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投喂

　　有那么一瞬间，江无尽想立刻向学校递交解绑申请。
　　他和陆行荒的搭档关系好像也不是那么契合。

　　注意到他的视线，陆行荒收回手，计分屏幕顺势变暗。
　　那道目光温和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可能是坏了。”

　　江无尽微笑：“我看不止是它坏了。”
　　你的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怪刚刚那个学姐那么自来熟，也不探个实力就朝他抛橄榄枝，合着抛的不是橄榄枝，是她毕业的契机。
　　有陆行荒这样的顾客，谁还愁毕不了业。

　　他和陆行荒站一起，可不就是两个冤大头吗。

　　江无尽把人拉到场地外，先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
　　十秒后他深吸一口气：“那盒子多少积分？”

　　陆行荒一阵静默。

　　这空洞的表情，显然是忘了。
　　江无尽强忍着动粗的冲动，冷声道：“调交易记录。”

　　眼见逃不过，陆行荒抬起手腕，另一只手在银纹上拨弄了几下，虚拟光屏展露在江无尽眼前。

　　不止一单。
　　时间最近的那单在上周，交易数额150积分。
　　江无尽自己上手，点开了交易详情。陆行荒买的是一颗高精度能源石，纯度高达99.3%。

　　陆行荒找准时机，试探着说：“和市价比起来，算是挣了。”

　　他当然知道高精度能源石的市价。
　　事实上如今市面上，很少东西能用到纯度超过80%的能源石。无论是在哪个领域，他们的工艺都还没达到那个程度。

　　陆行荒收来的这颗石头，其实很难估价。

　　见他不说话，陆行荒乖乖坦白：“这颗能源石我想用在模型里，是机甲模型。”

　　机甲模型。
　　江无尽眉头皱得更紧。

　　陆行荒不是傻子。相反，从他的履历不难看出，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他都堪称卓越。
　　这样一个人，江无尽忽然有些拿不准，他这话包含的信息有多少。

　　他联想到那条计分规则——S级专利计毕业。
　　这是不是意味着，无论账户积分倒扣多少，只要毕业前能通过S级专利的申请，就能直接计满600分顺利毕业？
　　如果真是这样——
　　陆小少爷不是不明白，而是搁这儿卡BUG呢。

　　但这都是建立在能拿到S级专利的前提上。

　　江无尽提出最坏设想：“如果毕业前，你的账户还是负数，会怎么样？”
　　没有专利、挣来的积分不足以平支出。

　　陆行荒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迟疑道：“可能会被开除，再记入档案？历年来没有过类似案例。”

　　可不是没有吗。
　　谁能有陆行荒这样的胆子，拿挂钩毕业的积分账户当信用卡刷？

　　江无尽决定先平复一下心情。他问：“你的模型进度到哪儿了？上次听你的意思，应该快收尾了吧。”
　　陆行荒笑了笑：“嗯。不过——”
　　江无尽眼皮一跳。
　　视线里，陆行荒垂下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还差一颗能源石。”

　　双杀。

　　江无尽面无表情地想，你才是我祖宗。
　　这一刻，他深刻地领悟到了李寻星话里话外“祖宗”的含义。

　　江无尽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十点刚过。他今天还有一个单子要修理，老莫这会儿应该也睡醒了。
　　能源石的事，或许老莫能有渠道。
　　“什么参数？如果有，我还能顺带帮你留意一下。”

　　“高精度D级。”

　　江无尽听笑了，脸上差点儿没绷住：“小少爷，你是真敢说啊。”
　　他盯着陆行荒的脸，没能窥探出半点儿端倪。这位小少爷说出这话，就跟说“今天天气挺好”一样平静。

　　陆行荒换来的那颗是高精度S级，瞬时爆发力极强。而高精度D级是另一个极端，能量极其温和。
　　不难猜到，那颗S级是要用在武器上，而D级则作为机甲的能源核心。

　　都是些有价无市的东西。
　　_

　　以往这个点，店里早就开张了。
　　但今天老莫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门口的虚拟屏上还挂着打烊标识。

　　识别完身份，店门自动打开。
　　江无尽往里走了两步，一眼就看见老莫糟乱的模样。他顶着那头刚睡醒的卷发坐在机械台旁边，神色恍惚，眼下还挂着两大片青黑。
　　机械台上摆着两截机械臂。内轴处被拆了个干净，依稀能窥见零件裸露的接口。
　　看样式，是那天晚上他和小触手一起整修的那批。

　　江无尽粗略看了眼台上的零件，完好无损。
　　他微微皱眉：“是性能出了问题？”

　　客观来说，只是换个内轴承接零件，对整体性能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不过也不能排除不适配的可能性。

