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

作者: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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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风玉露(五)


      江云悠还未来得及看清谢衡的表情,就感觉腰间一空,她失去支撑,瞬间倒在了地毯上。

      “哎你这人,接住我就是为了亲手再摔一次不成?”

      江云悠托着一脑袋珠玉佩环起身,不自在的揉了揉谢衡刚才扶住的地方。

      “谁说我要接你了?”谢衡拍拍手,抬步离开。

      江云悠翻了个白眼,跑回原来的屋子拎上银皮包,再次跟上谢衡。

      长乐街上人头攒动,吹火吞剑的杂技表演引来一圈人围观。

      谢衡目不斜视的走过热闹的人群,他身后,江云悠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表演,蹑手蹑脚地跟上谢衡。

      谢衡好像身后长了眼睛,没回头便道:“江大小姐什么时候当起尾巴来了?”

      “谁说我要跟着你了?”江云悠见被发现了,索性直接走到他身边,“这路这么宽,还被你买下了不成?”

      江云悠料定他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发难,却没想到谢衡忽然回头,她一个不备,差点撞到他身上。

      “江大小姐不会天真的以为,灭口只有一个方式吧。”

      谢衡缓缓靠近她,幽暗的光线使他眸光更加冰凉,有些人好像天生就与黑夜契合。

      “我知道这世上总有人无知无畏,但还是奉劝一句,小心玩火自焚。”

      两人距离太近,谢衡周身的压迫感如有实质的侵袭而来。江云悠下意识后退一步,撇嘴嘟囔道:“什么玩不玩火的,我们平陵就水多,你要走就走呗,大不了我等会再走。”

      待身前阴影彻底离开后,江云悠才长舒一口气,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祝再也不见!还说我无知无畏?”

      她把手心空纸包揉成团潇洒地往后一丢,“今晚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姑娘独家秘制痒痒粉的厉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口哨,江云悠回头便看到江云帆正在角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

      “看某人勾搭小白脸呢呗。”江云帆向她走来,“不是跟你说离他远点吗。”

      “可别提了,古人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回算是体会到什么意思了。”江云悠想起冯远山的话,拄了拄他,“你知不知道镇北军是个什么军?”

      江云帆摇头,“听名字不像咱们这边的,他是军中人?”

      “好像还是什么京中的。”江云悠道:“总之你之前说的没错,这人不简单,听起来就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江云悠没注意到他深思的神情,忽然道:“啊我知道了,你不会去斗鸡馆给我的元宝下药了吧,上次你就这么干的。”

      江云帆被她一打岔,彻底跑偏,“你少恶人先告状,那次分明是你先偷偷给我蛐蛐王扔地里去的。”

      两人一路斗嘴到了家门口,临进门前,一个鸽哨的人急跑过来,跟江云帆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云悠没听大明白,奇道:“这么晚还有事啊,要不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吧。”

      江云帆朝她胡乱一挥手,“今晚蒸鱼给我留一条就行了。”

      江云悠应一声,没再坚持。

      那时的她对待外界的一切都饱含新奇与热情,每日最大的忧虑就是躲过夫子的功课与江旬雷声大雨点小的责罚。

      她像在琉璃瓶里精心养护的一朵娇花,水分和阳光都唾手可得,于是也理所当然的被封闭的琉璃遮挡了视线。

      “阿昭?”

      来人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头戴一支玉兰簪子,眉目间几道淡淡的细纹难掩温婉清丽。

      她拎着裙摆拾级而下,将手上披风搭在江云悠身上:“怎么站在门口,这晚上潮气大的很。”

      方妤晴从江云悠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她的母亲江泠,江泠去世后,就一直照顾着她,多年以来,江家下人对她也都毕恭毕敬,尊称一句方姨。

      江云悠闻着她身上与母亲相似的气息,难得乖顺下来。

      “方姨,家里这几天有什么急事啊?”

      方妤晴为她系好披风,轻摇了摇头:“大抵是生意上的事吧,你阿舅这几日尽是早出晚归的,你也整日乱跑,不说让他省省心,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又是去哪了?”

