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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老人听见声音,转头:“来了?”
殷洄笑道:“来了。”
“你来迟了,方才这丫头走到这里,我还以为你难得守时一次。”老人原本微微佝偻的脊背瞬间变得挺直,“在这等着。”
他起身走进了别院屋内。
别院后墙栽了株不知年岁几何的海棠,枝桠沿墙角蔓延,就快与路口的藤条缠绕在一起了。
细小的枝桠被露水压弯,缀着未全然开尽的海棠花,悄然垂在殷洄耳畔。
与容颜相衬。
兰庭问他:“今竹呢?”
要是一同来了百鹤峰,她倒不用多跑一趟清心峰。
殷洄双手环胸,修长的手指轻点臂膀,嗓音慵懒,似是没睡醒。
“他尚在清心峰。”
兰庭当即泄气,还是得跑一趟。
“三鸾峰这么快就让你觉得无趣了?”殷洄垂眸。
兰庭:“你好像忘了些什么。”
殷洄:“嗯?”
兰庭:“你与我约好,要帮我寻人的。”
殷洄勾人的桃花眼渐弯:“你放心,我是守诺之人,今竹托人关照了,还未有消息。”
兰庭猜就是这个结果,心绪没有太大的起伏,再等待几日吧。
既然已经得知今竹那边没有消息,就不用东跑西跑地找去往清心峰的路了。
别院立于山崖旁,山风卷着藤条四晃,兰庭身体吹得隐隐发冷,不由打了个喷嚏。
这时老人从别院的屋里走出来,手里拿了新的茶具。
他对殷洄高喊:“站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兰庭自觉要走,又听老人续道:“今竹那小子昨日来通传的时候便说了,你几日前花了重金买了柄匕首,还与人打架将云州城里的凭观玉楼给拆了,奇了怪了,你转变心性了?那匕首是何模样,让我瞧瞧。”
兰庭脚步及时刹停,他们是要聊匕首的事?
弯刀匕首是十年前师父从岛外带回来的,交代两人要好好保存,兰庭与师音不敢懈怠,便时刻贴身带着。
几年后师父出岛,便再无音讯,直至今日,兰庭都不知道这匕首有什么特别之处。
造型奇异,削山中野果都不够带劲。
她侧头看向殷洄:“匕首有什么问题?”
殷洄轻笑:“没什么问题。”
“那我也要听。”兰庭收回抬出去的脚,退至他旁边。
殷洄:“你不找今竹了?”
兰庭:“今竹那边没消息,我对这里感兴趣一些。”
“你倒是一点也不认生。”殷洄调侃她。
前面的老人拍拍桌子:“怎么,你们还认识?”
“凑巧,前辈,”兰庭面不改色,“拆了玉楼的正是我。”
老人顿住,殷洄走过去,兰庭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身后。
殷洄坐下撩起宽袖,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将茶叶投入壶中,入水、洗茶、泡茶,进行的有条不紊。
老人落在兰庭身上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是你与他打了一架,还把凭观玉楼拆了?”
兰庭没有反驳,现在想起赔给玉楼的银钱便令人痛心。
老人:“你可知他是谁?就敢贸然与他动手。”
殷洄在五年前六合的试炼大会上打了几场,一鸣惊人,但他在风头正盛之时竟退出了试炼大会,之后便少有出手。
老人与他交手过几次,殷洄的实力与方常意不相上下,真要认真打起来,估计半个凭观玉楼都能拆彻底。
这丫头不知是何实力,胆子颇大。
兰庭眼底露出疑惑:“错不在我,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打过了话语权在我,打不过我的轻功也不错。”
师父说,如果万不得已要打上一场,打得过便使劲打,打不过便使劲跑。
老人闻言惊奇,琢磨后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
是个心性耿直的丫头。
他捋过胡须:“理是这般不错,不过我们另谈其他,你方才不是拒绝了与我喝茶的提议,现在又站在这处做什么?”
“……”兰庭就没见过这么记仇的老头。
“他要给你看的匕首是我的,我也好奇他身为浮游庄大弟子,为何要与我抢。”
殷洄出声:“用词不当,我是光明正大用几百两银子买下的。”
老人更为惊奇,叹道:“你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兰庭:“……”到底是谁用词不当。
茶水入杯的声音清新悦耳,殷洄掌壶,桌上没有溅出丝毫水渍,他把瓷杯推至老人身前。
老人将茶一饮而下,下一秒被烫了一嘴。
“嘿,茶都没凉,臭小子,目无尊长!”