　　思绪被打断，老莫蓦地抬起头：“这个零件是你融合的？”

　　不是他，是他的触手。
　　江无尽思索片刻，说了个稳妥的答案：“算是。”

　　老莫一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别跟我在这儿嘚瑟！”

　　照老莫这意思，性能应该没太大问题。
　　江无尽不太理解：“既然性能没问题，您这是在？”

　　老莫没理他。
　　那双满布老茧的手熟稔地组装着每一个零件。几分钟后，一只完整的机械臂又呈现在眼前。
　　老莫把机械臂放回原位，这才冷哼一声：“你小子整修个机械臂还偷偷摸摸，要不是我今天发现，这批货我就给他送回去了。”

　　话音刚落，一溜性能数据就怼到他面前。
　　光屏上，两处相差较大的数值被标红，是肘节灵敏度和耐久。这两个数值成反比，一增一减。

　　面前的光屏又近了些，老莫指着数值冲他阴阳怪气：“现在知道我在折腾什么了？这个数据要是给人家送回去，明天我的店就开不成了！”

　　倒也没这么夸张。
　　江无尽不紧不慢地拆穿：“这不是您队友的单子吗，他还能因为几只机械臂跑出来抓您不成？”

　　老莫冷笑：“是，他不会来抓我，但他会来抓你。”

　　江无尽很想说，抓他也没用。
　　因为这活他也干不了。

　　老莫稍一琢磨：“融合这玩意要多久？如果有大单，你能接吗？”
　　“您想多了。”江无尽果断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您又不是没试过，不要明知故问。”

　　十七手稿里记录的那些东西，老莫没少尝试，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事实上江无尽也一样。那些设想和步骤看似简单，真正实操起来才知道，里面的每个数值都过于理想化。

　　那晚只是处理二十六颗零件，小触手都躺在海里几天缓不过来。
　　再多来两颗，他合理怀疑自家触手会彻底自闭。

　　听见拒绝的答案，老莫稍加思索就松了口：“算了。反正这活我们接不了，也没别人能接。”

　　琢磨完，老莫果断拿出光脑：“这性能可不止提了一点，必须加价。”
　　虽然耐久下降，但对于有实战需求的军人而言，灵敏性提高无异于增加了他们赢的筹码。

　　老莫也不避讳他，聊天界面就这样敞在他眼前。

　　江无尽扫了眼内容：“您做起生意来可真是不留情面。”
　　聊天框里，老莫狮子大开口向对方多要了一倍整修费。

　　老莫也不恼，一边和对方拉扯，一边分神：“如果今天按改装算，你算算一共是多少钱？”

　　改装和整修，根本不是一个价位。
　　按照改装来算，改装一只的价格抵得上整修十三只。
　　这么看，老莫还手下留情了。

　　趁着老莫趁火打劫的空档，江无尽问：“您知不知道哪儿有高精度D级能源石？”

　　老莫打字的手一顿：“高精度D级？”
　　没等江无尽点头，老莫就冲他摆手：“这种参数的能源石，送我我都不要。”

　　您是不要，但小少爷要。
　　江无尽很是平静：“我要。您把途径告诉我就行。”

　　老莫手一快，把这句话连带报价一起发给了对面。

　　对面回复得不像刚才那样迅速。
　　十分钟后，价格敲定。对方付款的同时，还发来一个张随手拍摄的高糊照片。
　　[LY]你要高精度D级干嘛？背着哥们收破烂？
　　[维修师M]滚。

　　老莫顺手点开那张照片，复读机似的发问：“你要高精度D级干嘛？”

　　光屏上，行头用黑标打着“会议记录”。
　　第二行是手写的记录时间，在半个月前。

　　江无尽正想细看，老莫手一抖，页面骤然关闭，动作之迅疾，连聊天框也没留下。

　　对方能发出来，说明并不涉密。但老莫欲盖弥彰的模样太过明显。
　　江无尽了然，也就是说，只有自己不能看。

　　老莫避开他的视线：“错了错了，不是这个。”

　　“我还有个单子要修。”
　　“不然等我修完您再告诉我？”
　　他靠在机械台一侧，友好地向老莫提出建议。

　　话虽如此，但江无尽压根没想离开。他深谙老莫的脾气，他往这儿一站，就跟挑衅似的，老莫能忍他就有鬼了。
　　果然，视线里老莫眉头先是一拧，随后整张脸沉了下来。
　　“这个不行，回头我再给你找其他路子。”

　　江无尽思绪流转。

　　军方有，不涉密，但老莫却不乐意让他碰的路子。
　　他倒是真能想到一条。不等老莫彻底发飙，他先开门见山：“是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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