸菜,不咸不淡问:“陆远什么时候回来?”
赵亚芬轻轻哎呀了一声,抬手把放了一夜而显得有些干涸的咸菜重新翻动,把下面湿润的翻到上面来:“吃这个——谁知道,我早说过那个女人不靠谱,他又非要上赶着找人家去,也不知道图些什么。”
陆庭轻哼一声,没再动筷子:“又是没用的该死爱情,他倒是爱人家,人家早不知道在外面找多少人了。”
赵亚芬把手上的筷子在碗边“铛”敲了一下,“别说了,生气。”
简籍在边上听了会儿,视线落在小妹妹脸上,后者正伸手去夹重新油亮起来的咸菜,面上看不出什么愁苦烦恼。
他对这些爱恨不感兴趣,于是匆匆吃了早饭,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二中所在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落后,但是在一些地方却又十分积极进取的学习了些相当无用的规矩。
比如校服必须要穿在外面。
这是简籍被拦在门外的时候才知道的事儿。
毕竟昨天他没有穿校服。
他怕冷,校服正板板正正的穿在羽绒服里面,外面又背着书包,一时间和门卫大叔大眼瞪小眼。
他拉开校服外套:“我穿在里面了。”
门卫看了一眼,下了否定的令:“不行,要穿在外面,像那样。”
顺着他的手指,简籍看过去,就见进入校门的学生都是先穿了外套,再把校服套在外套之外,校服外套被里面膨胀的羽绒而撑出一种圆滚的形态。
……怎么会有想出这种穿法的领导。
简直就是非人类的穿法,不单单损坏校服,十分不合理,而且真的太他爹的丑了。
他正准备辩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就见黎洺穿着校服走过来。
明明是冬天,但是他却完全没穿外套,只是松垮垮的穿着一件秋季校服,像是完全不会冷一样站在校门口,拎着书包看着简籍。
简籍看着他都冷:“你外套呢?”
黎洺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学校呢。”
这样空旷的土地上似乎这样才能更好地被听见,简籍也稍稍扬了声音:“你不冷?”
“冷啊,”黎洺一字一句道,随即搓了搓手臂,一把拽住简籍的手臂,直直往学校里跑,“快点进教室就不冷了。”
简籍被拽了个踉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却已经跟着黎洺跑了很远的路了,回头望去,却并没看见门卫大叔的身影。
黎洺笑嘻嘻扯着他的手臂道:“怎么还乖乖和他辩驳,他是个打工的,问他的话自然不会叫你进去,但是完全没有必要问他啊,硬闯就好了。”
简籍问:“所以你真的不冷吗?”
黎洺的手腕和指尖在冷空气中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粉红色,但是他却表现出一种近乎夸张的活力,他长腿一跨,带着简籍跨过台阶,来到了教学楼门口。
跑了一路,他带了些喘,热气顺着呼吸飘在空中,呈现出云烟一样的团团白色,他这才回答简籍的问题。
“冷啊,手都是冰凉的,冻死了。”
话虽如此,但是他并没有瑟缩,也没有发抖,刚刚那些分明应该是真话的语句,反而像是在撒谎一般。
简籍道:“下次记得穿衣服。”
黎洺笑着点点头,最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简籍。
简籍:“?”
黎洺伸手拽了拽简籍刚刚因为给门外大叔展示而拉开拉链的外套问道:“你这衣服看着很暖和,能给我暖暖手吗?”
“……你还真是冒昧,”简籍吐槽道,但是也还是分给了黎洺一个口袋,“暖吧。”
只是黎洺的暖手似乎并不是把手伸进口袋。
黎洺竟然伸出手臂,迎面环着简籍,把双手塞到了他的后背,那地方被书包和脊背一并夹着,呈现出一种无法被人忽略的暖意。
简籍打了个战栗,随即一把打掉了黎洺冰凉的两只爪子,“滚。”
转身向楼上走去。
黎洺追在他身后“哎呀哎呀”的叫着,一会儿说他冷酷无情,一会儿说他小气不大方,一会儿又开始卖可怜说自己真的很冷,最后可怜巴巴的拽着简籍外套拉链,叫他不要生自己的气。
简籍这辈子最不擅长处理的两种人,一种是流下真挚眼泪的人,一类是黎洺这种狗屁膏药甩不掉的人。
他被黎洺这样缠着,竟然心中从无奈生出了些好笑,最后反而被气笑了,他一把拽住黎洺的手腕。
“冷就自己找棉服穿去,昨天晚上回家还穿着棉服回家,早上怎么就不穿出来?要你的风度去吧。”
话虽如此,黎洺听见了却不生气,他反而笑嘻嘻把手腕凑上去给简籍扯,颇为嬉皮赖脸道:“错了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简籍:“……”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竟然半点气都生不出来了,甚至还隐隐有点想笑。
他板了脸,松开手朝楼上走去,黎洺轻轻呀了一声,又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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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练习作品,所以在v前都是缘更,虽然目前看来也毫无v的可能
对东北这样的土地我总是有很多想说的话,在连载《魔尊》和《苍天》两本期间发现了很多写作上的问题,假期的大量阅读更是引发了数不尽的思考。
所以这本才诞生,像是本章的标题一样,我希望能通过文字表达出一些温度。
凛冽寒冬也好。
各位看见的名字是《一本很穷的校园文》,这实在是博噱头的简单粗暴名字。
但是最开始这本的名字是封面上的《来得及》,希望能在写作中让读者小宝们读出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