殷洄神色淡定地将另一杯茶推至旁边,对兰庭道:“六合的春碧浮,引山泉所泡,试试。”
兰庭顺势坐下。
殷洄把茶壶复归原位,用携带的巾帕擦完手,才缓缓拿起瓷杯淡饮了一口。
他拿出匕首放在桌上:“李峰主不是好奇那利器是何模样?可以一观。”
“李峰主?”兰庭微怔。
殷洄眼尾扬起,似是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他正是百鹤峰峰主李长川。”
兰庭沉默了几秒,朝老人颔首:“我错了,前辈。”
李长川摆手:“罢了,我也不是迂腐古板的严苛之人。”
他拿起桌上的匕首,眯起眼睛查看了刀柄与刀身,眼周的褶皱挤在一块,没了方才的顽童之色,顿显肃穆。
这匕首在造型上确实与普通的匕首不太一样,浮游庄出过不少弯刀匕首,但却不像这般造型,头圆尾细,似个勾状。
刀鞘上有不少摩擦的细痕,把花色都刮蹭斑驳了。
李长川面色未有太多变化,直至看到尾端篆刻了一个小圈,圈里有凸起的字体。
年岁过久,有些难以辨认。
他花白的眉毛紧凑一块,瞪着眼睛去认凸起的究竟是何字。
过了半晌,李长川倏地抬头:“枫?”
殷洄点头:“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枫’字。”
兰庭疑惑,上头原来是有字的么?
李长川蹙起白眉,猜出了殷洄花大价钱买它的缘由。
“你认为这匕首是游存枫所制?”
殷洄:“不是没有可能,据我所知,浮游庄上上下下,只有他会留字在自己所制的刀剑鞘身上。”
兰庭:“游存枫是谁?”
“我师叔。”殷洄反问她,“你是如何得到的这把匕首?”
游存枫死去多年,他生前制器极为挑剔,最后几乎只为亲近之人开炉,留存于世的器物并不多见。
何况兰庭所处的门派久居深山,跑了掌门,剩两个徒弟相依,怎么会与他师叔扯上关系。
兰庭:“我师父带回来的。”
“你师父是谁?”殷洄再问。
“云中客掌门。”
殷洄:“名字。”
兰庭心中警觉:“你们要找我师父的麻烦?匕首是十年前带回来的,离岛出去便是山高路远,什么事情碰不着?你买它的时候不就是从流民手里买的,得到的途径不能贸然猜测。”
李长川:“嘴皮子挺利索,不过话说得不假,天下人才济济,但世道难测,蛟龙未必不会受困,拿随身刀剑去交易的事并不罕见。”
真是如此么?殷洄看着崖边的云松陷入深思。
天下人传游存枫制剑疯魔,待人发现已无力回天,但浮游庄里的人,谁都没有见过游存枫的尸身。
疯魔……
李长川察觉气氛不对,一掌拍在石桌上,瓷杯都晃了两下。
“两个毛头小子,”殷洄方回神,李长川的话便劈头盖脸地袭来,“就算是游存枫亲手送去的,又能说什么,他人没了,所有事情都无从论证。”接着又转向兰庭,“你说你那是什么岛?”
“……离岛。”李长川气势太盛,兰庭被吓一跳。
李长川压下飞起来的胡须,缓了缓:“似乎有所耳闻。”
兰庭问道:“从何处听闻?”
她出岛一路行至云州,几乎没有人听过离岛这个地方,她带了点好奇。
李长川饮茶润喉,一本正经道:“忘了。”
“……”
兰庭的瓷杯空空,她提过茶壶正欲给自己倒满,壶把被人接过。
殷洄把握得刚刚好,倒下的茶水滴水不漏。
“你的功夫是你师父教你的?”
兰庭警惕未消,提到她师父便闭口不谈,在外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找到师音,她就马上带他返回离岛。
殷洄见她像个刺猬一样起了戒心,觉得好笑,扬眉道:“你自己说的,你师父云游不知音讯,还怕我揪他出来找他麻烦么?”
他语气轻松:“我仅是好奇而已。”
兰庭一口气饮下两杯茶,愣是没张口。
当她再将瓷杯递到唇边时,余光一瞥,见藤条晃荡,有人直奔而来。
百鹤峰的弟子形色匆匆,在远处停下,拱手喘息道:“峰主,有人在峰顶习武场闹事!”
李长川不紧不慢:“闹事者,丢出百鹤峰。”
那弟子讪讪:“他们,呃……是禁雪阁的人。”
李长川噌地站起来,刚走两步,见另外两位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眼睛瞪得像铜锣。
“殷洄,同我前去。”沈染不在,弟子间闹事无人压上一头,他是峰主,不可轻易动手,正好带上殷洄,震慑一下禁雪阁的人。
殷洄却淡然道:“茶未饮完,走了多可惜。”
“臭小子!”李长川伸手便要强抓他背后衣领,殷洄瞬间闪避,转眼便站在了云松树下。
他拍了拍袖袍,叹道:“成,我去。”
兰庭想着等他们走了,她就离开,不料李长川也没放过她。
“丫头,你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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