      江云悠摇摇方妤晴胳膊,试图蒙混过关,“哎呀好方姨、美方姨进去再说嘛,我快饿死啦。”

      “你啊。”

      方妤晴拿她没办法,由她一蹦一跳的进了门。

      “夜里黑,你跑慢一些,厨房还温着虾仁粥,时辰太晚吃多了不消化……”

      门口小厮关上沉重的大门,台阶下的石狮子呲着牙镇守一方,身影被逐渐变深的夜色淹没,远处乌云汇聚。

      江云悠半夜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她趿上鞋走到窗前,潮气迎面扑来,庭院里梧桐叶被雨水冲刷的油亮。

      雨声中似是有一道叹息,来不及诉说就被夜风卷走。

      江云悠撑起伞来到湖心亭,池子里的锦鲤常年受她迫害,一见到人就远远游开,躲到湖心那两支枯藤下。

      那是江泠在世时种下的并蒂莲,曾经的一池灿烂盛景都随斯人而逝,余留下满池枯藤,残叶遭受着风水雨打。

      江泠重病那几年愈发不爱走动,整日坐在这亭子里揽着猫儿,像是被这些夺目的花吸去了所有精气神。

      风雨渐大,江云悠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往檐下躲了躲。

      同一天空下,谢衡推开窗,任由冷风拂面。

      自从发现军辎被转移之后他就连夜开始追查,尤其这几日南下赶路,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将军,那江云帆能信吗?”

      谢衡在寒风中压下倦意,嗓音始终清醒:“能不能信,去了就知道了,明日周远的船何时靠岸?”

      “预估亥时。”

      江云悠大半夜醒过一次,第二天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一个山羊胡正在她院里练五禽戏,把门口堵的死死的,那是江旬给江云悠请来的教学夫子。

      可惜江云悠自小就得了个看到字就头疼眼晕的罕见病,平日跟夫子交流最多的就是蒙汗药的剂量。

      她掀开窗翻出去,蹑手蹑脚的避开下人,扒开院墙下的一块石头,露出通向后街的小洞。

      江大小姐金贵娇气,穿墙的狗洞也修葺的富贵讲究。

      她一撸袖子顺着石洞爬出,熟门熟路的逃之夭夭。

      早晨街上行人尚少,江云悠去成衣铺子里换下沾了泥点子的衣裳,朝街东头走去。

      一条街玩下来,将将到亥时。她嘴里叼着吃完糖人剩下的竹签,一甩刚从斗鸡场上赢来的弹弓,悠哉的从湾里街抄了条近路去北港迎周远。

      湾里街住的都是平头百姓,水巷多又绕,现在到了饭点,家家户户飘起炊烟。

      喧嚣的水巷安静下来,她出了巷子跳上土坡,码头和嘉安运河便出现在眼前。

      她正撩起裙摆要跳下去,余光忽然暼到两人个穿着黑色衣裳的伙计正姿势奇怪的往水边去。

      按理此处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路,但既然江云悠这个毛猴子能发现这,有其他人走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怪就怪在这俩伙计穿的是江家的长工服。

      江云悠动作停了一霎,此处偏僻,离他们做工的码头更是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莫非他们是回家?下工了?

      作为温室里的花朵,江云悠并没多想,下意识的为这俩人想了个过得去的理由,便往另一头走去。

      码头上人来人往,成箱的货物被抬上抬下,远远就能听到伙计们的吆喝声。

      印着江家标志的大船靠岸,栈桥上周远长衫而立,正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江云悠脚步立时加快。

      “远叔!”

      夕阳撒在平陵宽阔的水面,粼粼的波光为栈桥度上一层光影,又被少女轻快的脚步踏的微微颤动。

      江云悠挥着手,逆着一众黑衣长工向前跑,天青色的发带在她身后缠绕飞舞,像逆风而来的蝴蝶。

      周远尚来不及掸净身上的灰,就被她撞得后退几步:“哎呦,我这沾的满身土,小心弄脏你的衣裳。”

      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拍了拍江云悠的后背,笑着道:“这风大浪大的,怎么到码头上来了,今天改到这养锦鲤啦?”

      江云悠被挖苦,还没来得及撇嘴,就听旁边有人笑了一声。

      她朝声音处看去,发现不远处暨雨正捂嘴憋笑。

      他旁边还站着一人,因为笼在光里,江云悠眯了下眼才看清。

      夕阳的光晕里,谢衡从容自若的立着,平静无波的对上江云悠诧异的眼睛。

      微风掠过,他锦衣长袍吹的猎猎作响,像是附和她腕间窸窣响动的金玉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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